《菩提情》千树濑

28、第二十八章

　　到了晚上十二点，有些人走了，有些人留了下来。曲青阳已经出去有一会儿，章宁去向朱黎打了个招呼，拿上外套走出去。十二月的天气，在外面呼口气就能看到那口气的形状，像神话剧中经常看到的飘渺的烟雾，在眼前逐渐散开。地下停车库里空无一人，章宁哈着气快步走向他的车，然后车子转了个弯朝前驶去。
　　他冻得手脚冰冷僵硬，曲青阳把他推到洗澡间放开热水，然后开始亲吻他，他舌头的温度比水的温度还高，就像在章宁体内点燃一把火。浴室里雾气弥漫，两具光滑的躯体紧紧贴合在一起，空气中满是情欲的味道。
　　早上章宁醒来，看到自己的手紧紧握着曲青阳的手，而他还没有醒。章宁轻轻松开他的手，从床上起来，他拉开窗帘一角，看到外面下起了雪，可能下了很大一会儿，地上的泥土和草根树叶都被覆盖了，像铺上了雪白的新年地毯。他打开阳台的门，赤着脚踩在白雪铺陈的地毯上，感到渗骨的寒意从脚心一直传到心脏，和空气中凛冽的味道从鼻端传到心脏一样。小时候他就常常这么干，他回到卧室，双脚已冻得通红。走到床边，弯下腰亲吻曲青阳的嘴唇，他被吻醒了，含糊地说道：“你怎么起这么早？”
　　“外面下雪了。”他说。
　　“是吗？”曲青阳坐起来，把他抱到身边，“你身上好凉！”章宁贪恋他身上的温暖，久久地抱着他不肯撒手，“待会儿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曲青阳眯起眼睛，像对小孩子一样宠溺地笑，“你想去哪玩？”
　　“随便，去哪里都行。”
　　不过现在外面雪下得有点大，看上去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他们只好开车出去买菜在家里做饭吃。章宁一个人的时候基本上都是自己做饭，手艺比起外面的厨子差点儿，但基本上能满足曲青阳挑剔的口味。
　　“真是新好男人！”曲青阳抱着手臂靠在厨房门口，揶揄地笑着说。章宁把一个西红柿切成片用盘子装着，倒过去切青椒，“麻烦你可以去看电视，你在这里我会分心的。”曲青阳笑出声来，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走过去从他身后抱住他，在他耳边呼气，“我听说下厨的男人很性感，原来是真的！”章宁手上的动作不得不停下来，然后侧过头和他接吻。这一来，等到菜端上桌时，两个人都饿得不行，几乎把桌上所有的菜都吃光了。
　　“这里真安静，像与世隔绝了一样！”章宁打开房门，院子里铺着厚厚的一层积雪，地上就只有小鸟几个活泼的脚印和车轮轧出的两道深深的沟印，沟印上浅浅地覆盖了一层白雪，但还能看得出上面凹凸不平的花纹。茉莉花的栅栏上、两棵桂花树和冬青上、远处的杉树，全只见白色的雪，几只小鸟落在上面，就会有雪粉簌簌往下掉。他们穿着厚外套，在雪地里打雪仗，就像两个十几岁的少年。
　　雪停了，太阳放出了金光，照在地上两个躺成大字型的人身上。到处是耀眼的白。他们闭着眼睛，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安静地趟在雪地上，听着风声、鸟叫声和落雪的声音。空气中偶尔还传来两声枯枝被积雪压断的声音，或飞鸟振翅而起的声音，这一刻对章宁来说似乎已是永远。
　　大年三十的晚上，宋源打电话约他出去吃饭，电话里他心情听着似乎不怎么好，章宁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正看跨年晚会的曲青阳，轻声道：“嗯，那我过去找你。”
　　“今天过年，你要留下我一个人吗？”章宁愣了一下，他还以为他没有听到，他甚至没有看着他。章宁不知如何是好，勉强才道：“我晚点赶回来好不好？”他没有出声，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上相声演员滑稽的脸，好像章宁不存在一样。
　　他拿了外套，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