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国幕》青史话本

7、出巡蜀地

　　“朝中有什么新消息？”龙阳整理着一些竹简，问打听消息的密探。
　　面容隐藏在黑布后，密探单膝跪地，如实上报道：“今早朝堂上，秦王尊封丞相吕不韦为仲父，所到之处如秦王亲临，所下命令如秦王亲口。”
　　仲父之事由朝中大臣提出，随即一批人出声附和，没有任何人站出来反对提议，秦王便立即应允了此事。
　　平静的度过一天，嬴政命人传话，因蜀地近日暴雨不断，山洪加剧，且范围扩广，如果有怠慢之处，还请来使莫要介意。吕不韦让王翦带领龙阳观看咸阳城内的景象，王翦还是那样大大咧咧，给人格外亲切的感觉。
　　吕不韦刚成为仲父，若嬴政想夺回自己的权势，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打压，不料嬴政突然宣布将亲身前往蜀地，查看灾情，在此期间，国事交由仲父暂作处理。
　　他国来使还在此，许多事宜还未商量完成，嬴政自是不可能扔下来使不管，一同前去蜀地。一来大王亲临，可以安慰人心，二来有足够的时间与来使相商，三来观揽秦国，并无不妥。
　　若是之前，吕不韦还会竭力反对，可现在身为仲父，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解决，正乐意嬴政离开咸阳。况且嬴政之前也游历过七国，从没发现有异样的举动，不必担忧。
　　嬴政此次出巡，保护的官兵众多，不少于三千只数，且多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王翦身为领军，跟随前往。进入蜀地之后，劫匪甚多，因山高险阻，地势险恶，实在难以剿灭。不仅如此，许多山林内，少人人迹，有时会布满障毒，百姓所能活动的地方只是少数。
　　蜀地内出现山洪，受难的百姓人数对秦国而言不会有多大影响，最大的影响在于，任何一座或大或小的城镇内，所存的物品，用于供方圆百里甚至千里内的人所用，一旦失去这些，蜀地内必会爆发动乱。
　　高山峻岭包围的蜀地，连平日生活所需的物品都稀缺，就不用说有多少人能从学堂内读书学习，而且多为蛮夷，动乱爆发之后，有时军队也只能退避三舍。
　　行至蜀地外的山峰前，山体连绵一片，完全找不到进去的路。最后终于找到一条小径，根本不能容下一辆马车通过，只能允许骑马而行。
　　“寡人似乎不应让龙阳君前来蜀地，不仅路难行，而且劫匪频频出现。”也难怪嬴政会担忧，这一路行来，还没有进入蜀地，便已四次遭遇劫匪，龙阳身为来使，如果出现意外，虽然嬴政不惧魏国，但对两国邦交绝没有好处。
　　“龙阳倒是觉得这是一次不错的游历，比起整日在朝堂上，受规矩的束缚，外面的世界更好。”江湖和朝堂本质上相同，亲身经历了二者，龙阳觉得朝堂上的繁文缛节有太多束缚。
　　“寡人差点忘了，龙阳君不只是文臣，还是习武之人，这点颠簸犹如是一次历练。相较于担忧龙阳君，寡人更应该为自己担心。”
　　“大王无须担忧，有如此多士兵，定能护大王周全。”
　　嬴政点点头，望向远方一年四季都能保持绿意的山林。龙阳将此纳于眼底，这一路怕是不会感动无趣了。
　　行走在狭窄的山道上，下方是看不见底的悬崖。按地图所绘，前方将有一座村落，估测能在傍晚抵达，没料到山路会如此难行，以致于天色眼看就要黑了，还需翻过一座山才能到。
　　“保护大王。”随着王翦一声高喝，所有人停步，握紧手中兵器，凝神戒备的盯着前路，此时所有人都听见了马蹄踏地，快速接近的声响。
　　骏马铁蹄声还带有野性的张狂，不过老老实实听从主人的命令，还未见到人，龙阳只从马蹄声听出这次遇到的人不一般。
　　果不其然，出现的人有三十之数，为首的是一位满脸胡须的大汉，身形魁梧。坐下骏马一声长嘶，急速稳住前进的身形，两只前蹄重重落在地上。
　　“大哥，是官兵，咱们还是......。”大汉身边一人似对官兵有忌惮，想劝大汉这次不要动手。
　　“老子管他官兵还是那些个无良的商贩，从我的地盘过，一律手下他们送来的礼物。”大汉一招手，所有人对官兵的一点忌惮瞬间消失不见，“老规矩，劫了东西立即撤。”
　　“传闻没错，蜀地内的劫匪都是些亡命之徒，将主意都打到军队上了！”王翦爽朗一笑，将背在身后的长枪张狂的一个旋转，横在身前，领着士兵迎上去。
　　劫匪常年生活在此，早已适应了地势的险峻，并将此化为己用。劫匪本是骑马冲来，到近前的时候，十几人纵马跳下，攀附上狭窄山路旁的峭壁上，犹如猿归山林，身手灵敏，随行的士兵很少能做到此种地步。
　　王翦一看突变的局面，脸色一变，也放弃马匹，剩下的人交由后方的士兵，“将劫匪马匹斩杀。”少了主人控制的马匹，迎面本来，杀了马匹，能让劫匪无法离去。
　　一声口哨响起，回荡在山峰间，格外空旷悦耳，无人骑乘的马匹伴随着声声长嘶，立即停住脚步。
　　马匹停住的后方，大汉带领剩余的劫匪一拥而上，很快两方兵刃相见。
　　后方，嬴政看着这一切，在自己的国土上出现如此张狂的劫匪，君王都会有怒气，嬴政脸上反而露出赞赏的神色，“这次的劫匪有点本事。”
　　嬴政取下马匹上挂着的弓，从箭筒内抽出一支利箭，弯弓搭箭，箭尖直指与王翦正打斗得不可开交的大汉。
　　“大王，等等。”龙阳突然阻止嬴政射箭。
　　嬴政没有放下弓箭，眉头微蹙，手中之箭松开的前一秒，目标突然转向不断峭壁上不断靠近的劫匪。
　　“咻、咻......。”利箭连续划破空气，只见峭壁上矫健如猿猴的人，一个接一个跌落下来。利箭没有直取劫匪的性命，都是命中手臂或腿上，让人的行动受到影响。
　　大汉与王翦不相上下，与一般的劫匪相比，大汉的武功自是更高，身手也是更为灵敏，王翦有渐渐落入下风的趋向。
　　“撤。”大汉见这次碰上了不一般的人，立即命令所有人撤离。
　　随后大汉再度吹出一声口哨，方才停下的马匹，立即冲入士兵中，被嬴政射伤的人，拖着伤体重新坐上马匹，没有受伤的人留下断后。大汉与王翦一击后，稳稳坐回各自的马匹上。大汉满身戾气，手中斧钺与王翦手中长枪对指，大汉视线投向王翦后方，嬴政再次搭上一支利箭，遥指者自己。
　　“走。”大汉当机立断，带着剩下的人疾驰而去。
　　“不必追了。”王翦正要追，听到嬴政的命令传来。
　　此次遭遇，有十名士兵受伤，三名被打落悬崖。望向不见底的崖底，只怕是没有生还的机会了。一番耽搁，来不及在晚上到达村落，只能在附近找了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露宿一晚。
　　蜀地内的气候湿热，而且野外多蛇虫鼠蚁，更是有飞蛾、蚊子等，在野外完全无法入睡。幸好早有准备，像是行军打仗般，准备有营帐。
　　漆夜天空繁星闪烁，一眼望去，仿佛是无数只孩童的眼睛，不被任何俗世所染，纯洁无比。
　　龙阳走出营帐，来到不远处的山崖前，星光投下光芒，虽不及太阳光那般耀眼，却看着别有一番滋味。黑暗中带着朦胧的亮光，就像是灰暗的乱世，也总会有曙光，而这些微弱的光芒，就是汇聚成曙光的微光。
　　崖下方有一座湖泊，好似汇聚了天上所有的星光，湖面反射着晶莹的光芒。
　　每次离开魏国，离开龙阳君府，离开铮戈和姜少倾，本来想向齐国复仇的情绪，都会淡许多，甚至有时觉得这是不关己的事，明明是家人的血海深仇。
　　龙阳迷茫的眺望远处，“果然还是因为忘记了。”如果没有忘记，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想报仇吧。
　　待回过神，听见有脚步声接近，龙阳条件反射般握着剑鞘，向身后扫去，“大王恕罪。”龙阳立即放下剑。
　　嬴政不见生气，走到龙阳身边，一阵夜风吹来，卷起暗夜下树叶沙沙的响声，“一个人站在这里，有点冷吧！”
　　天气炎热，方才的风哪有寒意，应该说是凉爽。嬴政话中所指，是在夜幕下，周围万籁俱静，一个人立身在崖壁上，冷的是身周的孤寂。
　　许是嬴政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立即转移话题，道：“龙阳君可是因为初到蜀地，有所不适，而没有睡意？”
　　“正是。”龙阳没有过多解释，顺着嬴政的应道。
　　良久无话，龙阳想了想白天的事，说道：“白日的事，是龙阳逾越了，还请大王莫要怪罪。”嬴政想箭射劫匪大汉时，龙阳出言阻止，那时察觉出嬴政有一瞬极其不悦，继续解释道：“习武之人，遇到敌手，尤其是棋逢对手的敌手，两方交手，不愿有第三方的介入。龙阳有说话不妥当之处，大王见谅。”
　　嬴政背对着龙阳，道：“是寡人考虑不周，与龙阳君无关。”的确如龙阳所言，可是身为君王，最不喜的就是听他人的话，尤其是有时话语不当，好似命令般的口吻，更是会介怀。
　　“从第一次相见，就见龙阳君手中拿着这把剑，是有和特别的意义吧！”龙阳只是应了一声表示肯定，嬴政接着道：“传闻龙阳君剑术高超，不知执剑的原因是什么？”
　　龙阳摇摇头，道：“许是因为身逢乱世的无奈，或是因为想保护身边的人。”
　　“为何说的如此不肯定？”嬴政刚问出口便立即想起，龙阳曾说过自己失忆，最初执剑的原因连自己都不知道，“有些事情忘记便忘记，未必不是一种福气。”
　　龙阳没有立即回话，一道破风声划破平静，箭尖反射的森冷光芒留下一条白色的光影痕迹，射向嬴政。事发突然，嬴政来不及闪躲，瞳孔骤然放大，看着已近在咫尺的利箭。
　　“锵！”利刃相接的喑哑声突兀想起，利箭被龙阳手中佩剑的剑鞘抵挡住，撞击出几点火光。
　　箭矢上挂有一个小布袋，因惯性在箭矢停下的瞬间飞向前，抛物线的痕迹正好始布袋的一部分擦着剑鞘而过。剑虽未出鞘，却隐隐散发出剑气，本就只要有一点撞击就会崩裂，接触到剑鞘的一刹那，布袋破裂，洒下无数粉末。
　　“大王小心。”龙阳本能的闭气，同时提醒嬴政粉末有古怪。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只来得及看见一道消失的人影。
　　“在蜀地内，敢伤我的人，你们全部都要死。”声音回荡在山峰间，听不出来源地，也听不出是何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一个男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