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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Act XX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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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的時間不算長也不算短,七百多個日子裡面卻可足以令尚算稚嫩的孩子成長為亭亭玉立的年輕少女,而在聖域之中的一切卻好像依舊,時光彷彿自神話時代開始就停駐了下來。屹立於聖域最高處的女神像這千年以來仍然以它不變的慈愛而悲憫的目光凝視著所愛的大地,手執圓盾和手捧勝利女神像守護世人、驅逐一切的邪惡,純白的鳥兒成群結隊在蔚藍的天空掠過,柔和的微風之中彷彿夾帶著淡淡的花果香氣,捲起的純白花瓣猶如冬日裡的飄雪,明媚的陽光醉人而溫暖,石製的平台和每一級的台階上都散發著來自陽光的淡淡溫暖。
一塵不染的素白長裙隨風飄揚,越發襯托出那少女脫俗出塵、優雅端莊的高貴身姿,薰衣草般柔和色澤的長髮不加一絲束縛地垂落在背後,手執黃金杖、金色的光芒在陽光中折射並閃耀,猶如在她的髮間添上了冠冕,薩莎抬起頭來,仰望著屹立於眼前莊嚴蕭穆的巨大女神像,目光悠遠、平靜似水,直到沉穩的腳步聲沿著台階傳來,翠綠的眸子才泛起點點的柔光,只是她沒有急著轉過身去。
來者恭敬地朝她下跪,在她聽來,金屬碰撞的聲音清脆美妙如同於宴會上從吟遊詩人手中的琴弦滑過的音符,對方以溫和的聲音向她問好,她的笑容一如以往那樣温柔清澈,唯有那於瞬間明亮起來的眼眸流露出格外的喜悦,走近希緒弗斯的細碎腳步也比平常輕快了幾分,裙擺微微飛揚,那個男人這才站起來,「聽聞女神大人打算前往格鬥場,請允許我陪同您一同前往。」
薩莎微一點頭,嘴角的弧度在不知不覺之間又自然不過地上揚了幾分,好事接二連三地降臨,是不是證明最近會有美好的事情發生,真希望日子能一直那樣平靜,只是——聖戰已經越發逼近了,一抹濃濃的憂色溢滿了翠綠的眼眸,心神恍惚地走著,差點就一腳踏空,所幸他及時伸手扶她一把,見他眉頭一皺就要把關懷和擔憂問出來,她搖了搖頭示意不要緊,抬眸稍一回神,不禁微微一愣,竟然……是雙子宮。
晴天之前還寫信來說自己很快就會回來,但她這個「很快」到底會不會實現,也是未知之數,畢竟這裡已經成了她的傷心地——自她出遊那天,都已經一別兩年了,她尚且如此,當時前往卡農島修行的德弗特洛斯至今也沒有回來的打算,那怕教皇在最近已經多次派人催促他回來,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們、不能怪任何人。
「雅典娜大人,兩年前的事——」
「我沒事,希緒弗斯,真的不用擔心我。」
她温婉一笑,射手座只能暗嘆,當年她眼見自己摯親的好友絕望心碎地離開,而自己卻無能為力,越發刺激她加強了守護一切的決心,不斷急促地成長,這是好事,很值得高興,只是她經常故作堅強的笑容,永遠令人那麼難受,也不願看見。兩年前的事,可以說是徹底地影響了所有人,在阿斯普洛斯死後,從前的一些回憶斷斷續續地浮現,那時候他們幾個還只是候補生而已,太年輕、太衝動,相比起現在無疑是稚嫩多了,憶及從前的自己,也忍不住對少年時代的一些行為扼腕嘆息,回想起來也禁不住覺得有點好笑,可是那時候他們明顯有著現在已經沒有的推心置腹。
對,不知從何時開始,就變成這樣子了,再也回不去小時候的美好相處,長大會有改變、會有失去,時間會磨平一個人的稜角,當初的幾個少年已經在不知不覺之間,成長為獨當一面、受人尊敬的黃金聖鬥士,但有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想到以前,阿斯普洛斯是候補生的時候已經初露鋒芒,隨著年歲漸長,光芒越來越耀眼,但卻在同一時間也開始和他們越走越遠,到了最後,背道而馳——比想像中還遠,遠到已經背叛了聖域。
希緒弗斯不無苦澀而帶著嘲諷地回憶,當初知道阿斯普洛斯竟然真的去了謀反的時候,錯愕、震驚、失望……更多的是難以置信——他怎麼可能會變成這樣子,哈斯加特在事後也曾經私下和他說過,說很難相信這真的發生了,但到了最後,這真的發生了,他有時候也不禁在想,阿斯普洛斯的死,他也要負上一部分的責任,如果他早在候補生時期,多點去留意阿斯普洛斯的事的話,也許他就可以幫到他……
有一次雷古魯斯也忍不住向他說——那時候他好像是不知去了那裡見完晴天回來:阿斯普洛斯前輩怎麼可以這樣做,忘記了自己身為雅典娜的聖鬥士的身份,也完全沒有考慮德弗特洛斯前輩,沒有顧及晴天的感受,完全是一種以全世界為敵的感覺。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當時看著侄子過於年輕而單純的眼睛,他只是沉默地把那一句說話放在心裡。從前的那個阿斯普洛斯,已經死了,墮落叛變的阿斯普洛斯也已經死了,但無論怎樣,聖戰還要繼續,只是有時候他很清楚知道,站在訓練場旁邊看著那些年輕的候補生,他還是恍惚看到了往昔的時光。
兩個人都各懷心事,一前一後地穿過空置了兩年的宮殿,薩莎突然就感到一種微妙而熟悉的感覺,驅使她加快了腳步走向出口,大門近在眼前,光線耀眼得幾乎要令人落淚,纖弱的少女微微仰著頭,雙手交疊在背後,看起來正專心地沉醉在蔚藍的天空,當聽到熟悉的呼喚,那個一襲黑色喪服的女孩終於轉過身來,微笑著迎接了一個久別重逢的擁抱,黑色的裙子微微和那白色的衣裙相交在一起,自阿斯普洛斯去世的那天開始,她每一天也只穿黑色的喪服。
「我回來了,薩莎。」
「晴天!你回來了怎麼就不通知我,好讓我去接你。」
「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嗎,你也不是很快就找到我了嗎?」
栗棕色長髮的少女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兩個女孩同時笑了起來,趁著這一段時間,薩莎不著痕跡地打量她,兩年的歲月,晴天完全是脫胎換骨,長高了不少,也變得越發美麗,褪去了當初不少的稚氣,只是明明是花季年華,卻不多作打扮、反而每天穿著陰沉又沒有生氣和活力的喪服,當目光不經意地落在她手上的戒指的時候,目光不禁微微一滯,對啊,回來並不代表已經放下,而且她在雙子宮前逗留,是在懷念以往的日子和思念那個當初的主人吧,薩莎在後來才知道晴天在天未亮的時候就到了聖域,不過這已經是後話了。此刻她只是體貼而若無其事地打開話匣子,像尋常女孩那樣聊天。
「晴天是知道今天是天馬的重要日子,才特地趕回來吧。」
「今天是聖衣爭奪戰,我怎能不來?而且我也想你們了……」真的很想很想……沒有甚麼比家人和朋友在身邊好了,人總是要真的試過在外漂泊,才明白那種無條件的珍惜和愛護,以及——自己真正的歸宿。
晴天淡淡地微笑起來,和薩莎手挽手一同前往訓練場,就如同兩年前的美好時光,她對於聖域的印象還停留在兩年前,只是這一段時間聖域明顯也沒有甚麼大的變動,只是訓練場看上去又多了不少的被破壞的痕跡,證明聖域的候補生更加積極地為了聖戰而備戰,只是當她站在天馬面前,她幾乎失去所有的勇氣,站在離哥哥有一段距離的地方站著,腳下好像生了根似的,遲遲不走下台階,局促不安地以小心翼翼的眼神打量那個一直疼愛和珍惜自己的少年,兩年前她因為失去了阿斯普洛斯,傷心過度而黯然離開聖域,但她的傷心,也被其他人看在眼內,天馬是最擔心和心疼的那一個人吧,但他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離開,甚麼事情也幫不上忙,任由失而復得的妹妹再度離開自己,哥哥也很難過吧……因為擔心她……
「……哥哥……」少女低下頭來,輕輕地開口,長久的安靜之中,突然只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反應過來之前,已經被人緊緊地抱住,她抬手也抱住他,少年被兩年前又長高了不少,她明顯感覺到那肩膀、手臂……更多的是蘊含著力量,那是天馬這兩年之間刻苦訓練的成果——哥哥也很努力,但自己卻……「很抱歉,哥哥,這兩年我一直那麼任性……走了那麼久……」
「我們從來沒有怪過你,我和薩莎也沒有——你回來就好,回來就別再離開了,我會守護你的,晴天,我不會再讓你受任何傷害了。」
把嬌小纖弱的少女抱在懷中,天馬輕輕地、像小時候那樣輕撫她的柔順長髮,不自覺地把她抱緊了一點,晴天,你別再悲傷了,我知道你一直也沒有放下那個男人,可是他已經離開了,也不會回來了,他不值得你為他付出那麼多,我只是想再一次看到你的笑容,而他也會證明給她看,他現在已經有能力保護她了。
*
黃金聖鬥士和雅典娜同時現身於訓練場邊,還要是人聲鼎沸的時刻,一直和薩莎交頭接耳的晴天自然也引起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但隨即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場上,在宣布開始之前,他們三個同一時間有默契地晃了一晃手上的花環,那是他們的羈絆、永遠的羈絆,即使聖戰開始了、立場也不同了,他們之間也是不可分割的。
晴天的目光沉靜了很多,淡淡地看著場中,臉上的笑容淺淺的,一直注視著自己的兄長,心裡出奇的平靜,天馬座快要誕生——就在今天,聖戰也快要開始了,命運的軌跡已經重疊、轉變……她這一段時間的努力到底有沒有作用,將來到底會發生甚麼事情,很快就有答案了。
美麗的眼眸穿過人群,恰巧就和那個遺世獨立站在一角的少年四目相交,艾瑞爾對她微笑了一下,轉身而去,很快就如同來的時候那樣不動聲色的離開,晴天的眼神閃躲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氣,強逼自己把思緒和關注放回聖戰上——會有變數的,這是莉拉很篤定地告訴她,說這一次的聖戰是與別不同的。
人群的另一端,正好是隱身於人群之中的美豔女人,她的目光所在之處並非所有人都在注意的聖衣爭奪戰,而是一直也落在另一個地方,看似淡然如水的明媚眸子由始至終也是看著一個男人,晴天了然,她也很清楚知道,即使二百多年的時光轉瞬之間就遠去,也洗刷不了莉拉眼中那些深沉的感情,一切就只會猶如美酒那樣、隨著時間日漸醇香濃郁——都是因為有了足夠的信心,都是因為心中那個信念,都是為了自己心中所重視的那些人,才會回來的,所以會有希望的,亦要堅信希望一直都在,放棄再多也不可以離棄希望。
耳邊不知何時就突然響起了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晴天跟隨眾人一起鼓掌,唇邊的笑容溫柔而帶著掩飾不住的愉悅,一切已經開始了,場中的少年興奮地朝她和薩莎揮手,她微微回過神來,極力掩飾自己的心不在焉,而她卻不知道,此時在身邊的薩莎才是真正的恍神。
『很久沒見了,雅典娜,恭喜你,天馬座終於誕生了。』紫髮的少女不著痕跡地瞥了一眼四周的人,只見無論是教皇還是希緒弗斯,都察覺不了那這突然出現的陌生而強大的小宇宙,對方顯然是衝著她而來的。
『你是誰?』身為女神的她本就沒有對這陌生的小宇宙和聲音感到害怕,反而覺得有一種的熟悉感和親切,就好像對著一個久別重逢的朋友、和藹慈祥的師長、德高望重的長輩。
腦海中的聲音輕輕地笑了起來,那是屬於男性的聲音,儒雅溫和,猶如是學識淵博的睿智學者,『竟然問我是誰,雅典娜,看來你還沒完全記起一切。』
薩莎握著黃金杖的手不由得一緊,兩年前在卡農島重現的鑰匙、自稱是雅典娜神侍的神秘女子、所謂聖戰的真相,她發現自己有很多事情都記不起來,因為事態嚴重,所以也和教皇談了很久,但也一無所獲,有部分的記憶竟好像是被人封印了那樣,雖然他們也有派人去調查,可是那些線索就好像中斷了,她也曾經去信問過晴天,好友帶著歉意的回信說看來知情的莉拉和艾瑞爾也不願意告訴她,這件事一擱下,已有兩年之久。畢竟他們還是要先以聖戰為首要的重心,而現在隱藏在背後的知情者主動現身接觸她,也即是代表是時候了。
『那麼,我到底要怎樣才能把完整的記憶拿回來,還有有關聖戰的真相,全部的事我也想知道,而你是知道一切吧。』
對方沉默了一下,『你貴為智慧女神,相信你絕對有方法恢復記憶的,神話時代的時候,你可是這樣的自信,我們才會合作的,雅典娜,真相是要你自己去尋找的,而現在也並不是我現身插手太多的時候——我們還會再見的……』雅典娜,自從神話時代的闊別,已經有數千年之久的時光,你在神話時代準備妥當的計劃,在這一個時代,就可以開始了,所以——快點努力想起來吧,我也相信你自有方法的……亦期待你想起的時候,我們的再次見面。
*
月色皎潔而且明亮,猶如一顆鑲嵌在深藍天鵝絨布上的白色寶石,以大理石建造而成的神殿彷彿也散發著溫潤如同珍珠的光芒,白天取得聖衣的少年看了看走在前方的妹妹,卻只見她突然停下腳步,露出了一抹安靜柔和的淺笑,回頭把食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慢慢推開了門——女神專屬的、寬闊的行宮的陽台映入眼簾。
「薩莎,我們來了。」
「我們很久也沒有聚在一起了。」
紫髮的少女興奮地走上前,拉起晴天的手,低著頭懷念地凝視著手上的花環,碧綠的眼眸一片柔和,良久,三個人相視一笑,晴天的眼眸泛起了一片淡淡的、温暖的色澤,此時此刻,他們三人終於久別重逢,這種平靜的相聚不長久了,很快就會——聖戰快正式爆發了,她不由自主地低下頭來,劉海微微遮住了她眸中的一片複雜。
「晴天,你怎麼了?」
薩莎皺起眉頭,天馬擔憂地捧起自家妹妹的臉龐,細細地打量起來,晴天只是虛弱地笑了起來,又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笑著打開了自己手上的籃子,獻寶似的把自己帶來的點心分給他們——她有事瞞著他們,他們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雖然今晚的聚會是晴天所提議的,說是要簡單地慶祝一下他們的團聚,他們也欣然同意了,可是她的表現很奇怪,感覺就好像他們以後也不能再見面那樣,聖戰無疑是近了,但她也不至於表現得他們彷彿永不相見,如此急切地想和他們好好見上一面。
栗棕色長髮的少女正在拿杯子的手猛地一顫,眼神閃躲了一下,堅定地抬起頭來,「……哥哥、薩莎……我只是想告訴你們——我不會再離開了,聖戰,我一定陪伴在你們身邊,只要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不論付出甚麼代價,我也會盡我所能幫助你們的。即使是付出我的生命。」這是她當初的誓言,她回來之前,由莉拉見證的真實而鄭重的誓言,此時此刻,莉拉她應該已經在教皇廳吧……對啊,帶著那個少年去見教皇。
莉拉說打算今晚帶艾瑞爾去正式拜見教皇,但此刻的吉卜賽女人肆無忌憚地打量四周的裝潢,全然不見一絲不自在和緊張,猶如是站在自己家中一樣,優雅地抬起手,以衣袖微微遮住半張臉,慵懶地打了個呵欠,安靜得可以聽到外面侍女和守衛來往的腳步聲,她的舉動無疑是打破了教皇廳的肅穆,她身邊的少年只是微笑地看了她一眼,又氣定神閒地凝視著坐在王座上的男人,賽奇覺得如果他再不開口的話,他們還真可以耗上一個晚上的時間。
「莉拉,你所指的人,就是這個少年?」
他站起來,邁步走到少年面前,處於巨大的壓力之下,艾瑞爾只是從容不迫地仰頭,唇邊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晚上好,教皇大人,在下是艾瑞爾,阿斯克勒庛俄斯的後裔和繼承者。」
銳利的眼神把少年打量了幾遍,眸中掠過了一絲不易察覺到的讚賞和安慰,轉身沉默地坐回王座上,沒想到古書上的傳說竟然是千真萬確的,而且這個少年身上的氣度和小宇宙,絕對非常人所有,所以這次聖戰,又多了很多變數,只要勝算又增加就好了。
「教皇大人,我這次前來,是遵守和履行先輩對雅典娜大人的約定,將會在今次的聖戰,按照承諾,助聖域一臂之力。」他不卑不亢地單膝下跪,微微仰起頭來,目光清澈如清溪,深灰色的眼眸平靜地對上他的眼睛。
莉拉微微低下頭,看了看他,不知何時,手上就出現了一個水晶球,踏前一步,神色平靜似水,「除了帶他來見你,我還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訴你,今晚就是了:棋盤上的棋子已經歸位,戰爭的號角已經響起,命運的齒輪再次轉動,還有,被遺忘的歷史,也差不多是時候重現人世了,聖戰真正的真相。」語畢就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彷彿沒有聽到他的挽留。
賽奇頭痛地揉揉額角,心想這果然是她的風格,說了又不解釋——罷了,到了她想說的時候,她自然就會把一切道過明白,雖然在幾年前在羅德里奧村見面之後,她至今也沒有把當時的事解釋清楚,這麼多年,難道你還不了解她的脾氣?每次都要語不驚人死不休。
他的視線一移,這才發現那個少年還沒有離去的打算,注意到他的疑惑,艾瑞爾只是欠了欠身,笑容溫和,「很抱歉,教皇大人,我還要再多打擾一會兒,我還要等待那個對我很重要的女孩,我要送她回家。」
*
意大利的一個平靜小鎮,坐立於森林深處的大教堂在月色之下彷彿籠上了一層來自死界的森冷氣息,金髮的少年沒有注意到這些,瞥了門口的金髮神父一眼,對方的笑容詭魅而帶著一絲難以言明的期待,亞倫假裝自己沒看到地上的奇怪影子,心想只是幻覺而已,他堅定地推開教堂的門,他只是想要救贖!那張畫他非看不可!沒有回頭,用力一把扯下遮住畫的帳幔,湛藍的眸子凝聚起一片絕望,定格出不可置信和震驚,不由自主地退後了一步,就被那個帶他前來的黑衣古怪少女推前了,然後那個神父開口了,一字一句訴說他的罪。
淚水緩緩流了下來,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過去了……他的救贖、唯一的救贖就在眼前——他慢慢地伸出手,屬於冥王的力量於瞬間直捲了整個教堂,向外漫延,月色被黑暗所吞噬,隨著冥王的覺醒,冥界的結界也堅固了不少,整個冥界也感覺到冥王的力量。
「哈迪斯已經覺醒了。」站在庭園中央的男人露出了一絲驚奇的表情,抬起頭來,目光穿過覆蓋小屋的結界,再落在天空之上,身後的不遠處,抱臂斜倚著大門的男人眉頭一皺,黑色的長髮微微飛揚,嘴角勾出一抹冰冷的弧度,「既然冥王已經覺醒了,就快點帶我去見他。」
「當然,我怎麼可能忘記了我們的合作。」
每次想到這一點,都忍不住大笑起來,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我們合作如何?我要復活,向聖域報復,殺死雅典娜,再成為教皇,等我接管了大地的統治權,離你向天界報復的路也不遠——真是邪惡而瘋狂的計劃,各取所需,互惠互利,還真虧他想得出來,為了自己的執念和欲望,竟然可以不擇手段到這個地步,這個男人的頭腦真有點可怕,但就是這樣子才好玩的。
「對了,要不要去見她一下,聖戰正式開始了,可沒有那麼容易去見她了,如果想見她的話,就要趁現在了。這兩年來,難道你就一點也不想念我那個可愛的女兒嗎?」
杳馬轉過身來,意味深長地瞥他一眼,唇邊泛起的詭異笑容令人不寒而慄,但對於站在門口的男人而言,絲毫沒有影響,只是慵懶地微微一動轉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位置倚著門框,連一個眼神也不屑給他的樣子,「沒有這個需要。」
「哦?就不怕這兩年有很大的變數出現嗎?是那麼狠心的已經忘記了她,還是對她那麼有信心,確定她還在等你。我可不希望是前者,要是你真的拋棄了我那個可憐的女兒,雖然我家親愛的暫時不在,但她一定是第一個不會放過你的人,我這個當爸爸的也不會那麼輕易原諒你。」一邊漫不經心地把玩手上的懷錶,一邊微笑著談笑風生,眼神依然玩世不恭,卻沒有分毫暖意。
對方終於抬起頭來,猩紅似血的眼眸流露出一絲嘲諷,彷彿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似的,聲音也帶著淡淡的冰冷的笑意,「她離不開我,而且就算她的身邊已經有另外一個人又如何?」
慢慢地咀嚼了一下阿斯普洛斯的說話,杳馬大笑起來,那又如何?即使有了另外一個人又如何?果然如此,任何事情也好,只要他認定了就永遠不會放手,執著得令人心寒,這兩年來,自從他當天把那個交際花解決了之後,那一面鏡子也沒有存在價值了,在同一時間,粉碎開來,片片泛著銀光、折射倒影出那個黑髮紅眸的男人的身姿的鏡片自大廳上方落下,猶如飄雪、落葉那樣壯闊的美景,身在冥界的他已經沒有了得到大地上任何消息的渠道,可是他也沒有說甚麼,反而一心一意地提升自己的實力,現在的他的力量已經增強了不少,真好,這個舞台變得那麼的——有趣。
「對嗎?呵,這可算得上是好事,不過別說我不提醒你,她和雅典娜可是很要好的,是一起長大的摯親好友,你要殺死女神,晴天會有多麼的痛苦而為難,她到底會選擇你,還是聖域,還是一個未知之數,而且你變成這樣子,不知道她還會不會繼續愛著你,說不定還失望而極、恨透你了——」
「這一點她用不著煩惱和擔心,當選擇只剩下一個的時候,她就不用再為二選一而感到痛苦了,而且她的選擇也只可以有一個。」
他平靜地打斷了杳馬的說話,沒有理會對方錯愕而意外得有點驚喜的表情,轉身走進屋子裡面,打開了他們兩夫婦給他的一個盒子,是一份不錯的禮物,手輕輕地撫上那盒中的衣料,終於距離他向聖域報復的日子終於到了,他也急不及待地把他應得的一切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