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旗夫人的发迹史》南平晚歌

25、宴客（二）

　　筵席当天，宋家大开正门，简宁和林太太早早上门。林太太到宋氏的房间里和宋氏说话，简宁帮忙接待来的夫人小姐。
　　最早来的江宁城的千户夫人，还有住在江宁城的百户夫人，宋存厚手下两名百户没来，不过他们的夫人却是早早做了马车做来。钟夫人长的圆润，笑起来脸上有两个酒窝，蔡夫人长的黑瘦一些，给简敏行礼的时候，带上三分的拘谨。
　　同知夫人和通判夫人都带上孩子过来，众人皆在宋氏房间逗留上一会儿，就由简敏领着到不同的房间里去。年轻一点的夫人自然是结伴打马吊，年龄长一些的，就在院子里看唱戏，至于来的小姐少爷，就由丫鬟领着在院子里赏赏花花。
　　简敏忙着把客人一拨一拨往里领，简宁就留在戏棚子里陪着宋氏说话。
　　客人多是接到帖子过来的，当然也有不请自来的。程家大奶奶和蔡家大奶奶就是其中之二。
　　程家大奶奶下了马车，就一脸笑向简敏道喜，“宋千户年轻有为，宋太太理家有方，我夫家姓程，我是听说宋家今日是好日子，厚着脸皮过来讨一杯水酒喝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自报家门，简敏来江宁城这些日子，听过，江宁三大家，刘蔡程。这三大家是江宁城的三大富户，据说包揽了江宁城大部分的海运生意。心想这程大奶奶可能就是三大家中的程家。
　　“来的可是程大奶奶？”女客当中有人认出来。
　　有女眷从戏棚子里走过来，拉着程大奶奶的手，笑着对简敏说，“宋太太，这位是程大奶奶，人最是爱热闹。这位是蔡大奶奶，你们两个怎么一起过来了啊？”
　　“我是听说宋千户家里有喜事，过来沾沾宋大人和宋太太的喜气。”蔡大奶奶也过来，笑着向简敏行礼。
　　简敏原来是没想着请商户，一来宋家刚来，江宁是什么情况只是略知一二，随便和商户结交，不一定是好事。因此简敏这次宴请的都是宋存厚的上司，下属，同僚，还有曾经给宋家送过礼，有结交之意的人家。
　　但程家和蔡家却摸上门，派了自家的大奶奶出面，又有宋存厚的同僚，林千户太太出面说道，简敏自然是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是我眼拙了。”简敏笑着请了两位入内。
　　程大奶奶和蔡大奶奶明显和江宁城内的千户夫人相熟，进门就一叠声与人打招呼。
　　知府夫人和江宁将军夫人携手而来，而跟在两人身后的，还有一名年轻的夫人。
　　进门的时候，知府夫人故意落后了一步，让张夫人先行入内，张夫人没有半分推托，自顾自得入门。张夫人指指身后跟着的年轻夫人，笑着对简敏说，“这是刘二奶奶。本来大奶奶说了想亲自过来给宋太太道喜的，谁知出门前，家里有些事情耽误了，所以让我过来给妹妹道一句歉。”
　　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出来了，程大奶奶和蔡大奶奶是由千户太太帮忙出面说道的，但是刘家只来了一个二奶奶，还是由张夫人出面领着进来的，身份地位就是不一样。
　　“自然是家里的事情要紧。”简敏笑呵呵应着，请了张夫人和知府夫人坐下来，又让人抱来宋晟给张夫人磕头。
　　“这就是晟哥儿，长得可真好。”张夫人笑着取出一块羊脂白玉牌交给丫鬟，让丫鬟给宋晟系在脖子上，“这块玉牌是帝都天能寺的大师开光，最是能保佑小孩儿平安健康。”
　　简敏代宋晟谢过张夫人。知府夫人，同知夫人等都有礼物送给宋晟，都是一些小孩儿的手镯，不过出手就是足金的大镯子，分量十足。
　　程大奶奶，笑着把一块白玉观音系在宋晟的脖子上。“都说男带观音，女带佛。我这观音是西山寺的大师送的。我原来想着留给我的孙子的，今日见着晟哥儿，真是越看越喜欢，这玉观音就送给晟哥儿当见面礼。”
　　简敏一听，连忙说，“这可怎么行。”说着，要制止程大奶奶。
　　程大奶奶反手握住简敏的手，“宋太太，你这是和我见外了。我看着晟哥儿就觉得喜欢，我这心里头啊，把晟哥儿都当成是自家的子侄了，宋太太，我啊，就是天天盼着有晟哥儿这么一个乖巧的哥儿。”
　　林太太笑着插话，“程大奶奶，你这话要是让你家兰哥儿听着了，估计得生闷气呢。”
　　“那个小皮猴儿，我看着就想狠狠打他一顿。他要是有晟哥儿一半乖巧，我就心满意足了。”
　　林太太和程大奶奶说话之间，已经把白玉观音套上宋晟的脖子上。
　　程大奶奶一脸羡慕对简敏说，“宋太太，你得好好教导教导我，怎么才能把哥儿教得乖巧懂事”
　　简敏不明其中缘故，只能随意笑笑。
　　有了程大奶奶这么一出，接下来刘二奶奶和蔡大奶奶送的翡翠玉牌，简敏没有拒绝。
　　客人到齐，简敏请了张夫人和知府夫人上座，张夫人谦让着宋氏也一同上座。简敏在一旁作陪。福清楼送来的菜肴丰盛，碗碟筷子很是精美。来的夫人太太当中，也有人常点福清楼的酒菜的，自然一眼就认出来。
　　有人悄悄露出不以为然的笑，有人用帕子捂着嘴，悄悄和旁人说上两句，不过没人在这个时候给简敏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宋家是什么家底，江宁城的夫人太太都打听过，不过就是一个边城的小总旗，因为偶尔的军功被圣上赏识，高升到富庶的江宁城。宋家要底气没底气，要根基没根基，要不是张夫人给面子，谁会看重他们。
　　筵席上，坐在简敏身边的是文太太，她夫君和宋存厚同是千户，不过文千户却是在江宁城驻守了三年，而文太太和其他千户夫人，太太相当熟络。
　　“宋太太，今日的菜肴是福清楼送来的吧。我吃着就觉得欢喜。福清楼的菜既是丰盛，又是美味。”
　　“文太太喜欢就好。”
　　“宋太太，恕我不客气仗着年长妹妹几岁，就喊你一声妹妹。”文太太笑容可掬。
　　“姐姐这话说的，姐姐既年长于我，还我想着让姐姐允许我喊你一声文姐姐呢。”
　　“妹妹要是不嫌弃，姐姐倒是想留下来，讨两杯西湖龙井来喝。”文太太眼波流转。
　　简敏听话听音，知道文太太这是有话想私下和她说，自然连声说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等丫鬟把饭后的水果和点心奉上，张夫人略尝了两口，就向简敏提出告辞，简敏亲送到门外。张夫人离开后，知府夫人，同知夫人也陆续提出离开。
　　留下来的夫人，或听说书先生说故事，或者三三两两聊天。文太太则拉着简敏说话。
　　“这西湖龙井茶汤清澈，味甘香。的确是好茶。”
　　“姐姐要是喜欢，我让人包上两包送给姐姐。”
　　“这怎好意思。妹妹品茶，选茶真是好，有什么好的法子教教姐姐，我对着这些茶叶啊，大的种类是分辨得出来，但是要分上品，中品，可是分不清东南西北呢。”
　　“这茶是我家五妹妹选出来的，五妹妹的婆家是江宁学政林家。姐姐真要问这茶叶上的事情，只怕得请教我五妹妹。”
　　“原来是学政家的奶奶呢，得了空，我就去请教林大奶奶。今日妹妹看程大奶奶的态度如何？”
　　简敏心知主题来了。目光扫过程大奶奶所在的位置，程大奶奶正和林太太聊天，不知说起什么好笑的事情，把林太太哄得捂嘴直笑。
　　“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告诉妹妹吧，妹妹对这江宁城里的事情，可是两眼一抹黑。”简敏一脸诚恳。
　　“妹妹可知道，我夫君的卫所，和宋千户的卫所是相连的。”
　　“倒是第一次知道。”
　　“不单是相连。而且卫所的码头，主要都是被程家占了。妹妹或许不知道，卫所管辖的码头，好一些的，都是程家的船只停泊，这事明面上没有人规定，但是走海陆的人都知道，想要文千户卫所的码头，就得找程家不要的。真想要那些好的码头，就得找程家托关系。”
　　“卫所的码头不是卫所千户在管辖的吗？”简敏装作不明白。
　　“妹妹是没明白我的话。卫所的码头自然是卫所千户来管辖，但卫所的事情那么多，码头商船这些小事，只怕劳烦不到千户大人来管，这点小事，就由下面的人来处理，妹妹不用怀疑我，这话虽然是我嘴巴里说出来的，但说话的人，可是那位林太太。想当初，我家夫君也是从外地调任江宁城千户，接管的就是林太太夫君手中的卫所。”
　　简敏理清楚两者的关系。文千户接管了林千户的卫所，而林太太和程家交好，自然也是因为林千户和程家交好。程家要独霸卫所码头，打通卫所千户的关系是必须的。而太太奶奶就是最好的打交道对象。
　　“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是妇道人家，这卫所的事情，只怕得找我夫君。”
　　“妹妹不用担心，程大奶奶既然能找上你，程大少爷自然也会找上宋大人。我看程家的目的无非是希望宋大人可以萧规曹随罢了。”
　　“卫所的事情，夫君自然会做主。我怕是不好多口。”
　　“妹妹是一个谨慎人。宋大人这次调职到江宁，只怕也要在江宁逗留好一段时间。程家想和妹妹多亲近是必然的。有句老话，县官不如现管。程家就算和帝都的大人们有那么一丁点关系，也是希望和卫所千户能够和睦相处的。程家的海船据说有二十多条，要是被查扣了那么一两条，就够他们吃不消了。不过我看妹妹和宋大人都是好相处之人，这事只怕是不会发生。”
　　简敏笑了，心里却是不由想，江宁城从上到下，都是如张夫人一般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