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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逃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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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那片橘林,路边的石台尚在,树上的黄橘却一个也没有了。硕大的夕阳缀在群山之上,放射了千万道橘亮的光芒 ,照得我们的发顶形成一圈光晕。
大地最后的温暖就要被秋风吹散了,无数的树影也变得孤寂。而前方橘树枝上高站的那个人,更带着无尽的肃杀,让天空也暗了一暗。
徐卓雅握剑而立,脸上冷若寒霜,她逼视着我们三人,身上的杀气汹涌而出。
她身上鹅黄的衣裳,曾经给人温婉清丽的印象,现在才知那是错觉,她明明是如此威严而高贵,强大而嗜杀,根本不容人有丝毫触犯!
我心中一痛,仿佛犯下了人生中再也弥补不了的过错,我呐呐无语,不觉低下头来。
玉娇儿也泛起红晕,她昂头看着徐卓雅,轻唤道:“卓雅姐姐……”
徐卓雅微一握手,叹道:“将‘焱琉璃’交出,我饶你们不死。”
楚问恼道:“我们联手,你怎知打你不过?”
徐卓雅冷然一笑,说道:“你若打得过我,又何需借他人之手?你已经畏惧了,手中还有一击即中的‘子’飞星镖吗?”
楚问身上共带有12支飞星镖,并以12个时辰之名命名。最后一支名“子”,其实是有名而无形,江湖人叫它“无影”。御敌时,以气化镖,只出一镖,绝无失手。这一镖中蕴含了出镖者最高的武学修为,是将全身的真气化成必杀的一镖!
但出镖之后,出镖者内力消耗过大,就成了最为虚弱之时,若一击不中,反而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境。
这“子”之一镖虽是羊城楚家的传世绝学,但楚家数代传人中,能练成的也不过三两人而已,而楚问,已成为其中一个。
“他无自信可一镖胜你,我却想试试我手中的剑,胜不胜得过!”突得一人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其音连绵未绝,一人已从我们侧方的林中飞出。
他蓝衣飘飘欲仙,风仪华华出众,背后更是背着一把绝世古剑!
玉娇儿呼道:“哇,好漂亮的剑!他是谁!”
庞英微笑,说道:“在下庞英。”
玉娇儿眯着眼,细细地打量他一番,双唇一抿,笑道:“我叫玉娇儿……你可不要忘记了。我最擅长……”
玉娇儿两指一划,将“偷儿”的形象做的惟妙惟肖。
庞英道:“那我岂不是要小心我的剑喽?”
玉娇儿认真地点头:“你是要小心,我手段很多的。”
徐卓雅厉声说道:“你偷得了,却有本事逃得掉吗?”
玉娇儿一吐舌,低头玩自己的衣袖,不敢答言。
徐卓雅傲然望着庞英,缓缓将长剑抽出,“舞月剑”光华闪动,冷气森森。
徐卓雅开口说道:“‘无上剑’号称‘天下第一剑’,今日倒要看看它配不配得上这个名号。”
庞英不语,他背手握住剑柄,手一提,宝剑出鞘。
他微微而笑,似随意地挥出一剑。我凝神细看,也只看出他这一剑有二十一种变化。他反手又是一剑,这一剑快似流星,我只能数到一十六种变化。
徐卓雅抚掌笑道:“庞公子虽是卖弄,但这一剑却是精妙绝仑,如此妙绝天下的剑法,实在令人欣赏!”
楚问深吸一口气,向我问道:“小北,他一招几种变化?”
我犹疑地说道:“第一招我数到二十一种变化,第二招仅数到一十六种……”
楚问踩脚气道:“笨。笨。笨。这明明是同一招,只是人家要你以为速度不一样而已!我数到二十二种……”
庞英朗然笑道:“虽不正确,已十分接近了。这一招共二十四种变体,如此雕虫小技,入不了徐姑娘的眼。”
徐卓雅剑尖前指,缓言道:“无论是谁,欲取走‘焱琉璃’都要胜了我手中这把剑!”
我上前一步,抢言道:“卓雅姑娘 ,我们并非有心冒犯,贪图宝物,只是颜子默身中冰蚕巨毒,内力尽废,饱受苦楚,我们只是想帮他化解,是一片好意……”
徐卓雅秀眉一皱,不耐地说道:“你若救人,自可向我求取。只不该偷盗匀白珍惜之物。他本对武侠人士多成见,如今更是齿冷……你只知救人,却不知惹下多大纷争!”
庞英一听此言,冷笑道:“徐姑娘何必自欺欺人?端王爷本就与江湖势不两立,欲平之而后快。就是徐姑娘你,又能改得了他的主意吗?”
徐卓雅怒道:“休得胡言!匀白以法治世,为的是一方太平。他的理想抱负又岂容你亵渎!”
“谁又知他不是觊觎江湖力量,要据为已用?”
“匀白不必。你与他立场不同,志向不同,多说无益。今日,我定要取回‘焱琉璃’,以正视听!”
徐卓雅一言已毕,举剑横扫。只见满天的剑光暗影,仿佛将夕阳余辉全部聚拢,又一起向我们压射而下。
我一惊,不知该闪躲,还是受她一剑以谢罪。眼看剑气如寒刃般触到面前,身前猛然插入一股暖流,将它生生抵挡住了。
瞬间,庞英竖剑抵住了徐卓雅的剑尖,两剑甫一接触,“滋滋”之声似要贯穿人的耳膜,一股强劲之风汹涌而出,将众人的衣袖都吹了起来。
两人各退了三步,徐卓雅眼中微芒闪动,似恼似喜。她略一颔首,言道:“好剑!接我第二招!”
这一招平实无华,看似闲庭信步,月下折花,但剑势未足,狂风已起,剑中之意乃“慑”字一诀,暗指天下之物,莫不为我所有。
庞英肃容,提剑便向剑势更盛处刺去,喝道:“破!”
“无上剑’剑光大盛,那古朴的剑身突然爆出万千光华,宛若蛟龙一般破空而起。两道剑光撞到一处,霹雳声响。林中的麻雀不堪其势,惊得齐齐飞出,一片混乱。
剑气四散,割得我面上肌肤生疼。楚问拉着玉娇儿飞身退出一丈开外。
庞英朗声笑道:“‘舞月剑’好剑法!能与姑娘匹敌,庞某三生有幸!来,来,接我一剑如何?”
徐卓雅清风独立,面上波澜不惊,她亦笑道:“一剑何惧,我当破你三百剑!”
我一听,眼前落下三条黑线,敢情这两人竟打得开心起来,我们三个小人物早不放在心上了。
楚问欺到我身旁,悄拉我衣袖,示意我快逃。我点头,跟着楚问隐到树后,撒腿就跑。
他们如此高绝的剑术,已超出了我的理解,终我一生也到不了那种境界了。我偷看楚问,他脸上也似有失意之色,但只片刻,他又恢复如常,一派自负傲然神情。
师傅曾言:人的天资有强弱优劣之别,自知,自重,自强即可。想来,以师傅之博见,通达,早知我资质并非绝佳。我能有今日之成就,已属幸运了。
楚问哼道:“比不过,就比不过,小北不必气馁。”
我楞楞地点头。
跑出那片橘林,寒冷的秋风兜了个满怀,落叶在脚下团团打转。我一回头,林中一片肃杀,只有一道道的剑光冲出,划破了天边暗淡的云霞。我离徐卓雅仿佛有了千里的距离。
暮色笼罩了橘林,原本秀丽的树,也有了浓厚的忧郁之色,我心中禁不住起了悲秋之意。
在下一个驿站,我们买了三匹马,直奔康城外颜家堡。一路中,我惴惴不安。到了颜家堡外,徐卓雅与庞英都未追来,不知他们现在何处。
未到晌午,我们已走在颜家堡的街道上。我心中一直存着疑惑,为何楚问对颜子默百般不同,帮了他一次又一次。这个疑惑我非问明白不可,我当然不相信他只是出于好心。
楚问并不讶异,三言两言便说了个明白。
楚问十岁那年离家出走,骑着马跑到落阳山下。马受了惊,将他摔了下去。楚问跌折了腿,困于山中。还好遇到颜子默,将他背回秦家岭母亲家中,请医延治。不然,楚问的腿就瘸了。
楚问嘴角挂着坏坏的笑容,不知是笑自己出丑,还是笑帮了他的人。他揽着缰绳,走到“乐陋园”门前,上前说道:“本公子楚问,有事要找你家堡主颜子默。快请他出来迎接!”
门前当差的人见楚问如此神气,不敢怠慢,一人快步跑进园内通报。
片刻,颜子默便出现在门口,他黑衣黑冠,衬得面如脂玉,瞳若宝石。他虽不爱笑,但让看着他的人心中产生莫名欢喜。
玉娇儿看见颜子默,双目瞪得老大,惊道:“他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颜子默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抱拳说道:“多日不见,楚兄,方兄,别来无恙?”
楚问嘻笑道:“子默干嘛这么客气,叫我小问,叫他小北即可。”
颜子默面色不改,说道:“请。”颜子默带我们进了“飞雨阁”,竹烟端上茶,站立在颜子默身侧。
楚问向玉娇儿点头,玉娇儿笑盈盈地将“焱琉璃”取出,递给颜子默。
“这是‘焱琉璃’?这是何意?”
楚问将“焱琉璃”的功效说得头头是道,颜子默一向冷清的脸上,也显出了一丝抑制不住的喜悦。
楚问得意起来,自夸道:“这世上有几人能比我聪明?”他转向竹烟,说道:“竹烟,去取杯清水来。”
竹烟欣喜地应了,一会儿,用白瓷杯盛了一杯清水来。楚问两指夹住珠子,用力一捏,“焱琉璃”碎为四瓣,从银镯上落入楚问掌心,他一握手,将“焱琉璃”化为齑粉,灌入清水之中。
颜子默接过那白瓷杯子,蹙眉看了一下众人,一昂脖,将杯中水一饮而尽。玉娇儿歪着头盯着他,问道:“怎么样?好喝吗?”
颜子默似轻吮了下舌头,说道:“淡而无味。”
竹烟也凑上前去,关切地问道:“公子的体内可觉有何异样?”
颜子默摇摇头。
我们全看向楚问,楚问只挠头。玉娇儿推他一把,急道:“你倒是说话呀!”
我说道:“不如我运功为子默疏通下经脉。”
楚问点头,赞道:“我正有此意!”
我将一股真气注入颜子默体内,初时未有反应,等行了一周天,突觉他体内有一股新生的力量随着我的真气运转,那力量一点点增强,绵绵不绝。我心中雀跃,慢慢运功,激发那股力量。
许久,颜子默体内的真气已足以与我的力量抗衡,我轻轻收掌,恭贺颜子默内力大增。
大家脸上都有了喜色,热热闹闹地围着颜子默,让他施展功夫。
我们暂时便在颜家堡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