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I rememb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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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夜幕下，星星密密麻麻的组成一团团蜂窝，在浓墨的背景映衬中，好像无数数也数不清的工蜂，盘旋着上升，然后又下降。用光的节律喋喋不休的交谈着，喧嚣着，肆无忌惮的散布着光的垃圾。
星星的光线是没有生命的。它不像太阳，能给与所有的植物和动物予生的力量。它也不同于月亮那反射自太阳，死过一次所以永远停滞在时间里。星星是自由的，它不受制于其他恒星，光的能量来自于它内心的剧变，在成为白矮星真正死亡之前，它可以选择闪烁，或是彻底熄灭。它甚至曾经给与过某些物种希望，但它距离我们太遥远了，在到达我们之前那漫长的旅程中，它不知何时丧失了生命，失去了它本该有的温度。
但星光依旧是美丽的，在它的照耀下，白日见惯了的那些场景——海水，波浪，天空，都神奇的幻化出诡异的魅力。仿佛不知是谁推开了异空间的大门，将异都的风情突然暴露在眼前。
可幸存的人们没有余力去欣赏这幅美丽画卷。或许在他们往日的平淡生活中，这样的夜是值得他们牺牲一个晚上的睡眠，仔细琢磨，驻足赞叹的。但今天，在这冰冷的海水里，活下去才是唯一重要的事情，任何偏离了这个目标的行为，哪怕只是动动脑细胞思考下，都是浪费奢侈，甚至致命的。
作为幸存者中的一员，Cristina同样没有心情去看什么夜空。她手捂着肚子，趴在救生筏上。饥饿已经从欲望变成了疼痛，狠狠地袭击着她的胃部，掀起一波波抽痛。她无力抵抗，只能忍受。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疼痛让她保持了清醒。
清醒是活下去的必要条件。在这样寒冷的海上夜晚，一旦失去知觉，人的体温会飞速下降，不知不觉间就会被夺走生命。
可现在还有多少人和自己一样能保持清醒呢？Cristina苦笑了下。不远处的海面上套着救生衣的幸存者们簇拥着抱成一团。他们好像把脑袋搁在翅膀底下的鹈鹕群，一个个耷拉着头，蜷缩着身子，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那安静得仿佛坟墓的场面，让人看了就不寒而栗。他们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快没了，如果救援队再不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将没命。
救援队该死的到底在哪里？该死的到底还找不着得到他们？
Cristina咬着唇，自嘲的弯了弯嘴角。难道老天真的注定了，她必定以这种空难的方式结束生命。不过这次，上天仁慈了一点点，没有让她在空中支离破碎，还多给了她些时间挣扎。
Cristina想起自己在飞机迫降前最后那个瞬间发给Burke的短信。现在想起来，她其实并不真的希望他收到那条信息。那里面词里行间暴露了她太多的情绪，搞得她好像个求不到，舍不得的尖酸怨妇，用胡搅蛮缠的语气，拼命数落对方对自己的亏欠与背叛。
那并不是她期待留给他的最后印象。如果他会日后会怀念，她愿意他记忆中的自己，是个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懂得进退的聪明女人。他和她的每一个点滴，应该是齐风雯月，鸡犬相闻的温馨，是相视而笑的默契。爱从来就当是两全法，她不屑于用爱做武器，去攻击，去逼迫，甚或是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困扰，一丝一毫的不自在。
可那个时刻，她终还是没能忍住。大概是死亡的阴影让她无法再做一个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的女强人，她露出了软弱的部分。就好像被剥去了硬壳的蚌，强行将自己柔弱的肢体暴露在风雨的侵蚀中，太轻易的便被磨擦的红肿出血。
如若他真的收到短信，会不会为她难过，如若她真的死了，他会不会为她流泪呢。估计答案是肯定的吧。他那样的男人，看起来冷薄，其实本性温柔细致，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带着颗珍惜的心。他恐怕不仅会难过伤心，还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他自己头上，拼了老命的搜救，决绝的到了最后一刻也不肯放弃。
但她明了，他待她的好，跟是不是她无关，温柔是他的天分，他只是习惯了善待身边的没一个人。没有什么比爱上一个本质温柔的男人更痛苦，更无奈的事情了。她想着，嘴边的笑越发苦涩了起来。可她就是喜欢他抚着自己额头，温柔亲下去的动作，她就是爱他被自己说服，不得不原谅的无奈。他有最结实的臂膀，和最宽广的胸怀，他隐忍而充满了力量，只要看着他，她的心就能踏实而安宁。
胸口掠过一阵疼痛，她强迫自己不要再幻想下去了。这里不是温暖的咖啡厅，无论你的思维落到怎样稀奇古怪的拐角里，总都能回到安全的现实中来。这里是冰冷的海面，任何负面的情绪都只是给驶向死亡的列出煽风点火。
“你们要做什么！”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陡然响起，将夜的静谧瞬间撕扯得粉碎。
是Adeline的声音。她出了什么事。Cristina的思绪被猛地拉了回来，可她还来不及探求原因，身下的救生筏就猛烈的晃动了起来。
冰冷的海水随着救生筏的摇晃飞溅到Cristina衣服上，瞬间便将她几乎打得半湿，她连忙伸手抓住筏子的边缘，勉励维持平衡。
“我告诉你臭女人，你最好识相点，别妨碍我们把那个家伙扔到海里去。一个死的透透了的男人，还非要占我们活人的地方，我呸。”
粗鲁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Cristina借着昏暗的星光，隐约看到几个男人正和Adeline互相拉扯着，似乎在争夺什么东西。
“你别胡说。”Adeline拔尖的嗓音里充满了愤怒，“他根本就没在筏子上，能占到什么地方？他人都已经死了，不过是借着绳子固定住不被海水冲走，为什么你就是看他不顺眼。”
原来又是有人在纠缠那个金发遇难者尸体的问题。Cristina由他们的对话，猜出了大半争执的原因。尽管自己已经和众人将金发男子的尸体从筏子上搬了下来，仅由绳子固定在筏尾，但就是有人耿耿于怀的非要把他沉入海水。
世界上总那么一些人，明明是自己缺乏勇气面对困境，却把问题都归结到别人身上，认为是别人害了他们。不愿意忍让，不愿意倾听，只是钻牛角尖的攻歼和自己意见不同的人，把自己的胆小懦弱伪装成唯一的选择。
“我告诉你，就是因为这个死掉的家伙一直在我们身边，所以才带来了厄运，搜救队才找不到我们。我家乡的人说过，死亡会跟着死亡。必须把他沉下去，我们才能获救！”
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恶狠狠的叫嚣着。他明显是这个几个人的领头，半秃的脑袋，水桶似的肚子，一件湿嗒嗒的衬衫裹在他身上，看起来小了不知一个号码。他一只肥胖的手使劲扯着Adeline的胳膊，几乎将她拉进海水里。
“把他沉下去，只能安慰安慰你那颗已经杯吓得屁滚尿流的小心肝！”Cristina一面努力撑起身体朝Adeline移动，一面懒洋洋的嘲讽。“我劝你最好放开你拉着那位女士的手。你该知道她是个医生，是我们这群人里的稀缺资源。要是她有个不测，你觉得这整飞机的其它人会怎么对付你？”
中年胖子一愣，不自觉对上身后Cristina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他被那里面闪烁着的冷漠与严肃所震慑，下意识的松开了捉着Adeline的手。
但很快的，他的神色又恢复了适才的凶狠。他飞快的朝周围使了个眼色。另外几个男人连忙簇拥上来，七手八脚的解开绑住金发男人尸体的临时绳索。
“你们住手！快住手！”
Adeline拼了命的呼喊，可嘴却被中年胖子使劲捂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男子的尸体抢了过去，往远处狠狠一抛。
Cristina察觉到不对，使劲向前爬动，但到底迟了一步。金发男子的身体已经沉进海里。水面很快的漾开，又很快的合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进展得那样迅速，那样让人猝不及防。
这些该死的家伙很可能在金发男人身体上缠了什么重物，不然他不会沉的如此快速。Cristina蹙紧了眉。金发男子的头发刚开始还像水藻一样在水面来回飘荡，但不到一秒钟，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要……不要……”泪水从Adeline的脸颊上滑落，她弯了腰，匍匐在救生筏上，痛苦的哭泣。
Cristina不禁握紧了拳头，死死盯着那片空荡荡的海面。她或许没有Adeline那样感同身受的同情心，但她也有自己的底线。那金发男子也有家人，他的家人也在殷切期盼着他的消息，希望就算死亡也能将他的身体接回家园。这些没人性的家伙，居然就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就毁掉了别人的尸体。老天若见，不可饶恕，就算今天能侥幸活下去，并定以后也会让他们偿还。
“咕噜咕噜”
一连串水泡突然从男子沉下去的地方冒了上来。紧接着，哗啦哗啦海水翻滚的声音猛烈的响起。原本平静的海面被猛地撕裂，一只苍白的手臂莫名其妙的从海底深了出来。
“鬼，鬼，有鬼！”中年胖子才刚还志得意满的脸飞也似的变得没了血色，他目瞪口呆的瞪视着那只诡异的手，眼珠子眼看就要从眼眶里掉落出来。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我不是要杀你……”随着中年胖子，另外几个罪魁祸首前仆后继的从水里拼命挤上救生筏，哆哆嗦嗦的朝人堆里靠近。
难道真的有鬼？Cristina也被这怪异的场面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平静了下来，她自己就能看得见鬼，居然还在质疑鬼的存在？不过，她可没在那海水上看到一丝灵魂的痕迹。
难道……那个金发男人还活着？
Cristina脑子里灵光一闪，她的身体似乎比她的思维更快，转眼间，她已经跃入了海水里。
“救人，快救人！”虽然慢了半拍，Adeline也后知后觉得一面大声呼叫试图唤醒救生筏和远处漂浮着的人群，一面跟着Cristina一起跳进海里。
作者有话说
第145章 I remember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