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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江童颜修养了这些天,稍稍从丧父之痛中缓过劲来,现下避开了康成帝的耳目,又见苏白二人殷勤相待,终于又如无其事地“大病初愈”了。她以郡主之躯住在书肆,量苏怀墨再也不敢把她赶走了,但她得知书肆因她之故举国闻名,苏怀墨名财两收,实是大大的不妙。
      假以时日他挣够了银子,直接拿钱捐个官,要想阻他为官之路就不大容易了。如此看来,现下想法子破坏书肆的生意势在必行,在此之前须得先多多了解苏怀墨结识的人。
      江童颜看苏怀墨提及此人时眼光灼灼,掩藏不住的笑意,似乎已将虞洁琼放在了心上,不禁暗喜,心里分析道:这人总算有了把柄,从前未尝听得他与什么女子有过纠葛,一旦有女子入眼了,多半倾心相待(她后来想起苏怀墨初见自己时似乎也十分入眼,但之后确不曾倾心相待,不禁万分惭愧。。。),现在这虞美人多半要同苏怀墨喜结连理成为苏夫人,这书肆中多为男子,我早早与她结为闺中蜜友,她有什么心事、苏怀墨有什么动向她还不第一个说与我听?如此一来可省了不少事。
      江童颜想罢洋洋自得,于是忙再问虞美人年纪、家世、模样、学识、才艺、兴趣,一面问一面大为赞叹“虞姐姐”十分合自己心意,欲去拜见。
      不一会儿,三盏走进来,不等他回事,白怀蒲便抢道:“是虞美人来了?”
      三盏抹一把汗道:“是。”
      白怀蒲道:“快请虞美人进来,哈哈哈哈。”
      江童颜见连白怀蒲都高兴成这样,对这虞美人的倾国倾城貌更是好奇,起身道:“原是我要去拜见姐姐的,怎么累得她来了。”连忙走至滴水檐下迎客。
      那人一袭秋香色罗衫,一头青丝如烟如墨,一截脖颈通透白皙,一双眼眸流光溢彩,明艳不可方物。
      果然是一代绝色佳人。江童颜怫然,转身怒目相向,只见苏怀墨高端杯盏妄图遮挡唇边笑意,而白怀蒲已然哎哟一声笑倒,连连拍案不能自已。
      原来这虞洁琼便是江北来的太医,却乃是如假包换的男儿身。
      不过他男生女相,颇有十分姿容,也因此麻烦不断,从小如是。于是他十五岁便开始蓄髯,掩人耳目,旁人乍一看他满脸胡须,虽知他不过二十出头,对他的相貌也只留下了个“不修边幅、老气横秋”的印象。
      虞洁琼本来在皇宫太医院便与诸位同僚相处不睦,现下奉旨从国都江北南下到湿地僻壤江南,明面上是为这个孤家郡主医治,实在还是遭贬了。
      自从来到青者书肆,发觉此处清幽异常,藏书良多,除将白日有些宾客来访以及夜间有恶犬扰眠,当真是一个绝佳避世之所。
      他少年有成,不喜束缚,与俗人相处又不大随和,因此朋友不多。但见苏白两位公子风姿卓然,一位精干稳重、气度不凡,另一位如浑金璞玉却满腹才学:皆是人中龙凤,世间少有。相处甚欢,不久便将二人引为知己。
      前些日,白怀蒲与虞洁琼在月然轩下棋,两人当面而坐,白怀蒲道他面目姣好,只是面上须髯碍眼,想请他剃了胡须,以便一睹芳容。虞洁琼原本对他样貌之谈便十分敏感,只要旁人对他的容貌露有半分惊艳之意便会大发脾气怫然而去,哪想白怀蒲直言不讳,甚至对他用词香艳,一时间恼怒不已,欲起身送客。但刹那间即了然:是了,他这人从不知道藏掖掩饰,心思恪纯,说话虽毫不客气,但比那起子伪君子明里尊重、实则偷瞥暗瞟强得多。想至此,恼怒已去了七八分,又想:他想仔细看我面貌,是带着三分好奇七分关切;他用艳词赞我,是本心使然,并无它想 ,我若拂了他意,岂不辜负了他一片赤诚之心?
      是以当下请白怀蒲稍待片刻,进得里屋,将留了好几年的胡须尽数剃去。
      虞洁琼再度现身时,面部光滑通透,两腮肤色却白中带青,犹如汝窑白瓷,没了胡须的下巴弧线优美,看得白怀蒲啧啧称奇,直叫他美人,任虞洁琼如何声色俱厉仍是不改口,“虞美人”的诨名由此而来。
      虞洁琼偶尔出入草虫堂为江童颜请脉,不过每次都搁着帷帐,所以并不认得她。又因江童颜装扮十分素简,虞洁琼见到她竟是一点没料到她就是玉谷郡主,就这么走进来,飘飘然经过她身畔。
      江童颜正专注地怒瞪苏白二人,忽然一阵清风拂来,原来是虞美人走过,秋香色的衣袍卷起一股海棠的味道——海棠无香胜有香。
      虞洁琼拣了个位置坐下,正欲说话,白怀蒲摆手阻止,仍旧笑盈盈:“童颜,你快来拜见你的虞姐姐。”
      饶是江童颜脸皮再实,也不受这样的打趣,当下径自去了。

      江童颜身子本来无大碍,当日康成帝派虞洁琼来为自己医治,为的是一探虚实。按照父亲的遗嘱,皇帝一旦行此举,唯有示弱是上策,所以当下自己拿捏脉搏,放下帷帐,让太医探得自己“气血两亏,十分虚弱”。康成帝得知江童颜害此“大病”,忆及裕国公生前于大稷有功,怜中生愧,赐了许多恩典,一切随着江童颜的性子来。成就了现在空放着江北的郡主府不住,偏生赖在江南青者书肆不走的局面。
      其实裕国公留给江童颜的遗嘱并非一封冗长的书信,而是许多封书信。。。。。写这些书信时裕国公殚心竭虑,考虑了女儿离家后的种种为难,数十封遗嘱分门别类,拟好标题大意,全数交予顾平川照管,顾平川逢着合适的时机便从中选出一封,遵着裕国公的良策,为江童颜排忧解难,不然以江童颜的那点聪明才智,早被康成帝接到宫中亲自照管圈养了。
      至于遗嘱为何不直接全部交给江童颜,那是因为之女莫若父,裕国公深知,以江童颜的自制力和急性子,拿到这许多遗嘱,定然好奇心压倒一切,第一时间全数拆开,待到真正要紧关头反而手忙脚乱不知该遵哪一封行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裕国公辛苦写了这么多封书信,全部拿出来一阅纵然颇显壮观,但到底不如在女儿焦头烂额之际一个锦囊妙计突然降临来得惊喜神秘。

      “不知道父亲有没有交代如何料理皇上的留在我身边的细作啊?”江童颜一直以来对虞洁琼多加防备,今日一睹他祸国殃民的面容,料定此人绝非善类。
      绿依颇感为难:“小姐,虞太医并非细作。。。。。”
      江童颜奇道:“太医不都应该都是一把山羊胡子、百八十岁的老头吗?虞美人竟然生得这样好看,分明就是细作!”
      “小姐,你快少看几本野史外传吧,那些都是骗人的。”绿依无力道。主仆二人在这个问题上不知分辨了多少回,从来也没个结果。
      江童颜笑道:“从前看的那些确实有些经不住推敲之处,可是我最近看的《苏九卿传》和《断代》,难道不是真事吗?”
      忽然白怀蒲推门进来,肩上趴着一只月半,他边走便道:“虽写的是真事,可那中间的细节关窍那就未尽其实了,左不过名人名事大体不错罢了。再说,细作既然称为细作,自然极其低调隐秘的角色,让大伙都晓得了哪还能自称细作?所以书上都有记载的最有名的的细作其实是最失败的细作。模样嘛,自然是是看起来越平庸不起眼越好,像虞美人这样的花容月貌,除却使美人计——也没什么好作之细了。”
      江童颜见他又翻墙进来,有些老大不自然。
      绿依为着前些天误会白怀蒲和江童颜那啥,万分羞臊,借泡茶之名溜之大吉。
      白怀蒲坐在江童颜旁,目不转睛看着她:“你到耐寻楼偷书了。”
      江童颜一听,知道《苏九卿传》和《断代》正是书肆里耐寻楼里的藏书,乃从不外借的孤本,方才与绿依无意中说的被他听了去,心虚之中,又慌又急:“什么偷书!”
      “你偷书。”
      更急:“偷什么书!”
      “《苏九卿传》和《断代》。”
      恼羞成怒:“你哪只狗眼看到我偷书了!!”
      “我两只狗眼都看到了。”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月半伏在爹爹肩上无奈地望着相视而笑的二人,心下暗叹:真是一对活宝o(╯□╰)o。
      江童颜“出关”这天恰是冬至,饶是江南气候温和,晚风中也不免带了寒意。白怀蒲卷着夜风而来,素衣若霜,身量也嫌单薄,看得江童颜生起了怜悯之心,问道:“这个月做了什么劳神的事?似乎。。。。。清减了些。”
      此时趴在白怀蒲肩头的月半忙忙地用肉乎乎的爪子拨开白怀蒲的脸阻止他说话,然后一双前腿扒拉着白怀蒲的头发颤巍巍立起身子来,露出粉嫩的小肚皮,示意自己也清减了。
      江童颜配合地抚了抚它的肚皮,然后把抱在怀里:“小心点别摔着了,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白怀蒲看着他俩轻笑出声,江童颜睨他一眼:“又使什么坏心思,说罢。”
      白怀蒲道:“你刚才自称月半的姐姐,岂不是比我矮了一辈?”
      江童颜早知道他要占这个便宜,也不理他,只轻轻地抚弄月半:“小月半,我要给你爹做侄女了,你甘不甘心?”
      月半现下在温香软玉怀中,沉迷不可自拔,哪里有功夫理他二人调笑。
      白怀蒲一本正经道:“既然不想低我一等也容易,你做月半的娘亲,我们可就平起平坐了。”
      江童颜抬眼看他,心中茫茫不知所措。心想:他是月半爹爹,如果让我做月半娘亲,那,那岂不是。。。。。他这样不沾染半点世尘气的男子,定要一位同样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佳人才能得相配。我是一个有官宦家世的俗人,才情缺缺,容貌也非惊世骇俗,再加上从小习武,粗枝大叶,和他这种男子论终身大事当真是。。。。。。不敢想象。
      江童颜年纪不大,情窦未开。当初与白怀蒲对苏怀墨“情投意合”之说也出于五分好玩五分蛮赖。可是,刚才白怀蒲那郑重其事的一句“做月半的娘亲”当真叫她芳心大乱:是说笑么?又想白怀蒲平日里虽言行无状,但他好歹是世家公子,焉得轻薄至此。是表白么?那可。。。。那可。。。。那也是不可能的吧。
      白怀蒲见江童颜满脸纠结,心头一动,索性问她一问。
      白怀蒲倏地站起。因为动作太大还带翻一个瓷器摆件。
      这一下可把正在冥思的江童颜唬了一跳,因着多年习武经验,架在脚踏上的腿瞬间弹起,这一脚飞地当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白怀蒲毫无防备,又相距甚近,登时被结结实实踢个正着。
      小腿中招,白怀蒲膝盖一软,便半跪在了江童颜面前。
      这突来的变故把绿依等人引了进来,顾平川刀已出鞘三分,看到白怀蒲跪在地下的这幅场景,刀也轻轻收了回去,不知说什么好。
      江童颜尴尬至极,结结巴巴道:“你们。。。。。先。。。。。出去,没什么事,绿依,把月半抱出去。”
      众人风风火火进来又慢慢腾腾出去。
      江童颜六神无主,默默数着地上的碎瓷。这次坚决不能先开口。
      沉默了半响。
      沉默了良久。
      江童颜把看得见的碎片来来回回数了一十二遍,白怀蒲终于耐不住了:“你要罚我跪一晚吗?”
      江童颜老脸一红,想去扶他,但是想起刚才的话,又羞又愧,小声道:“男女授受不亲。”
      白怀蒲大汗:“你何时开始守男女之防了?”
      “今天。”
      两人再死僵片刻,白怀蒲一撩袍子,坐在了地上。
      江童颜看着一地的碎渣,真心替他屁股疼。又想:若他能站起来,怎么会又跪又坐的,啊呦,只怕我刚才那一脚踢重了。歉疚之心盖过其他,连忙上前把他搀起。
      白怀蒲奸计得逞,拿着她的小臂不放,大笑:“你我已有肌肤之亲,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哈哈哈哈哈。”
      江童颜大惊之下,反手捉去,这次白怀蒲早有防备,拿着她小臂的手丝毫不懈怠,再略撤半步,接着余手抢出,只一招,将江童颜上身制得无法动弹。
      若此时江童颜攻他下盘以此脱困,实在容易之极,可是两人呼吸相贴,姿势亲暧不雅,江童颜只顾着心慌意乱,关键时刻却想不起这方便法门。平生丢脸从未如此之彻底,只恨不得立即死了。
      忽而,闻得对方一声轻叹:“童颜,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成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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