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星星的神仙》翠寒烟

2、第一章

　　第一章

　　远离繁华街道的偏僻巷子里，柳长生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靠着墙壁煞是凉快。不久，对面一瘸一拐走来个小乞丐，将讨得的饭菜递到柳长生面前，“哥，吃点东西吧。”

　　柳长生翻白眼，“老子不吃！去他娘的玉帝，老子诅咒他！”

　　“哥……”小乞丐看起来忧心忡忡。

　　柳长生周围还有不少乞丐，此时全都用同情的眼神盯着柳长生，这个敢指天骂地的同行怕是疯得不轻。

　　说起柳长生，其实他就是带有悲剧色彩的长生帝君，被玉帝扔下轮回道时注定一世行乞。他投胎的那户人家本来世代为官家底殷实，他出生后却惨遭巨变，子孙离散。他生下来就是痴儿，五岁失去爹娘，跟着忠耿的老仆人行乞，仆人没了后，玉帝让一道惊雷劈醒了他，随后他独自行乞。他也试过摆脱这种命运，奈何天命不可违，玉帝铁了心要罚他，甚至连半点法力都没留给他。不过这些还不是玉帝做得最缺德的事，要说玉帝最缺德的是什么？那便是投胎时没给他喝孟婆汤，让他带着前世身为上仙的记忆转世。

　　“太痛苦了……”长生帝君龇牙。

　　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最爱的薯条虾片，高贵的仙人贬落凡尘，来到一个劳动力如此低下的时代，还吃不饱穿不暖，任人驱赶唾骂，简直生不如死。

　　“妈的还有跳蚤！老子现在去洗澡。”长生帝君从地上蹦起来。这可是他的元身，那玉帝连肉体凡胎都不给他备好，让他元身蒙尘。

　　小乞丐可怜巴巴地望着长生帝君，“哥，澡堂不让进。如今是秋季，去河边会患风寒。”

　　“老子自有办法。”长生帝君自信地说。

　　入夜，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的长安城静寂无声，除了偶尔听到打更声，再无其他声响。

　　长生帝君偷偷摸摸爬进一家胡人开的温泉馆，名为瑶池。起初他乞讨路过瑶池时还“呸”了声，后来发现这个瑶池虽然不如昆仑山上的瑶池，好歹也算人间天堂。

　　“老子今天就来试试。”长生帝君睨着温泉馆的匾额。

　　且说里面黑咕隆咚，他小心翼翼，居然真摸到温泉边上。这地方放几千年后应是归于度假屋一类，给王公贵胄、巨贾商贾放松疗养谈生意用。平时守卫森严，可晚上没什么人，因为这里曾经有过鬼怪传说。长生帝君是仙，虽说没有仙术，可精神上绝不害怕妖魔鬼怪，于是大胆夜入瑶池，享受一个人的温泉。

　　脱掉衣服，这堆破布与周围富丽堂皇的布置格格不入。长生帝君懒得理，撒丫子扑进温泉，发出噗通闷响，全然不怕招来守卫。

　　“啊，真舒服……”

　　瑶池是露天温泉，背靠一座不太高的山，秋季黄叶从山上飘下，落到这温泉里，陪伴孤独的入浴者。

　　长生帝君忽然长叹，“云水深处自有菩提。”

　　下一秒，他对着清冷的月亮竖起中指，“玉帝，老子知道你又跑嫦娥那鬼混了，上次差点被王母威胁切鸡鸡，还敢去，真心碉堡。”

　　没一会儿，浮云蔽月。

　　长生帝君没趣地摸摸鼻子，往下潜了潜，下巴也泡进水里。卯时，他已经泡了半个时辰，舒筋活络，就差回去睡个美觉，于是站起来，青丝滴滴答答往下落水。走了几步，忽然想起自己光顾着泡澡，反而忘记搓掉身上的泥垢。

　　乞丐有多脏，世人都能设想出来。长生帝君一面嘀咕没有洗发水，一面以十指代替梳子，先将青丝理顺，再用温泉的水清洗。好歹把三千青丝洗净，他开始搓澡，最后露出瓷白泛红的肌肤，可温泉水也浑了一片。

　　说起长生帝君，其实他就是凡人口中的南极仙翁，然而他并不是什么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头，那老头是他亲自挑选的形象大使，凡人给搞混了。真正的长生帝君面如凝脂，眼如点漆，长眉若柳，齿如含贝，是位倾世美男。

　　丑时一刻，恢复上仙之姿的长生帝君捡起脏衣服，准备离开温泉馆回自己的破庙，可温泉上空忽然袅袅浮起一片雾气，颜色渐渐由白转黑，遮住了本就平淡的月色。长生帝君打了个哆嗦，抬头四处张望，进入温泉的那扇雕花门传来嘎吱一响，在幽寂的夜色中格外渗人。

　　“难道真闹鬼？”长生帝君暗道。还是快走吧……虽然不怕鬼，可也打不过鬼啊。他连衣服都来不及穿，直接赤脚沿着鹅卵石路往门口跑。

　　“谁！”寂静的环境下突然传来一声轻喝。

　　还没跑到门口，长生帝君已被人从上方抓住头发，可怜一头乌墨般的青丝立刻断了好几缕，双脚乱蹬，头皮生疼。

　　“谁啊！你才是谁啊！放开老子的头发！”长生帝君大叫。

　　那人马上把长生帝君捞起来抱进怀里，伸手堵住他的嘴，“别吵。”

　　“唔……”

　　门外冲进两个提着灯笼的守卫，没见到人，反而对着黑雾发怔。

　　长生帝君真没叫了，因为他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仙气。他努力回头，发现抱着他的人跟他一起悬在半空，脚下正是那片黑雾。

　　“你你你……你是紫微大帝。”长生帝君震惊地说。

　　同样震惊的还有紫微帝君，端详了对方片刻，他道，“你是长生大帝。”顿了顿，他又说：“帝君为何以元身下凡，玉帝未曾提起帝君……”

　　“老子从来没说要来这！老子是轮回不是下凡！”长生帝君异常愤慨，打断紫微帝君，“都是玉帝的馊主意，把老子扔到这么落后的年代，连个肉身都不给老子。”

　　听了长生帝君的话，紫微帝君直皱眉，没等他说什么，脚下陡然传来惨叫，那提着灯笼的两名守卫已经掉进温泉，皮肤跟骨头分离，成为一团烂肉，慢慢沉进翻滚冒泡的血水里。

　　长生帝君倒吸一口冷气，他刚才还在里面泡过呢。“这是化尸水吗？太吓人了。”长生帝君说。

　　紫微帝君搂紧长生帝君的腰，“不要动。”

　　“想动都动不了，老子要被你勒死了。”长生帝君喘不上气，“什么味？尸臭？”

　　紫微帝君神情严肃，准确来说是冰冷，漆黑的眸低隐隐透着杀气。

　　长生帝君暗叫不好，哪个不开眼的惹了这位大神。他与紫微帝君同属天庭四御，素知紫微帝君生性严苛，也许这跟他的职责有关，人家是专门挑选皇帝的嘛。不过这样的紫微帝君在天庭仙子中依然很有人气，昂藏七尺，眉目疏朗，龙章凤姿，确实有张俊美无比的皮囊。

　　那么长生帝君自己呢？

　　要么不提，提起都是泪。比仙子还美丽的男神仙，怎么可能受到仙子青睐？

　　“有魔。”紫微帝君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魔？不是鬼吗？”长生帝君缩了缩脖子，“老子现在没法力啊，紫微帝君，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你可别撇下老子不管。”

　　紫微帝君仿佛没有听到长生帝君的话，全神贯注盯着脚下的黑雾。

　　过了会儿，长生帝君在紫微帝君耳畔轻轻问道，“那两个凡人是怎么掉进去的？”

　　“妖雾裹足。”紫微帝君言简意赅。

　　风乍起，长生帝君全身冒出鸡皮疙瘩，虽是元身，可没仙气护体，他就是个战斗力为负五的渣渣。

　　“紫微帝君，老子跟你打个商量，你让老子把衣服穿上，送老子回你府里，再来研究这黑雾怎么样？”长生帝君冷归冷，脑子没冻坏，知道提出去更好的地方而非自己的破庙，于是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道。

　　紫微帝君瞥了长生帝君一眼，墨发下有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没时间了。”

　　“怎么没……”长生帝君话音未落，脚下温泉飘出两个面无表情的魂魄，他吃了一惊，“什么声音？”

　　“惑灵乐。”紫微帝君应。随即，他腾空而起，跟随这诡秘的音乐，飞往云之彼端。

　　“羊驼啊紫微帝君，你学过地理没？海拔越高温度越低，你要老子冻成冰棍是不是？”长生帝君声嘶力竭地喊。他在紫微帝君怀中瑟瑟发抖，原本因泡温泉而嫣红的嘴唇已经变得乌青。

　　据五代笔记《夕葬录》记载：“人新死，魂不散，地府有官掌乐，鼓吹引亡者入幽冥，不得升天，谓之惑灵也。”这两个守卫生前仗势欺人，坏事做尽，天庭肯定不会召他们升仙，进入冥府也是正常的。

　　“你……你……”长生帝君哆嗦着，说话断断续续，“如果是惑灵乐，那就是冥府的人在办事，有什么奇怪，你跟过去做什么？”

　　紫微帝君摇头，“不同，这并非冥府鬼乐。”

　　腾云驾雾不知多久，紫微帝君抱着长生帝君落到城外一处树林中，此树林周围全是无主荒坟，磷火游弋，十足的幽冥鬼境。长生帝君双脚落地，心想老子终于可以穿衣服了，可他居然惨叫一声，“Om my gosh！老子的衣服呢？”原来他的破衣服已经不知落到何处。

　　紫微帝君身着金丝紫袍，峨冠博带，广袖飘飘，一件多余的衣服都没有。

　　“好歹给老子变件衣服出来。”长生帝君郁闷地说。

　　紫微帝君望着他，竟然微微一笑，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昔日凡尘镜中窥人世，妲己乌云叠鬓，杏脸桃腮，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现下看来，帝君远胜那美人数倍。”

　　“谢谢夸奖。”不知怎的，听了这种赞美，长生帝君心里挺不是滋味，也搞不清紫微帝君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帝君稍安勿躁，本君去去就来。”紫微帝君抬手在长生帝君周围布下结界。

　　长生帝君愣了片刻，直到紫微帝君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才愤怒地喊道，“你什么意思？要老子光着身子等你回来？Sh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