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星星的神仙》翠寒烟

3、第二章

　　第二章

　　紫微帝君施了法，结界中居然感觉不到凉意。长生帝君青丝垂地，大大咧咧坐在地上咒骂紫微帝君。

　　虽然同为天庭四御，可他们四人之间并无过多交集。天庭游离时间之外，位于三十三重天上俯瞰人间，作为时间的主宰，玉帝经常派神仙去各朝各代出差，防止妖魔鬼怪制造突发事件改变历史走向，影响三界的运数。紫微帝君作为众星之主，亦是民间所称紫微星，乃帝星，经常下凡挑选皇帝，但凡改朝换代还有可能亲自投胎做开国君主。如今正是唐睿宗在位时期，前有则天皇帝，后有太平公主，李唐江山并不稳固，紫微帝君下凡，想必也是为了巩固大唐江山。

　　月亮隐于乌云，夜色若墨迹入水，弥漫成一片黑色。

　　长生帝君自言自语，“上次老子说你有眼无珠就记仇到现在，连件衣服都不给，还帝王星，太他妈小气了。”

　　千年之前，长生帝君与紫微帝君在王母的蟠桃宴上草草见过一次。那时紫微帝君误把长生帝君当做王母的侍女仙子，刚好戳了长生帝君的痛处，他张口骂道，“有眼无珠！”之后两人再没碰过面。

　　此刻已近寅时，长生帝君昏昏欲睡，也不知紫微帝君什么时候回来，荒山野岭毫无人烟，他心想睡一觉得了。没成想，荒野里，坟头间忽然响起起缓慢悲伤的音乐，听不出是何种乐器，有女子吟唱，仿佛冤鬼哭泣，令人毛骨悚然。长生帝君的瞌睡一下就没了，饶是神仙也汗毛倒竖，何况现在还是一个不中用的神仙。

　　“羊驼啊。”长生帝君再次诅咒起紫微帝君。

　　对面粗壮树干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张脸，此脸半青半白，仔细看去还梳着流行的堕马髻。长生帝君的眼神刚刚扫过去，这脸就消失了。“……”他怔然，想过去看清楚，又不敢贸然走出结界。就这么到了卯时，天刚拔白，露水从叶片滚落，滴进长生帝君的墨发。他饥困交加，继续等了一会儿，依然不见紫微帝君的身影。

　　是可忍孰不可忍！长生帝君打了个喷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这么冲出结界往城门方向跑去。还没跑出两里地，脚下刮起一阵旋风，把长生帝君掀至半空，落进一个人怀里。

　　“帝君这是作甚？”紫微帝君面色极其难看。

　　“看不出来吗？裸奔啊。”长生帝君愤怒地回答。

　　“帝君身为四御，怎能……”

　　“妈蛋！老子在树林等了你一个晚上，连件蔽体的衣服都没有，你说你会回来，那你怎么不来接老子？”长生帝君越说越气愤，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紫微帝君。

　　“本君忘记了。”紫微帝君面不改色，“回府后才想起。”

　　“你忘记了……”长生帝君想过千万种理由，就是没想过这理由，可紫微帝君神色平静，完全不像说谎。

　　“你你……这绝对是报复。”长生帝君狠狠吸了口气。

　　紫微帝君勾起嘴角，似笑非笑，“报复什么？”

　　“千年前的蟠桃宴。”长生帝君咬牙。

　　紫微帝君呵呵两声，明明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却让长生帝君不寒而栗。

　　卯时近辰时，紫微帝君将长生帝君抱回自己的屋子。他在凡间的身份原是龙武军中一名普通士兵，后因擅长马球被太子李隆基看中，遂调至身边做了亲卫，在隆庆坊太子府的偏院居住。

　　“混得不错呀。”长生帝君盘腿坐在塌上，看着对方幻化为普通人模样，五官略有改变，但还是俊美非凡。

　　“下来。”紫微帝君皱眉，“脏。”

　　“你嫌我脏？”长生帝君真的快要气死了。

　　此时，院内其他亲卫已经侍候太子左右，紫微帝君的分身也在其中。“本君要去太子处，帝君将身子洗净再就寝，晚些本君有话说。”紫微帝君挥了挥手，房里顿时多了只热气腾腾的大浴桶。

　　“老子的衣服呢？”长生帝君已经就这个问题与紫微帝君纠结了一晚上。

　　“箱子里，自己拿。”紫微帝君转身出门。

　　长生帝君爬下床，美滋滋洗了个热水澡，心里琢磨紫微帝君虽然心眼小了点，可好歹住在皇宫里，以后跟他混，是不是能摆脱一世行乞的命运？想着想着，泡澡水冷了，长生帝君擦干身体，走到紫微帝君的木箱前找衣服。

　　“啧啧，这件丑死了，啧啧，这件太土了。”长生帝君翻寻半天，只从箱子里找出件白色中衣，里裤都没穿，直接趴到塌上睡觉。紫微帝君在门口布了结界，有人推门往里看时，里面空无一人。

　　这一睡，便睡到傍晚。

　　长生帝君在饥饿中醒来，从昨日到今日，他滴水未沾，滴米未进，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刚准备大骂紫微帝君草菅仙命，却发现窗前案几上摆着新鲜美食。“还不错，知道老子没吃东西。”待走近一看，长生帝君脸都黑了，紫微帝君在碗下压了张便笺，上书：投食。仙家讲究无嗔无我无欲无求，所以气节这东西对长生帝君来讲就是放屁。他虽然很生气，可还是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吃饱喝足，又不用乞讨，长生帝君继续睡，直到紫微帝君将他拍醒。

　　“几点了？”长生帝君睡得青丝散乱，颜若朝霞，声音还有些嘶哑。

　　紫微帝君看着他略一沉吟，道，“帝君是要一世行乞，还是为本君所用？”

　　长生帝君这才完全清醒，坐起来，“老子跟你平起平坐，为什么要为你所用？”

　　“平起平坐？”紫微帝君扬眉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玉帝旨意，帝君注定一世行乞，想必不用重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长生帝君一肚子闷气，可也不想这时跟紫微帝君翻脸。

　　“老子忍……”长生帝君轻声嘀咕。

　　忍字心头一把刀！

　　“你说吧，你要老子做什么？”长生帝君瞪着紫微帝君。

　　“当真为本君所用？”紫微帝君只是看着长生帝君。

　　长生帝君蹦下床，顶着三千烦恼丝端起一碗清水，“你说。”

　　“太平公主府，面首。”

　　长生帝君刚喝了一大口水，这下全喷出来，地上湿了一片。“面面面面……面首？”长生帝君双手颤抖，声音都变调了，“再说一遍？”

　　“太平公主府，面首。”紫微帝君坐下来。

　　“面首？你要老子做面首？太平公主的面首？”

　　紫微帝君点头。

　　“老子还是回去继续行乞，你把老子弄出皇宫。”长生帝君悲愤交加，这是对他上仙身份的侮辱！

　　紫微帝君瞧着长生帝君，半晌才说：“好。”

　　长生帝君眨了眨眼睛，那房里的景物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他睡了五年的破庙，而且他又不着寸缕。

　　“紫！微！”

　　据说，那天路过破庙的人都听到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久久盘旋在破庙上空，不曾消散。

　　转眼半月已过，长生帝君温泉馆偶遇紫微帝君仿若一场梦。自从他将洗净的脸展示在同行面前，许多乞丐看他的眼神就变了。乞丐么，哪有机会亲近女子，如今天上掉下个比女子还美的男子，他们岂会放过？长生帝君不胜其扰，带着他的小兄弟去了长安城的西边。

　　这天烟雨霏微，不久后电闪雷鸣，下起倾盆暴雨。恢复乞丐模样的长生帝君端着自己的破碗，蹲在一处人家的房檐下避雨。

　　“你听说没？时隔半月，那名为瑶池的胡人温泉馆又出人命了。”街口走来两名撑着油纸伞的妇人，抱着几个锦盒，步履匆匆，仿佛有恶鬼在身后追赶。

　　长生帝君张嘴打了个哈欠，把挂在额前的一缕湿发移至耳后，然后窜到妇人面前，笑嘻嘻地说：“两位，赏几个吃饭钱吧。”长生帝君看开了，只当体验生活，反正行乞也不会少块肉，一世过后，他又是逍遥神仙。

　　两名妇人似乎是官宦人家的仆人，丢了几个铜钱进长生帝君的破碗，说道，“快走，快走。”言罢又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

　　“你们讲的那个事情我知道啊。”长生帝君忽然插嘴。

　　两名妇人一愣，“你知？”

　　长生帝君连忙点头，故作神秘说：“知道，当然知道，温泉那儿出现了鬼雾和鬼脸。欲知详情，再赏几个钱吧。”他是想多讨几个赏钱，希望唐朝妇女也像几千年后拥有一颗八卦之心。

　　两名妇人对视一眼，说：“那你好生等着，我们回去取钱。”

　　“出来买东西就带这么点钱？”长生帝君莫名其妙，百无聊赖继续蹲在屋檐下，身上湿漉漉，抹了下脸，把那些泥垢抹去一半。过了不久，两名妇人果真回到原地，瞧见长生帝君的脸时吃了一惊，随后拿出一袋铜钱递给他。

　　“拿着吧。”

　　“这么多？”长生帝君非常诧异，难道碰上积德行善的富人了，还专程送钱过来。

　　“不多不多。”其中一名妇人朝远处使了个眼色，街角拐出一群家丁，直接给长生帝君套上麻袋。

　　长生帝君大叫，“绑架老子做什么！老子日夜行乞，瘦得只剩皮包骨，论斤都卖不了钱！”

　　“你别叫，劳烦你去我们主人那里走一趟，这是定金，若主人满意，之后更有重赏。”另外一名妇人道。

　　长生帝君是个落魄神仙，哪是这群人的对手，挣扎几下，觉得没胜算便不动了，反正要是死了，这一世也就结束了，何尝不是好事？不过他还是有点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懊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