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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暗度陈仓明修栈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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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士兵仍然来来往往地巡逻着,冯翊继续着他的话,他的意思不过是让我们假装攻击小城,使敌军以为我们会去偷袭陈留,最后将大军放回在小城,先夺其军营,破坏两城掎角之势,接着再慢慢图取陈留。
冯翊之前从特意露面到在太子宫中装病引起注意之类的一系列行为都被解释了,我感觉到此时恍然大悟的众人对我们俩的信任都增加了。
只不过,冯翊还远远不止于此。
如今外部已经安排好,剩下的,是一场悄无声息的心理战。
我和一个将领负责带兵攻击陈留。远远地望见城楼上灯火摇曳,城墙上也没有飞鸟停歇。我有些恐惧,这场赌局玩的太大了,一旦落错,就是我后面两千人性命的事情了。
他既然将这么一个危险的任务给我,我就应该相信这步棋他没有算错,我远远地看着城楼上悬着吊桥的绞绳,那是铁索,卷在一个轴上,旁边一个巨大的轮用于搅动,轮下系着重物用以固定。
作为一个学过物理的现代人,这么些机巧常识,我自然是有的。
“看到那个轮没有?左右两边都挂着重物,”我对前面的将领说道,“将左边那道绳子射断……”见他的眼神有些疑惑,我说道,“城里没人。”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挽弓,一箭射去,正中那条系索,只是那索很坚实,轮子只是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射索和轮相连的地方。”我想了想,说道。
又是一箭过去,这次射偏了些,箭头极快地擦过铁索,几点橙色的火花在墨蓝的夜空中尤其惹眼。我暗笑,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飞鸟在那里停歇了。“继续,还是那个位置。”
箭矢跟铁索摩擦生热,终于点着了抹在上面极少的火药。叛军为了造出城内有人的假象,竟然想出了用火药的味道来驱赶飞鸟。铁索烧得红热,射到第五箭的时候,轮终于被系在右边的重物拖动,转了起来。
只要一开始转动,这个势头就停不下来,吊桥悬好的时候阻力臂几乎为零,而随着轮的转动,阻力臂越来越大,加上破损,那根铁索根本拉不住吊桥。
吊桥轰然落下的时候,激起一片尘土,引起的风吹得城楼上的烛火不断摇曳,接着熄灭。
最后一点亮光熄灭的时候,将领下令冲车入城,冲车一轮一轮地撞击着城门,引起的巨大声响终于让城里有了动静,一片漆黑寂静的陈留城又吵闹了起来,这种吵闹比安静还要可怕。
撞开城门的一刻,城里百姓惊恐的表情映入眼帘,我竟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的惊恐充分证明了守军都已经走了,他们以为这座空城被攻破,他们免不了一死。
安顿好民众,我们匆匆忙忙地回到军营,一支带火的箭射向了城楼,几点星火在早已布好了火药的城楼上成了燎原之势,熊熊烈火将天空照成紫蓝色,飞舞的火星遮住了所有的视线。
叛军竟然来的这么快,一堵城墙将我们和外面张武冯翊的大军阻隔,我们完全不知道他们是故意让他们这么快杀到,还是遭到了伏击。吊桥的绳索已经被城楼上的大火吞噬,吊桥放下,失去了城楼和护城河的作用,区区城门撑不住多久。
城外叛军的投石车和弩机都已经开动,城楼的大火中窜出一阵带着火星的矢石雨。
“开床弩,就从这火中射过去!”才刚刚舒一口气的士兵们再一次陷入紧张的战斗,一架架床弩从军营里推出,巨形的弩箭沾满火焰从城楼上冲出,城外冲车撞击城门的声音却一点都没有停下,抵挡着攻击的冲车已经快要退下,眼看城门就要打开,我看了冲车一眼,慌忙让几个弓箭手带上火药过来,特意往后退了退防守的冲车,正在叛军将城门撞开一条大缝的时候,那几名弓箭手马上将带着火药已经点着的箭射过去。
从里面把门推上比从外面把门推开费的力要小得多,趁着外面混乱的时候,防守的冲车马上将城门撞上。为了防水,冲车上涂了桐油,飞出去的火箭让冲车丧失了战斗了,不过也将我们陷入了一座用火焰包围的困城中。
我们听见外面有梆子的声音,援军已经来了,叛军为了应对后面突袭的援军只好放弃了攻城,我们马上列好队等待着,忽然夜空中有点火红的东西掠过,一支长矛落在了我们旁边的地面上,烧红的矛尖落地的时候发出“嗞”的一声。
准备好的水泼向了城门,水遇到烧红的铁门的时候变成一片弥漫的白色水雾,我们的冲车上都淋了水,撞开城门之后,早就准备好的兵马从城内冲出,将叛军包围。
我没有再跟出去,在城里等待着,等到再一支长矛从火海中落下,插在地上的时候,我站了起来,这种刺激这种喜悦是沙盘所不能比拟的。
那天商议的时候,在帐外的人才是真正的内应,特意让徐铭知道冯翊在阵里,特意让内应因为惊恐而尽快报信,就是为了让徐铭觉得我们是计中计,来来回回算计之后,结果就是回到原点,我们所谓暗度陈仓,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正的目的,是栈道,是陈留。他们留给我们一座空城,追击那些骚扰的士兵,然后回到陈留,利用自己对地形的熟悉,想将我们的大军都困在城里,最后完全消灭。
马蹄声响彻了整座陈留城,我这才看清楚这场战斗有多么激烈,遍地的残肢、血,火光,哀号……他们都进城了,但我却找不到我要找的那个人,我等待着,终于在队伍的最后发现了他。
那一身浅灰色已经沾上了不少血迹,褐色的痕迹到处都是,我匆忙跑上去,他的脸色较平时还要苍白,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霜,就是漫天的火光下,他的脸色都没有显出一点点的红润。我这才发现他身上不仅有褐色的血迹,还有鲜红的,他的肩上有一道明显的伤口,我不敢相信,但手指已经碰到了他肩上的衣服,沾上了同样鲜红的湿润。
“马上……赶在他们回小城之前……”他从我的怀里爬起来,声音沙哑,“备马……先假装败退,等他们再走一段距离之后再交手……”
冯翊再一次挣开我,但他并没能走出一步,他倒在我怀里的时候,全身瘫软,似乎支撑着他的,就只有身上所披的细铠。
“不要让人知道我……”
“我知道了。”我用他惯常的平静语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