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为上》潜渊

8、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这不是逼着人造反么！”
　　大汉再一次站了起来，冯翊抬头看着他，笑了笑，“就是逼反。与其坐在这里等待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大，不如干脆将他们逼反，然后……”
　　“然后？”我的声音忽地低了下去，“然后就打仗……吗？”
　　屋里只剩下一片沉默。
　　“先生的话没错。是我一直觉得能忍就忍，能让就让……若是兄弟间不得不因为这个而开战，我也只能应战了。”太子先开口说道，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一开始那个典型的微笑，只是这个笑里，带着无奈，带着遗憾。
　　冯翊准备说话，我一看他的手又摆出那个爪一样的形状就知道了，我拉了拉他的衣袖，这个情况一点都不适合放狠话。他举到半空的手慢慢握成拳，然后放下，他笑了笑：“如果需要我，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
　　“不……殿下不可以这样就听了他的，这件事关乎的不仅仅是兄弟，而是百姓！要是打仗，多少百姓会丧生……”
　　“弟的脾性你也不是不知道，”太子说道，“一旦起事成功，我们所有人都要死，他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不会念一点点的情，到时朝堂上死的人，不会比打仗死的人要少多少。”
　　“既然殿下已经有决定，那就趁着这时早些回去，跟踪你们的人可是一直在外面等着，到了天黑，回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冯翊说道，“要是打仗，请让我跟从。”
　　“那就现在。”太子站起身，说道，笑。
　　冯翊也笑了一下，“那就请在此处稍候，我去收拾些东西。”
　　他走进别院的时候，我也在后面跟着。“现在？你不是说那些人在外面跟着么，这样不是……”
　　“就是要让徐铭知道对手是我。”他头也没回，用极快的语速说道。
　　这下惨了，他要是走了，我不就攻略不了了吗？那怎么回家？我急了，追上去：“你不能就这样走啊，我……”
　　“你想跟着去是不是？”他用同样的速度说着，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我，“你入府到底为了什么？”
　　“我……”我眨了眨眼，有点为难，“就卷轴呗……”
　　“卷轴？”他挑眉，转过身去，继续走，“卷轴就在虞山先生房中书箱，自己去找。”
　　他这句话吓了我一跳，但真正让我意料不到的是他的态度，我还以为他会好像那些浪漫小说里面的主角，说一句“我担心你会遇到危险”来驳回我去战场的请求。
　　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失望。这事情正在往一条我没有料想到的道路上发展着。我追上去，挡在他面前。
　　“我的目的不仅仅是卷轴，还有你，”他还是一张扑克脸，但我已经不能思考了，我没有去揣测他现在心中所想，“从开始到现在，我的目的就是追你……追……追你。”
　　“那就跟着。”他脸上的表情一点没变，继续用同样的速度往前走着，然后一手把房门关掉，将我挡在门外。
　　他很快就出来了，只带了很少东西，我看着那张扑克脸，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意外么？”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手来，他的手恰好到我的胸口高度，我习惯性地一缩。他眯着眼，“还有什么需要意外？”
　　“你——”我的气焰很快就熄了下去，我小声地说道，“早就知道了？”
　　“整个虞山府都知道。”他依旧用那种听不出感情的语气说着，“收拾东西。”
　　我只好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他，但他只是看着院里的草木，没有发现我，我有些失望地继续往前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到了提示音——+1
　　我笑了起来，什么收拾东西的想法都没有了，随便收了两件衣服，走了出去。
　　那人竟然还在看着院中的草木，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我在后面拍了拍他，以为能看见他惊喜的样子，结果他只是冷冷地回头，一张扑克脸。
　　他那一身浅灰色到哪里都是那么地惹眼，我记得以前我还是仆役的时候，收拾他房间的时候，就惊讶地发现他所有衣服都是浅灰色……我想这应该是意味着什么的，但他不说，我也不敢问。
　　我们藏匿在太子府中，暗中等待着消息。邵沅被升为汝南郡守，果然在朝中掀起风波，不过上书的人很少，那些二王子的党派似乎收到了什么消息，统统保持沉默。那天冯翊特意选择跟着去，大概就是这个原因，让他们因为猜疑太子而不作声，一步步将徐家逼反。
　　天气渐渐转冬，京城的天气较虞山府所在的扬州要冷不少，十一月左右雪花已经开始飞舞，冯翊的手常年都是那么地冷，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太子要急着让我们来这里，但他们这么做一定有其原因，我也没问。
　　冯翊那种虚弱是一天甚于一天，偶有太医偷偷来访，但冯翊只是以“每年冬天都会这样”来拒绝喝药，渐渐来的太医多了，时间间隔少了，不少宫中的人都知道太子宫里有个病秧，我似乎明白了他的用心。
　　战争终于在十二月的某天爆发，隆冬大雪，城里的一切热闹如今都只剩下肃杀。先爆发战争的不是汝南，而是陈留，这似乎是有意为之的挑衅。
　　那天跟太子一起来的是一名将军，名叫张武，他对我们这两个随行的军师信任度一般，但我一点都不担心，因为这么些日子来，我知道张武无论怎样都会服从上级命令，只要太子信我们，他就会听我们的。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个浅灰色扑克脸骑马，他在衣服里面披上了细铠，但看上去还是那个弱不禁风的样子，一头长发梳成最不影响行动的髻，一点点的雪花衬着他的浅灰色，让我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一看兵力排布，就知道徐铭在阵。徐铭已经不是上次那个被我乱下阵侥幸战胜的求学之人了，看着他的布阵，我这才觉得有种恐惧。防守严密，而且机动性大，军阵整齐，显然是经过不少时间的训练的。
　　“这些家伙怕是早就准备好造反！”
　　我听到张武将军这么说，忍不住看了冯翊一眼，他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等他们造反。
　　敌人的营寨在陈留城外的一处小城。既然敢这么下阵，陈留城里应该早就布好对方的内应，这样主城小城成掎角之势，要攻下两城，必须要用奇兵。
　　将领们都在军营里列坐着，冯翊坐在张武身边。军营里的气氛稍显沉重，或许是因为叛军的准备远比我们之前所能看到的充足。
　　“先打陈留。”冯翊忽然说道，他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十指交叉紧握垫在下巴，专注地看着桌上的一幅地图。
　　“你的意思是？”我坐在他的旁边，问道。
　　他抬头看了看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挑了挑眉，笑，“算是。”
　　“小队兵马多次在小城外骚扰，只击鼓，不进攻。”冯翊的指尖在地图上划过一个圈，然后指向陈留，“接着攻击陈留。”
　　“但不是……”
　　“陈留城厚，他们不会开城门。”冯翊环视在座将士一圈，目光停在我的脸上，又很快转开，“接着……”
　　“稍等，”我轻轻拉了他的衣袖一下，“我认为这样不对……既然我们能想到此计，叛军也一定能想到……况且——”我忽然站起身，冷笑。
　　在座的将士脸上都有些惊愕，我知道此时的帐外有人经过，这就够了。“况且军中有内应。”
　　用平静语气说出的这句话让在座的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地出现的惊讶的神色。旁边的冯翊只是保持着一张无表情的脸，我扫视着营里的人，每个人的性格此刻清清楚楚地写在了脸上。我慢慢坐下，“此事还需计议，不过谁是内应，我已清楚……”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凝住了，我笑了笑，“不在诸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