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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风茧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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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忙脚乱地大声叫唤重叶,又在一片混乱中带着晴明回了土御门小路以北的宅邸。
由于找不到晴明家的人和房间,我只好将他放在走廊上。
风依旧很大,又没有足够的衣物盖在他身上,我只得坐在走廊外侧挡住些风。
晴明的脸色依旧苍白。虽然他的容颜仍和平时一样美丽,却分明有了种枯竭的迹象。
这让我急得左顾右盼又手足无措。
他那样沉睡着,该用什么办法让他回复过来呢?
晴明……晴明……我不停地叫,可这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帮助。
我抬头望见仍陪侍在旁的重叶。
重叶,能找到救治你家主人的人吗?
重叶抬头望了望,便说,此间请博雅大人劳心。
之后重叶凭空消失了。
我真是无用的人呢,之前还斥责晴明不让我帮。
的确不需要,因为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就算到现在也激发不出我的什么能力,而只能在他身旁干着急。
晴明如同玉雕般纹丝不动,唇边血痕犹清晰可辨。
怎么会这样呢?
我心里闷得难受,便取出叶二吹了起来。
笛音使我略略平静了些。
我不停地吹着,然后几乎忘了自己如何掌握这些曲调。
因为我心里忍不住叫着,晴明,晴明,晴明……
然而笛声似乎不能停下似的。我怕一停下会使晴明的情况变得更糟。
现在惟有不停吹着叶二。
于是我就不停吹着叶二。
直至近夜时,重叶带着一个人回来。
贺茂保宪。
我是见过他了的。一位法力极高的阴阳师,晴明师父的儿子。
他一进来就说,源博雅殿,你怎么把晴明弄成这样?
我停下笛声。什么?
晴明生病了哦。
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晴明这种体制是不会轻易得病的?
……
那就是不知道了。
晴明不肯告诉我他生了什么病。
是咒。
诶?
和晴明说的一样。我想着,这难道是阴阳师的通病……
什么咒呢?为了弄清我决心努力听明白这些深奥的言论。
身为阴阳师就是担负人界与异界的交流和协调稳定的职责的。阴阳师经常除鬼驱魔会吸纳很多怨气明白吗?
很好懂嘛。于是我点头。
久而久之,这种怨气积攒起来便会形成一种咒。身为据说最有能力的阴阳师,保宪说着瞟了晴明一眼,自然积累得更深。
本来真正的阴阳师,像晴明这样的,应当游于人界与异界之外,自由自在而不受拘束,这样才能完成协调平衡的工作。
然而阴阳师身为人界之人,自然会对人界有所偏颇,这本无可厚非。
但若被特殊之物束缚……
会怎样?
保宪一时没回答我,却只顾东张西望。
忽然他说,哟,有这个酒吗。
我望去,是前夜喝的风茧。
就是这个。保宪说。
风之茧,这个咒。
我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晴明曾说,他就像风,自由而不受束缚。
晴明是风。保宪说道。
而风一旦化为丝,缠作茧,便不能再流动。
那之后会……
不能流动的风便不能为风,那么原先之风将消散无踪。
风之茧。这就是风茧的咒吗。
我的心猛的一痛。
将会消散无踪。
保宪不再说话,然而那句话却足以充盈我现时的整个世界。
风之茧。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喃喃自语。
保宪冷笑一声,不再言语,径自出门去了。
我也并没有再追问。
足够了,这句话,已足够震撼我。
是谁束缚了晴明呢。
……
是谁让晴明的风停滞不前……
是谁……
……
我默默地坐在晴明身边,一直想。
一直想。
保宪的话若隐若现。
消散无踪。
风茧。
晴明……
晴明。
是我么,晴明。
恍惚中,我这么说道。
为什么我会这样说呢。
天完全地暗下来了。
我举起叶二又吹了起来。
这次心里的烦闷担忧悲伤竟全部化为眼泪泉涌而出,怎样也止不住。
我相信这一夜流的泪比我以前为乐声所感流下的所有泪还要多。
晴明,是我么……
身体中有个声音不住地问。
晴明还未醒。
风亦未停。
我的叶二,也未敢停了它的歌。
而眼泪,也一直未停。
我怎能一直像女子般流泪呢。
然而一想到风茧那两字,我便完全没有顾忌地开始流泪。
晴明。
求你先醒吧。
我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