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岁十七》含雨

4、第四章

　　“有些人，你觉得自己看懂了，其实没有。有些人，你觉得好像永远也看不懂，其实你已经懂了。”

　　也许是苏幻良心发现了，隔天风平浪静，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上午订包厢的人不是很多，我，小周还有其他几个服务员分管三个包厢。他们的都是大包或是中包，我的是小包。通常没有什么人定小包，因为房间太小，而且在西面光线不是很好。苏幻领着我把包厢服务的流程都过了一遍，还适时地让我去协助其他房间，总之就是不让我闲着。
　　不过他们都很客气，不会让我做什么复杂的工作，也就是帮他们倒倒骨碟，拿拿啤酒，还有跑跑腿。后来到了下午，苏幻大概见我是有些闲就把我调到中包那边新来的一桌服务，还把原来的服务员遣走了。
　　说实话，就像当初考四级一样，我做了好多模拟题，但是真正开考那一天我还是紧张地要命。先不管我犯了多少个错误，我在给客人倒茶的时候手都在抖，真鄙视我自己。
　　不过整个过程也还算顺利，客人还夸我说第一次能做到这样就非常不错了。
　　虽然是中包但是只有四个人，点的菜也不是很多，撤完台之后就剩下一些高脚杯和醒酒器。我去打水的时候看见小周，她说她那三个大包忙死了，找不到人帮忙打水。我自告奋勇说我那一桌可以等到一会儿和另一个中包一起收拾，现在先帮帮她。算是报答他们之前的宽容和热情吧。
　　打完水我就守在房间外面以备客人不时之需。
　　大概五分钟之后苏幻上来了一趟，看了我一眼。五分钟之后他又路过有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莫名的冷，像秋天的风。反正看了我好几次之后，他终于放弃不再看我。
　　几个房间都打满水后我就回到自己的中包。意外的发现苏幻已经在里面收拾了，我惊喜万分，跑进去想说些什么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你怎么在里面收拾？”
　　他停下正在洗碗的动作，抬头，眼睛一点温度都没有。“难不成还要等你来洗？”
　　完了，我又错了。
　　我只好小声说：“你那放着吧，我自己洗吧？”
　　苏幻无比讽刺地笑了笑：“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来吧，您这么尊贵的身份我怎么使唤得动，你去那边歇着吧。”
　　我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但是我不想让他看见，努力把头低下，还是很倔强地拽过他手里的抹布。
　　他一把打掉我的手，继续洗完他的高脚杯和醒酒器，然后又开始擦转盘。
　　我尴尬地站在一边，控制了一下情绪，然后走过去对他说：“对不起，是我的错，但是我自己的工作还是让我自己做吧。”
　　他擦转盘的动作终于停下来，然后转过身把抹布扔在我脚边，眼睛里同样没有情绪，但是声音无比凛冽：“你总算还知道是自己的工作，我还以为你是来度假的呢。也是一个正经的大学生，不再学校好好念书，来这里打什么工，你家里就这么缺那点儿钱吗？”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从眼角落下，我默默走过去擦转盘，一边擦一边啜泣。
　　苏幻还在继续训：“真不明白你是怎么考上大学的，你这么笨，又不是那种勤奋的人。但是，既然你到这里来，就必须好好做，不能像以前一样懒懒散散过日子了。”
　　训完我之后他就走了，我蹲在地上无声地哭起来，心里默念：“苏幻，今天你让我受的屈辱，终有一天我会让你还回来的，你等着。”
　　晚饭我也没有去吃，我还把自己的小包又打扫了一遍，重新摆了一下餐具，还抄了一份餐单和酒水单带回去背。
　　就这样我很快就把菜单背了下来，加菜加酒水的时候很熟练，甚至有些红酒我还记下了年份和英文介绍，香烟的牌子和价格。我以前连开瓶器都没有碰过，也不知道吃螃蟹需要十几个工具，还有各种海鲜和凉菜的配料我也能记得分毫不差。
　　在每周一次的例会上店长点名表扬了我，还说要给我加酒水提成。
　　苏幻也再也没有机会找我麻烦了，至少我向成功迈出了一大步。
　　那天晚上，我给客人上完菜后准备去前台核实一下酒水报单，看见苏幻站在走廊的落地窗前出神。
　　察觉到我的靠近，他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棵树是不是很幸福。”
　　那是临近酒店的一颗很普通的法国梧桐，但是刚好路灯设在旁边，大概树枝的伸展最终把路灯也当成了一种依附，所以那盏路灯看上就像是有心人故意放在里面一样，光晕从中心向四周扩散，每一点闪烁的尘埃都是从亿万光年的星团中陨落而下的。每一个在树底下的行人，都被那束灯光打得原形毕露。寂寞的影子会被拉长，繁忙的脚步从不驻足，只有真正体会过幸福的人才会仰视微笑。那光像是有温度的，在一阵轻微的晚风中抖落一地温柔，好像失去的那些人会在记忆里越发灿烂，无望的岁月也变成了守望的天空。
　　苏幻，那天我知道他只有十七岁。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原本应该拥有阳光般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睛。但是，我为什么就是觉得他不快乐。
　　“我明白，苏幻，正因为你内心阴暗，才无比羡慕像外面那样的温暖。”
　　他转过身来，眼神不可置否，然后眉头一锁：“那么，林如梦，你是不是一个内心阴暗外表温暖的人呢？”
　　“你觉得我像吗？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一定会成为你印象最深刻的人。”
　　我留下这话就潇洒地走开了。
　　晚上闺蜜打电话来八卦我这个礼拜的工作。
　　“你说，如果一个人明明你已经了解了他，或者说在某些方便了解了他，但是为什么一看到他流露出某种眼神，你就不自觉的想要，想要保护他呢？”
　　听完我的话，闺蜜嗤之以鼻。“一般，我把这种症状归为两类，一个是你当妈妈了，看到自己的孩子会有那么感觉；还有一种就是，你恋爱了，而且还是姐弟恋。林如梦，我告诉你，你完了，老实招来，那个人是谁？能把咱们学生会老大比下去的那个比你小的男生是什么来头？”
　　“你说一句话断一下会怎么样，也不怕憋过去，我听着都差点背过气去。”
　　“你别想岔开话题，说说看，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只好努力不引起她遐想地说道：“是个十七岁的男孩子，但是我真的不喜欢他，相反，我恨他恨得要死。但是我觉得怎么也走不进他，他好像给自己建了一堵墙，隔绝自己与他人互通的路。”
　　“还说自己不喜欢他，不喜欢他走进他干什么？了解他干什么？”
　　这叫知己知彼，为了帮我顺利打倒他。当然别人肯定看不懂的，更别提我那个脑容量只能放得下一个帅哥的闺蜜。
　　“林如梦，有些人，你觉得自己看懂了，其实没有。有些人，你觉得好像永远也看不懂，其实你已经懂了。”
　　这个闺蜜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深奥了。
　　“笨，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在迎新晚会上你对我说过的。”
　　怪不得，我觉的那么熟悉。但是凡是都有例外不是吗？苏幻，毫无疑问，就是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