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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暗】孩子×大人×同床共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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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
玻璃蓝烁耀起微淡的光,笑弧变得缓和,蕴散出丝缕状的柔软。金发少年眯起了眼睛,纤细的浅金色眼睫在灯光中散发着朦胧的美感。
“你是多么奇怪。”
他挪动着手指,轻摸她的脑袋,清凉的指腹在墨紫色丝发上摩擦而过,软软的碰触温柔而小心,像是在安抚着不听话的年幼孩子。
“一个不够像外界人的外界人。”
“不够像是外界人的外界人?”墨紫发少女抬起眸,有些诧异的望着他,“这句话听起来就像你很了解外界人,我还以为流星街的环境应该很封闭?”
“不够了解。”金发少年坦率的摇头,“但是,我知道,你不够像。”
“我不够像?我不是很理解你的意思。”
“你的战斗天赋很强,可是你却不敢自己接骨。你的恢复能力很强,可是身体却奇怪到好像产生了有自我意识,接过骨的一边已有康复的迹象,另一边仍然错位的却毫无反应。”
右手还放置在她的头顶,可是左手的指尖却还在摸索着她刚刚被接妥的肩胛。金发少年抿着唇,默默的盯着她,似乎是在认真的考虑或许应该再折断一次试试看。
“被抓到,却不求饶。被消毒,却不愤怒。知道逃跑没用,也不试图抵抗……想要活下去,可是死掉也可以。不能了解,又拼命想要理解……不像是外界人,至少,我没见过这种外界人,而且,鲁西鲁他们也都没有提及过这种外界人。”
“金发先生,请不要以如此好奇的目光注视着我的伤口,否则的话,我会以为你有恋伤癖。即使你想要再折断看看,我也是绝对不可能会同意的。”
轻晃了下肩膀,墨紫发少女尝试挣脱。可惜,此时金发少年正好在使劲。只听嘎达一声,冷汗瞬息间就从她的额边流淌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
他无辜地扇动着眼睫,缺乏诚意的致着歉。可是,澄澈的玻璃蓝却酝酿出与之道歉口吻截然相反的浓郁好奇。这激起了她恼怒的情绪感知,“不是故意的?金发先生,你确定?既然如此,帮我再把它接回去,怎样?”
“不要。”金发少年回以否定的答案,“你的骨头又不是拼图。”
“……很荣幸,金发先生,你竟然知道它不是拼图。”
墨紫发少女忽地眯眼而笑,清冽的字句泛漾在唇舌间却微微透露出咬牙切齿的成分。她拍开了金发少年的手掌,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肩膀,模仿着他先前的模样,近乎试探的尝试替自己接骨。这种时刻,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痛恨这副身躯如具自主意识般的恢复能力。
“你真的不会接吗?”少年奇怪的望着她,就好像看见了非常不可思议的事物。
“否则,金发先生认为我为何要等你回来?还要询问你是否可以帮我接?”墨紫发少女没好气地冷哼了声,以一种临界于恨不得咬他几口的神情凝望着他,“虽然我的身体是很奇怪,但是我还不想沦为试验品,尤其不想因为金发先生的任何情绪而让自己错位的骨头闲置到第二天——”
她不爱郭芙,她不是杨过。
人残志不残去对无法再医治的人说。
她讨厌任何残缺,从身体到感情。
墨紫发少女深深地吸了口气,错骨与接骨的痛楚她自己尝试了三次,而金发少年自始至终冷眼旁观,所幸她的学习能力不错,直到第三次,她终于将肩骨接妥。
于此同时,恼怒感越演越烈。
莫名的恼怒,像是一把火,点燃了整个胸腔,然而脑部却无比清醒,甚至开始考虑起这股莫名的恼怒究竟从何而来,因何而生。
……委屈。
对于金发少年的冷眼旁观,她竟然像是个孩子般的感受到了委屈,好似没有给予她帮助的他是错误的,是邪恶的,是恶劣的大人——
靠,哪怕是上帝也会同意她的观点,能够由于好奇这种情绪而残害他人身体的这个人根本就像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或许他够狠,但他甚至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狠!而她怎么可能,会对这样一个孩子气到了近乎残忍的人,产生一种例如于是孩子在看待长辈时才会有的感情?!
就因为他说她是流星街的一部分?
就因为他是询问她是否要生活在这里的人?
就因为她是他的责任?就因为她正位处在他的看管下,所以他们的相处模式如同于父母与儿女?
墨紫发少女还以为至少他刚刚的笑容是因为他承认了她,虽然她不清楚他到底为了什么才会在听到她谈及那句“想要活着挥霍可以存在的每分每秒”而露出笑容,但是……不,流星街人就是这副尽量自力更生的死样子。
他们绝不会不顾同胞的死活,可是,他们比不顾同胞死活的人表现的更加无动于衷。
……而且,目前,她还在遭受审视与揣摩。
因为她最初表现出的战斗天赋与不会接骨处理伤口的行径着实有些不相符。
思索到此处,墨紫发少女不禁轻阖起眼,叹出了口气,平声道:“我想,我大概能够理解你的言行举止,可是若要我完全适应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你有一辈子的时间。”
金发少年略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跟随他走。
“至于接骨什么的,你总要自己学会的。”
“就因为这个?”
不可思议的惊呼着,尽管墨紫发少女对于流星街人的矛盾之处稍有一些了解,但她乍闻此言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唇。“就因为这个,你冷眼旁观?就因为这个,如果我没有学会怎样接骨的话,你会毫不客气的再次折断我的手?”
她确实听说过,老鹰会为了使幼鹰学习怎样飞翔于天空而蓄意将它们推出自己的巢外。可是,人类都是灵长类,他们是社会的缔造者,无论是知识、思维,还是情绪、感情,这些东西的出现或者产生都是为了使人类能够更好的保护自己的下一代。
“我始终都觉得我无法全部了解。”
墨紫发少女一边随金发少年步至另一隔间前,一边细细地嘀咕道:“无论是什么样的生命,在最本能的一方面而言都是完全平等的,绝大多数生物活着只是为了延续自己的染色体——”
可是,流星街人显然超脱于这个层面。
虽然他们想要活着,珍惜孩子、新血,可是又完全不顾后者是否拥有着自己的DNA。
她看着他推开门,徒步走进一间卧室,然后不脱衣袜直接钻进了小小的床铺中,不禁纳闷的喃喃说道:“因为我不是流星街人嘛?在我看来,你的为人处事方式完全没有任何具体的正常章法可循,就比如说,金发先生,我睡在哪里?你想让我打地铺吗?”
“我没有多余的床铺、被窝,以及其他等等。”
仅露出个脑袋的金发少年泰然自若地拉着自己的被子,也不理会这样的发言、行径是否会让旁观者彻底泪流满面,反是我行我素地将自己蜷缩埋起。
“金发先生,请不要装蚕蛹。”
“我没有多余的床铺、被窝,以及其他等等。”
“喂!”
吐出一声含具喝斥意味的单音,她深吸口气,狠狠地咬了咬嘴唇,于此同时关上了卧室的门扉。墨紫发少女不清楚流星街人是否都像是金发先生这般固执到足以逼疯圣母的程度,但毫无疑问的是,他孩子气到能让一个逻辑型情感障碍精神病患者非常得想要抽打他一顿的地步。
“虽然这样说很失礼,但是这里应该还有空余的床位吧?我假设在那种被鸟群袭击的情况下应该已经有人死掉了?”
“你还没工作。”
“所以?”
“那些物品现在不属于你。”
“言下之意就是我直到能够工作时才会拥有床铺、被窝,以及其他等等喽?”她步至床铺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那么,允许我进入你的地盘,在我面前钻到床铺里,还有……一直重复那句‘没有任何多余的床铺、被窝,其他等等’,这种种迹象……我可以把它们当作是金发先生已经默认了要与我分享床铺、被窝、以及其他等等的表示吗?”
“……”
他沉默半晌,线条削尖的下颏忽而晃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金发少年在她面前点了点头。
见状,墨紫发少女愉快地蹦跶上床铺,开始与金发少年抢被子。被夺走了一半被子的金发少年不悦地注视着她,突然又说道:“不怕被侵犯吗?”
“噗。”
墨紫发少女自动把他的这一番话翻译为“不要与我抢被子”。
她歪了歪脑袋,含趣答道,“我以为金发先生会把我当成小孩子来看待?否则,为什么你刚刚要摸我的头?而且,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金发先生都是在提点我要小心其他的一些有害垃圾……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我确实不是非常担心侵犯问题,按照你的说法而言,因为我暂时是你的责任,而你这个人的责任感似乎也非常的强。话又说回来,金发先生不考虑考虑吗?有关于生孩子的事宜?”
“被一个孩子要求考虑与其生孩子这种事感觉很恶心。”
“噗哈,噗哈哈哈——”
察觉到金发少年认真的神情,墨紫发少女没有憋住笑意,一不小心大笑出声。尽管她是被毒舌的对象,而且自己在这种环境下也处于非常弱势的状态,但是……
“金发先生真是个奇怪的人啊,虽然一直都是在陈述事实的感觉,可是又会让我在同时体会到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特质,温柔与冷漠……阿拉,应该是很特别的人吧?即使是在这种奇怪的地方。”
如若自言自语的句式消散在空气里,他却是困惑地皱起了眉宇。“这是特别奇怪的意思?”
“不,当然不是。只是第一次遇到无法定位‘喜欢’或‘讨厌’以及‘无所谓’的人,或许是金发先生的处事风格让我稍有些无所适从呢?”
清清淡淡的热气呼哈在彼此的脸上,墨紫发少女微微侧首,黑色的眸子穿破了夜色,直定于被幽暗所笼罩的玻璃蓝上。“正因为无法全然了解,所以不喜欢,正因为能够理解一些,所以不讨厌,正因为与自己未来的日子大概会息息相关,所以不能无所谓……啊~,这即是说,金发先生之于我是很特别的存在吗?”
狭窄床铺中难免的肢体碰触使金发少年眉宇间的皱褶更深。
“你很冷。”
“嗳?”
墨紫发少女好笑地挑起眉梢,她有些恶意地伸出手指攀绕至少年的腰际,然后,似乎是将他当成人形抱枕般的紧紧缠住。“虽然我想说这是托先前洗冷水澡的福,但是现在这种时刻果然还是说‘那么就请你尽快温暖我’的效果才会比较好吧?”
少年不动声色的盯了她一会儿。
突然,抬起腿,将少女踹下了床铺。
他木着脸说道:“去漱口。”
“噗……噗哈……”
跌坐于地面上的墨紫发少女闻言,只能紧咬着牙关,不停地耸动着肩膀忍笑。她擦了擦眼睑处因笑意而生的泪水,勉为其难地站起身。
纤长的丝发随着略是抖动的身躯而晃颤着微小的弧线。
墨紫发少女露出了自怨自艾的表情。
“我顿时替自己感到了难以名状的悲哀,我的人生真是太过于悲惨了啊……”
她一边捂着面容向隔间外走去,一边颇是戏剧化地低声喃喃。
“我想我可能是第一个被同龄异性踢下床的少女吧?”
金发少年一言不发地将被子拉得更高,冷冷地注视着往外走的窈窕身影,忽然觉得即使自己是一名男性但他仍是被调戏的那个。
——孩子气。
墨紫发少女在小小的卫生间里愉悦的扬高了唇弧。
笑得就像是一只恶作剧成功的猫科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