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所谓成婚与逝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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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木峰谷遍地红妆。
柳无锋不久后向柳无心求亲了。
柳绿晓很清晰地记得那日柳无锋为柳无心戴上家传的碧玉发簪时，脸上的笑容，美如谪仙，灿若星辰。
于是，就有了今日的布置。
她也不知道自家的师父师母是从哪儿弄来的红绸布和红灯笼。
或许是师父师母成亲的时候用的？柳绿晓猜想。
所谓美艳不可方物，今日总算是完全了解了。柳绿晓望着铜镜中那张美丽的脸庞心中不禁感叹道。
盛妆下的柳无心，肤如凝脂，眉目如画，桃面丹唇，眼角带着那一丝娇羞的风情，显得越发明艳动人。那一身刺绣精美的艳丽嫁衣穿戴在她的身上更是有风华绝代之感。
她就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站着浅笑着的柳药。
“开始了。”柳药托起柳无心如瀑布般垂泻而下的乌黑长发说道。
“恩。”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木头梳子轻轻埋入长发，顺着发丝缓缓拉下，一遍又一遍。柳无心静静听着柳药说着话，嘴角带笑，就好像……真的能够如同柳药所说的一般。她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新娘子一样，等待自己嫁给命定的夫君，与他举案齐眉，白头到老，为他生儿育女，子孙延绵。
柳绿晓就这么手撑着下巴，看着柳药一点一点帮柳无心盘起了新娘的发式，然后为她盖上鲜红的盖头。
柳绿晓站了起来，走上前去。柳药朝她点点头，便离开了屋子，先行去了拜堂的大厅。
“师姐，恭喜你。”柳绿晓今天也特意花心思梳妆打扮了一下，穿了一身粉嫩的罗裙，戴上了一支做工精美的桃木簪子，一对可爱的珍珠耳坠于耳垂下摇晃荧荧泛光，倒也算是个讨人喜欢的秀丽姑娘。她向柳无心伸出了手。
“谢谢。”柳无心把自己的右手交给柳绿晓，在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柳绿晓刚想迈步，不料柳无心一个踉跄，她连忙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师姐！”她紧张道。
柳无心只是笑着摇摇头道：“无碍。”她方才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我们快去吧。”她现在只想跟快地见到柳无锋，更快地成为他的妻子，生怕一个拖延就失去了机会。
柳绿晓虽心里担心，但还是点头道：“师姐，那你千万搀住我的手，可别摔着了。”
“好。”
大厅里，柳无锋三人早已等候多时。
柳无锋一身喜服，胸前系着大红花，常年冷峻的表情今日尽是温柔和喜悦。
柳千风和柳药也是穿着正式，正襟危坐。
终于，柳无心在柳绿晓的搀扶下出现了。
柳无心的呼吸突然变得有些快，她走的很慢，但脚步却很稳。她不知道是因为有绿晓在她身边扶着她，还是她的身子忽然好转了，她感觉到她的脚步不再那么虚浮。她正以一种固定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进她心爱的人。她知道她的爱人正用一种很温柔的目光望着她，期盼着她。她隔着红彤彤的缎子，也用满是柔情的目光望着他的方向。
柳无锋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他看着柳无心慢慢地朝他走过来，居然有种下一步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慌乱。他只能用专注的，充满爱意的目光看着她，他希望她能感应到。直到如今他仍然恍恍惚惚的，不太敢相信无心如今真的要成为他的娘子了，这一天就这么到了。他是如此期盼娶到她。
柳绿晓把柳无心带到师兄面前便退到了一边。
柳无锋在握住柳无心手的那一刻，安下了心来。
一旁的柳绿晓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开始了成婚仪式。
“一拜天地——”
第一，谢天谢地，能让你我相逢。
“二拜高堂——”
第二，谢父谢母，抚养你我之恩。
“夫妻对拜——”
第三，谢生谢死，你我永不分离。
“进入洞房——”
今晚属于这对新人，其他的都不重要。不论他们能在一起多久，不论今晚过后的离别会有多痛，他们都知道，此刻就是永远。
他们终于永远在一起了。
无论这个永远有多痛苦，多孤单。
只要他们在一起。
“无心，我终于娶你为妻。”
“无锋，我终于嫁给了你。”
你无怨，我亦无悔。今后，天涯海角，天崩地裂，我与你，永相随。
鲜红的鸳鸯蜡烛上，摇曳生姿的烛火晃花了柳绿晓的眼睛。
“阿晓，去歇息吧。”柳药摸了摸她的头，径自回了房，柳千风对她使了个眼色，紧随其后。
柳绿晓仿佛听见谁轻轻叹了口气，这屋子里充满了一种悲切的忧思。
新房内，柳无锋挽着柳无心坐在床边。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安静地享受此刻的温馨。
“无锋。”柳无心望入柳无锋的眼眸先开口道：“我终于嫁给你了。这也算是在我临死前，了了一桩心愿了。”
柳无锋握住柳无心的手不自禁地收紧。
“我还有一事，想要托你做到。”
“恩。”
柳无心把一方绣帕交给柳无锋道：“这是当年师母于破庙里捡到我时，在我襁褓中发现的。”她望着绣帕上那飞舞娟秀的“卓”字接着道：“此生，我恐怕也不能活着见到我的爹娘，也不知他们是生是死，是富贵还是贫苦。若有一天，你能够找到这方帕子的主人，便替我问一问她，还记不记得她有一个女儿吧。若没有遇见她，那就将这方帕子与我埋在一起，也好让它有个归处。”
“好。”柳无锋接过了绣帕，小心地收好。
“唉……我终究还是无法不怨他们，到死也是要埋怨他们的。埋怨他们把我丢在破庙里弃之不顾，埋怨他们不顾骨肉亲情狠心将我置于死地。”柳无心一向淡泊的神情此时悲恸不已，两行清泪从苍白的脸颊滑落，低落在柳无锋的手背上。
柳无锋伸手将她的泪水拭去，眼里满是心酸与疼惜。
“你有我。”
“是。”看到柳无锋如此温存的眼神，柳无心心情好了一些：“如今我有你。还有师父，师母，师妹。若不是那一夜我被丢弃在破庙里，师母也不会把我拾起收养，那么我也不会遇见你。感谢上天从没有把我抛弃，你们也从未放弃过我。”
“是。”柳无锋褪去向来无波无谰的表情，嘴角勾起柔和的笑，眼里盛满爱意。他抿了抿嘴唇，开口道：“无心，我爱你。”
柳无心的面容上绽放出一个耀眼的笑来，这一笑灿若星华，风情万千，如桃花般娇艳，似秋水般明净。她回道：“无锋，我也爱你。”
柳无锋心中一动，欺身上去，暖暖的鼻息喷在了柳无心微动的睫毛。她害羞地缩了下身子，却又勇敢地迎了上去。
两个人唇齿交织，温润炽热地缠绵，辗转厮磨。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心砰砰跳，竟都有些不敢直视对方。
“呼……”柳无心调整气息，叹息道：“要是今晚永远不要过去就好了。”
“不会过去。”柳无锋坚定道：“在我心里，永远不会过去。”
“呵呵……”柳无心贴着柳无锋的胸膛，笑得开心。
“无心，你放心，此生，我只娶你一人为妻。”
“我放不放心也管不着你了，就算你现在是说给我听听，我也是高兴的。”
“我不是说给你听听。”柳无锋加重了语气：“我是说真的。”
“恩……我知道……”柳无心听着柳无锋沉稳有力的心跳，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望着梳妆台上的烛火模模糊糊。
看来，师母给的药，药力已经快过去了。唉……我终归，是舍不得就这么走的。这一生，欢喜也好，悲伤也罢，都仿佛是镜花水月的黄粱一梦。此时，唯有你，最为真实。
柳无心感觉到身体渐渐脱力，魂魄像是要脱离身体般。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无锋，我困了。”
柳无锋身体微微颤抖，双臂紧紧抱着柳无心，勉力抑制住喉头的苦意，用一种异常宠溺的语气哄道：“睡吧，娘子，明儿个一早，我会叫醒你，去给师父师母磕头跪拜。”
柳无心只觉得眼皮如千斤重，她再也支持不住，便任凭自己沉溺在心上人的温暖里，阖上眼睛，沉沉睡去。
一滴水珠打落到她饱满光洁的额头上，那原来是柳无锋眼中无声滴落的，无尽的哀思。
另一头的柳绿晓也是一夜未眠。
她在练武场呆坐了一个晚上。
从繁星满天到天幕泛白，她动了动僵硬的手腕，站了起来。
该面对的，躲不掉。人生有太多事情是不想面对却必须面对的。生命本就是一场不断接受离别的过程。
柳绿晓这样安慰着自己。
但当她见到柳无锋怀里那个再无声息的柳无心时，泪水却如同洪水决堤，轰然一声巨响，狂涌而出，再难控制。
柳无心穿着那身鲜红的嫁衣，双眼紧闭，面带微笑地静静依偎在柳无锋的胸膛，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从此以后，昼夜交替不再更改她的容颜，年华似水不再流淌过她的乌发。
柳绿晓的心像寒冬腊月里的石板，凉了个通透。脑子一片空白的她，竟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除了让眼泪在脸庞肆虐，她不知自己应该如何是好。
这个出水芙蓉般美好脱俗的女子，还是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去吧……去了也罢。睡去，睡了也好。如此，她或许就能够日日在柳无锋的心里苏醒，尽情起舞，尽情骑马，尽情奔跑，没有疾病，没有痛苦，没有别离。
柳绿晓在一片泪眼朦胧中看着柳无锋抱着柳无心的身体远去。一只清瘦的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手的主人用略显疲惫和哽咽的声音道：“起来吧，地上凉。”
“师母……师兄会带师姐去哪儿？”
“也许是去一个谁都不知道，谁也到不了的地方吧。”
柳绿晓抬头看到柳药通红的眼睛，心下更是难受不已。
“花发多风雨，人生足别离。”柳千风不知是何时走到了柳药身边。他于一旁的树枝摘下一朵正开得艳丽的桃花，放在掌心。清浅的风悄然划过，那朵花便随风起舞，又徐徐落下。花飞花落，那是一种极其短暂的风华，却总会在空中留下让人过目难忘的惊鸿一瞥。“绿晓，你必须学着习惯。因为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开你。”
柳绿晓望着柳千风，他的脸上写满着沧桑和叹息，她突然觉得柳千风有些陌生。她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了解过她的师父。
“我觉得……我没有办法适应这样的离别……”她扯着自己酸涩的喉咙，颤抖着说道。
柳千风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走上前去，蹲下/身来，以一种难得的柔和包容的姿态，把柳绿晓拥在了怀里。
这下，柳绿晓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悲伤的情绪，她抓住柳千风的衣襟，失声痛哭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所谓成婚与逝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