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兮落》曲色

4、第 4 章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庭前梧桐树下
　　一张桌，一把椅，一本书，一支笔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这句话意思是说……”
　　说什么呢？我坐在椅子上，漫无目的的翻着《三字经》，眼睛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以一目十行的速度扫视着书上的大字，心却飞的老远。说实话，对古文，诗词歌赋我一窍不通，也无心去学。每见二少爷流萤小姐在花前月下吟诗作赋，好不羡慕。可羡慕归羡慕，学起来却是另一回事。自小就无做才女的意向，此时更无心去学。这无关志向，意愿，有些事情本就无法勉强，就像爱情。有人去爱，有人被爱，更多的人永远无法握住爱情的方向。
　　“兮落，你听懂了吗？”
　　云轻突然停下来，放在手背后的双手拿到了胸前，朝这边走来。刚才抑扬顿挫，朗朗诵读《三字经》的声音变的异常温柔，含着浓浓的关切之意，询问道。
　　懂，懂吗？也许懂，也许不懂。对习文，我本就抱着学学就好的态度，一为回避，二为转移注意力。可没想到云轻竟是如此认真，一字一句的讲解，一字一句不厌其烦的念给我听。面对他的好意，我不忍拂却；可认真去学那些文言文，我做不到。
　　“兮落，你听懂了吗？”云轻再次询问道。
　　不能不好意思的说我没听，我点了点头。
　　“好。”他笑了笑。走到桌边，立住，拿起笔，盯着飘落在桌上的梧桐叶许久后，抬起头望着我，挤出一丝抱歉的笑容，“我还没教你写名字呢。来，我写给你看。”
　　我点了点头。
　　握着笔，对着一方信笺，他却迟迟没有落下。嘴里喃喃自语道，“那个丫鬟叫你兮落。惜落，惜落。”一连在纸上写了两个惜落。忽眉头紧锁，说，“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喜欢，为什么？不过，兮落，惜落，不是这样写的，二少爷给我取的名字不是这样。我一把夺过笔，蘸了点墨汁，在纸上工工整整的写到，“兮落”。
　　“你会写字？”云轻很是吃惊的问，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
　　啊？忘了。收起惊慌的神情，我忙摇了摇头，指着雅风居，比划着，“二少爷教我的。”
　　“是吗？”有些怀疑，他却也什么都没说。径直翻开《三字经》，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给我看。
　　感觉到这种气氛的暧昧与严肃，我抬头，望了他一眼，俊逸的脸庞，性感的嘴唇，认真的眼神，额头上的汗珠，一点都无初见面时的轻狂与自大。那日，是天性使然还是故意逗我的？
　　蔫呼呼的汗水不断滴到纸上，我拿出帕子，准备帮他拭去额上的汗。或许觉察到我的分心，他停下来，铮铮的望着我。刹那间，仿佛一切都停止了。没有知了的鸣叫声，没有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这世上只剩下我和他。
　　“知…知…”梧桐树上知了不停的叫唤，惊醒了我的恍惚。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我赶忙低下头，用手支着下巴，若无其事的盯着那片落叶，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哈哈哈……”他张狂的笑着，抢走我手中的帕子，飞快的拭去了额上的汗，却紧紧的攥在手中，不还我。
　　“兮落，你刚才看我看的出神呢，我是不是真长的貌比潘安？”他低下头，直勾勾的盯着我看。
　　哎，又恢复本性了！这下不用怀疑了。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拿起笔在纸上胡乱涂画着。
　　“兮落，兮落”
　　风儿大老远的喊着，一边跑一边喊，几乎整个府里都可以听见她叫“兮落”的声音。我坐在那里，心慌慌的，忐忑不安的看着风儿的身影一步一步的逼近，十步，九步，八步……两步，风儿一下子停住了，扶助桌子的一角，喘了口大气，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兮落，二少爷叫你呢，你，你快回去。”
　　哦，他终于注意到我的存在了吗？我的心咚咚跳个不停。
　　这几日，我一直躲的远远的，府里有什么事我都让风儿顶替我。而他一早就带着流萤小姐游山玩水去了，好几天我们都只是晚上见见面，打个招呼，然后就睡下了。他玩的如此尽兴，此时怎会想起我呢？
　　“兮落，快走。”风儿挥手向云轻作别后，拉起我就跑。
　　“兮落，二少爷回来没见到你，好像很不高兴。你，你小心点儿。”到了雅风居门口，风儿停下来，小心翼翼的告诉我。她朝二少爷房里望了望，迅速的把头缩回来，两腿立在那儿，不停的颤抖着。
　　我迈开双腿，受风儿的影响，我浑身颤抖着，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二少爷房里挪动。到了门口，我站在那儿，望着二少爷孤寂的背影，迟迟不敢踏进去。
　　“进来吧，兮落。”二少爷站在窗前，两眼望着窗外的风景，不曾回头。
　　我耷拉着脑袋，慢慢地走到他身边。憋了眼二少爷的眼神，他似乎正望着那棵梧桐树的方向。梧桐树下，仍可见一桌，一椅，只是少了两个人而已。
　　半晌后，他才回过头，脸上没有往日的笑容，声音也不温柔，异常的冷，没有一丝温度，“兮落，你这几天和云轻相处的很愉快，是不是？”
　　不敢看他那冷漠而又生疏的脸，我把头扎的很低，点了点头。
　　“他这几天一直教你识字？”
　　又是冷到极点的声音。我依旧点头。
　　“他还送你一盆仙人掌？”
　　是，我又点点头。
　　“你喜欢他是吗？”
　　正痛苦地压制着快流出来的泪水，也没听清他说什么，一个劲的点头，只希望他不要用那么冷的声音再询问了。
　　“你果然喜欢他。”二少爷冷笑道，“所以你迫不及待的浇死了我送你的仙人掌？”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我不停的摇头。
　　“不要摇了，不要再否认了。”二少爷扣住我的头，大声叫嚷道，“刚才你不是已承认喜欢云轻了吗？”
　　那是我听错了，我用手势无比焦急的比划着。
　　“不要用那样无辜的眼神看着我了。五年前，我被那样孤苦无依的眼神深深打动，所以我收留你，把你带回府里，照顾你，宠你，任你不高兴时耍脾气。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何那样容忍你。直到前几天，你不在我身边，我仿佛失去了什么，心里闷的发慌。这时，我才明白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早已超过了流萤。为了让爹娘同意我娶你，让流萤表妹成全你和我，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着。可是，你……你…...看来，不必了，不必了。”
　　啊？二少爷是喜欢我的，他甚至想娶我？一直以来我都不是单相思。听着二少爷字字寒冷，不带一点感情的言语，我的心却温暖起来。我走到他面前，不停的用手比划着“我喜欢你”，可他都扭过头去，丝毫不看我一眼。
　　怎么办，怎么办呢？我如何才能让他明白我也喜欢他呢？我扫视了一下四周，看到桌上的纸和笔，迅速的走到那儿，拿起笔写道，“二少爷，我一直喜欢的人是你，爱的人也是你。”然后兴奋地拿给他看。
　　二少爷抓过纸，瞟了一眼，立即把它撕的粉碎，脸上显的无比愤怒，无比冷漠，“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云轻说他还未教你写字，你怎会写的，而且写的这么工整？兮落，你回答我呀？”
　　我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我能告诉他我是个孤魂野鬼，我本就会写字吗？即便说了，恐怕也没人相信。
　　“说不出话来？”二少爷逼问道。
　　我拼命地咬住嘴唇，让唇与齿的碰撞使我感到疼痛的滋味，尽量不去听他那冷漠的问话。
　　“罢了。”
　　二少爷叹了口气，“不用解释了。这样也好，你没喜欢上我，我也可一心一意的娶流萤为妻了。原本还担心会辜负了流萤表妹的一片深情，现在看来不会了。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作多情。罢了罢了，兮落，你走吧，今后我再也不要见你了。”
　　再也不要见我了？二少爷，你怎可以这样残忍呢？你为何不听我的解释，我一直喜欢的人是你，难道你没感觉吗？我与云轻什么事都没发生，你怎就判定了我的感情？二少爷，这是你吗？是那个遇事冷静，温文尔雅，总包容我的二少爷吗？
　　“不许再哭了。”二少爷不耐烦的说，“你没地方可去了，依旧回花园照顾花吧。”
　　花园？他再次把我赶到花园了。
　　第二次了，在知道二少爷喜欢我的情况下，在他向我表明心意后，我又被赶出来了。我还能再回到那儿吗？
　　几天后，府里传出了二少爷与流萤小姐订婚的消息，婚期在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