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落》萧蓝夜

12、最初的夜晚

　　翌日下午，银时和土方为了晚上的聚会而特意打扫了几个月没有清洁过的公寓。两个大男人住的公寓，又是好久没有时间来打扫了，就算是没有洁癖的两人也受不了家具上都有了一层灰尘。
　　到了傍晚，两人已经差不多将房间都打扫了一遍。
　　“多串~”土方在整理电视柜的时候听到银时在厨房里叫他，“多串！”
　　“来了！”土方将茶叶放进最下面的柜子里，然后站起身向厨房走去，“你叫我干嘛？”
　　银时从冰箱里拿出今天早上去便利店买来的食材，“多串，我们忘记买沙拉酱了。”
　　“啊？”土方上前看了看桌上的几样食材，确实没有沙拉酱，“啊啊，一定是东西太多所以忘了，都怪你这个笨蛋事先没有写在便条上！”
　　银时委屈道：“诶？这怎么能怪我呢？”
　　“没办法了，我再去一趟便利店吧。那两个小的要是知道晚上没有沙拉吃会吵闹的吧。”土方走出厨房去卧室换衣服。
　　“特意跑一趟吗？要不让他们俩来的路上买来吧？”银时探出头说道。
　　土方边换衣服边说：“他们两个从家里出来时直接做地铁过来的吧？又不顺路，反正我有车，去一趟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换好了衣服拿了钥匙，土方对银时道：“我很快回来，他们要是来了就问问他们还有什么想要吃的，给我打电话我一起买回来。”
　　“嗯，路上小心。”银时穿着围裙送土方出门。
　　不知为什么，看着银时温暖的笑容，土方总觉得有些心里有些慌，“我很快回来。”他又说了一遍，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心安。
　　“啊嘞？”银时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答他，“嗯，路上小心。”
　　土方转身离开公寓，晃了晃头甩开心里奇怪的感觉，然后下楼往地下车库走去。

　　“沙拉酱，沙拉酱，啊，在这里。”土方将架子上的沙拉酱放进购物袋，然后看了看四周的东西，“也不知道他们到家了没，打个电话问问银时吧。”
　　拿出手机拨通了银时的号码，“嘟嘟——”的等待提示音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土方疑惑地挂断手机，“这笨蛋去哪里了？”又拨了家里的座机，却还是没有人接。
　　土方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感，他拿着购物袋疾步走到柜台结账，然后几乎是跑着冲向停车的地方。
　　就在土方发动车子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上面显示的“银时”两字，土方瞬间松了口气。
　　“笨蛋么你？！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啊？！”土方接起来就对着手机一通怒骂。
　　“……”电话那头却一阵沉默。
　　“喂？你干嘛不讲话？”土方觉得自己的额头一定黑了。
　　“土方先生……”那边传来的却不是土方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土方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总……悟？”
　　“啊，是我。”冲田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有种遥远的不真实的感觉。
　　“你怎么会打银时的电话？”土方的声音有些干，他舔了舔唇，故作轻松道，“你是跟着神乐来的吗？银时在干吗？要他接电话吧。”
　　“……”冲田又沉默了一阵。
　　土方觉得自己的心又跳了起来，并且越跳越快，狭窄的车厢里回荡着他粗重的呼吸声。
　　“坂田银时的话……”冲田终于开口，“已经不能跟你打电话了。”
　　“……啊？”土方笑道，“什么意思？不能打电话？他在干什么？做饭么？这个笨蛋做饭的时候不会打电话么？真是的又不是没手……”
　　“土方先生……”冲田打断他的话，“坂田银时已经不能和你打电话了。因为，他已经死……”
　　土方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的副驾驶座，然后一踩油门往公寓的方向疾驰而去。他不相信冲田的话，什么已经死了，什么不能打电话了，明明不到半个钟头之前还送他离开家门，明明说过自己很快就会回去要他好好在家里等着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开什么玩笑？一定是那帮人合着伙来耍我玩啊，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被他们骗了？这些混蛋们！”土方一路说着不可能的话，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爆起了青筋。
　　终于到了公寓楼下，土方连车门都没关好，拉开安全带就冲出车子跑到二楼。
　　土方急切的脚步在门口停下。家里的门没有关紧，土方可以闻到从里面飘出来的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颤抖着手推开门，土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倒在血泊中白色的身影。
　　“银……时……”土方走近银时的身体，想要触碰他，却怕摸到他不再温暖的体温。他抬头环顾了一下房间，神乐和新八都躺倒在一旁，脸上有着惊恐的表情。土方上前看了一下，都是一枪命中太阳穴，这么一看，那银时也一定是……土方不敢深想，再次走到银时的身边，将他的身体翻转过来。
　　那一瞬间，土方像是听到自己身体最深处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剧烈地，而又无声的，让土方整个人都痛了起来。
　　“银时，银时，银时……”土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男人的名字，却再也无法唤醒男人，再也无法让他睁开眼睛。
　　“银时，睁开眼睛，别吓我了，别这样吓我，求你了，睁开眼睛看看我啊！快睁开眼睛啊！”土方抱着银时渐渐冷却的身体怒吼道。
　　“他已经不会再睁开眼睛了。”冲田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土方回头，血红的双眼充满了仇恨，“是你？是你杀了他们！！”

　　“不是的哦，土方先生。”冲田走到神乐身边，也不顾身上沾上了血污，将她抱到一边的沙发上，然后伸手合上她不能瞑目的双眼，“我来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死了。”
　　“不可能！”土方反驳道，“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冲田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神乐失去血色的脸。
　　“说话啊！”土方从后面一拳将冲田打倒在地，然后扑上去抓住他的领子，“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都是无辜的！如果是背叛了真选组的我有罪，也应该先杀了我！”
　　“……我没有杀他们。”冲田摸了摸破了皮的嘴角，说道，“的确我接到的命令是在坂田银时完成时光机之后就立刻除掉他。但是，我不可能在今天动手，我不可能，杀了和这件事无关的人。我还想知道，是谁在我动手之前就来碍事。”
　　听出了他话里的痛苦和怒火，土方瞬间好像懂得了什么。他看向神乐，那个可爱的女孩子如今毫无气息地躺在沙发上，再也不能睁开双眼用她不标准的口音说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话。土方记得神乐第一次将冲田带来实验室的时候，虽然极力地说明不是男朋友只是普通的网友，但是少女的那种陷入恋爱的羞涩腼腆是骗不了人的。
　　“你……”土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喉咙又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来。他突然醒悟，在这里，在这一刻，或许冲田的心境与他的一模一样。想要保护的东西在自己的眼前被崩坏，自己却无能为力，土方深深地感受到了这种无力感。
　　“我是昨天半夜从近藤先生那里收到的命令。”一直没有讲话的冲田突然出声，“说是时光机器已经完成，要我尽快动手。今天下午神乐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她要来这里开庆祝会问我要不要一起来。我担心近藤先生又派了除我之外的人来暗杀，就答应了过来。没想到……我来的时候看到坂田银时的手机有来电提示，就给你回了电话。之后我查看了这所公寓周围的环境，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凶手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听着冲田将他所知道的经过说了一遍，土方觉得心中渐渐冷了下去。“那，你的意思是，是近藤先生派了其他的杀手？”土方问出口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哑的厉害。
　　冲田推开土方，径自起身走到神乐身边，“我不确定。我只知道，近藤先生，下定了决心要杀了坂田银时。”
　　“怎么会？”土方不敢相信地说，“近藤先生明明答应过我，明明答应过我不会伤害银时的。”
　　“近藤先生曾经派山崎调查过坂田银时。”冲田边拿手巾给神乐擦掉脸上的血污边说，“我不知道山崎查到了什么，只是从那之后近藤先生就把我从东京调了过来。”
　　“山崎？”土方大惊，“他从来没在我面前透露过这件事！”
　　“那是当然的吧？”冲田说，“怎么可能会把这种机密告诉当事人呢？”
　　“……我还是不能相信。”土方握紧拳头，“我不相信近藤先生会做这种事！”
　　冲田默默地看了他一会，然后说道：“近藤先生已经命令山崎回收坂田银时发明的时光机器，就在今晚，恐怕已经在路上了。你，要去阻止吗？”
　　“去阻止什么？”土方嘴角勾起一个惨淡的弧度，“银时都已经不在了，去阻止他们干什么？”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冲田。
　　冲田看着他不可置信的眼神嘲讽道：“时光机器是你和坂田银时两个人发明出来的，要怎么使用它，你应该很清楚吧？还是说，你连自己制造出来的机器都没有勇气使用？”
　　“闭嘴！”土方怒吼，“不可能的，这种事情，如果，如果不成功……”
　　“如果不成功，也没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了吧？”
　　土方看着满是血迹的公寓和银时惨白的脸，缓缓点头，“是啊，你说得对，已经没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了。”
　　他走到银时身边，俯下身贴近他的耳边轻声说道：“银时，别怕，现在就到你身边去，再等我一会，我就到你身边去。这次，我绝对会保护好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土方起身走向门口，开门的时候听到冲田在他背后说道：“土方先生，下次遇到我的时候，就请不要手下留情地杀了我吧。”
　　他握着门把的手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冲田快要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背影。“说什么傻话。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