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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约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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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纸是粉红色的,信封是白色的,但是上面也印着淡粉色的爱心。
浅神藤乃对着这样的信纸和信封为难了起来。
只是早上在学校附近的文具店随手买的而已,现在越看越像是情书用的……该怎么办呢?思来想去,藤乃叹了一口气,还是用了这样的信纸和信封。
首先,藤乃在信封上写了:两仪小姐敬启。
之后她想了好久,才在信纸上动笔:周六可以约在商业街见面吗?我想和式小姐约会一天,正好是冬季了,想买些新的衣服,而且听说有一家很不错的咖啡厅,正好可以去试一试。周六没时间的话周日也可以。如果不喜欢去人多的商业街,来我家里喝茶如何?
她想了想,觉得应该把“约会”二字划掉,毕竟可能会引人误会。但是划掉了被看出来就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了不是吗?思前想后,她在周五放学前的某个课间偷偷把未有删改过的信件放到了两仪式的课桌里。
放学时,她等着两仪式收拾完东西一起走,不知为什么今天式收拾东西特别的慢,结果两个人留到了最后。
最后一个同学从教室中离开后,两仪式拿着拆开了的信封向藤乃走过来,藤乃在一瞬间感到心跳得好快。
啊啊这种明明可以直接当面说出来的事情为什么她会突然想要用信件约她呢这下子气氛变得这么尴尬她要是问我为什么要用信件来约她或者问起信纸的事情我应该怎么解释呢——
而式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然后对信件中的询问做出了回答:“周六去吧,周日我来你家里喝茶.”
“啊……”她不知所措,几乎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少女的侧脸上,式沉默地望着藤乃,默然许久后,突然开口了:“很卑劣吗,我们?”两仪式突然开口说话了:“在这片土地上,‘两仪’对那些非人之物早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约束力。一开始是时江小姐,接着是紫阳小姐和理央,现在还有你……脏手的工作一直是你们在做呢,这几十年来。”她慢慢地转过身来,正视着藤乃:“但是,我杀过的,只有人哦。”
式……会杀人吗?虽然在梦里无数次梦到过,但是……“让人不想相信呢。”藤乃低声道:“杀了谁呢?”
“两仪式。”
听到这个回答的一瞬,浅神藤乃竟觉得心中有一丝失落。
——是了,自从认识她之后就一直是这样觉得的:两仪式,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是干净到不行的少女。
但是,“失落”?浅神藤乃会因为,自己喜欢的朋友两仪式没有杀过任何人而失落?这恐怕是因为,浅神藤乃因为自己杀了人,成了终究会堕入地狱的罪人,怀着阴暗的心理,希望有人陪着自己下地狱吧!
真是,卑劣至极,糟糕到了极点。
于是她有些恍惚地喃喃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但是,果然我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杀人犯吧。”
她的手上已经沾满了血。
然而两仪式的手上还干干净净。
这样想的同时,她的心中只有了庆幸:幸好她还没有……希望她,永远都不要……
浅神藤乃,一定不会让两仪式杀人。
杀害他人,最终会堕入地狱的罪人、杀人鬼,有她一个就足够了。
无论如何,藤乃都想要让她一直一直这样幸福地生活下去,不会为生活发愁、不会因为犯下了罪孽而后悔自责自我厌恶、不会失去最重要的朋友。
她,大概可以算作是她心中永恒的梦吧——那是,浅神藤乃在心底无比向往,却又终究无法成为的那种人。
出行的计划早已和紫阳说过,紫阳不知为何显得很高兴,甚至还硬塞给了藤乃一些零花钱,要她好好和式相处。周六上午,早晨的训练完毕后,藤乃回房间去写完了作业,写完作业时,已经临近午餐时间了。午饭她选择在餐厅吃,就当是透透气,结果意料之外地碰上了理央。
听藤乃说了今天准备出行的计划后,理央点点头道:“啊,我真的没有想到呢……本来以为你是不大热情的那种类型,你居然也会主动去约式吗。”
想了一下后,藤乃道:“这是因为我非常希望和式小姐做朋友。”
理央放下了手中涂满果酱的吐司,奇怪地偏头:“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非要在中午吃一般来说应该算是早餐的东西呢?想了一会儿后,藤乃便不再去想,而是不确定地回答道:“因为……可能是因为,非常向往式小姐和理央吧。”原因连她自己都不明白。
闻言,理央困惑地看着藤乃:“有什么好向往的呢?”
这下换她纠结了,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表述:“因为你们都是一直都非常的……该说是,干净吗……”
理央轻轻皱了皱眉头,看样子是理解了藤乃的意思:“就算你这么说……我觉得我迟早也会去杀人的啦。你的那个大哥哥,要不是他被卫宫切嗣先一步干掉了,我是肯定会在再次见到他的那一瞬扑上去把他砍到谁都认不出来哟!”
“但是,”藤乃还想说些什么,理央却抢先道:“我只是迟早的问题罢了,总有某一天,也会因为某些原因杀人。但是,式就说不定了,虽然她说是没有合适的对象,但是我就是觉得她可能是唯一一个,可以得到你和我最向往的一切的人。”
理央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知道自己向往的、羡慕的是什么。
这一认知让她心中有些暖暖的了。
理央笑着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拿着,你这个月的零用钱,原本母亲要我转交给你,但是前两天忘了给你了……”
“诶?这个就……”
“没关系的,对于母亲来说还不够她添置实验器材和材料的零头呢。”把信封硬塞到藤乃手中后,理央长出一口气:“好了,是你先约的别人,还是早点去等着会比较好吧?”
藤乃愣了一下后马上站起身来:“……啊……嗯!我出门了!”
微笑着挥手,理央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愉快:“一路顺风~”
藤乃在车站附近的一处喷泉边坐下,静静等着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距约定时间半小时后,穿着枯叶色和服的少女终于出现在她眼前。
“啊——”少女先是夸张地出了口气,随后抱怨道:“秋隆非要跟着我,甩掉他费了我不少力气呢。久等了吧,藤乃?”
“啊……不会……”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到奇怪的地方去,她呆呆看着少女,半天后只问道:“这样穿,不会冷吗?”
“啊?”少女看看自己身上的和服,再看看手套帽子围巾全副武装的藤乃,笑着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我对冷热的感觉一向比较迟钝……”
少女眼中带着笑意,口气活泼开朗,藤乃直觉地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还是去买件外套比较好吧,既然那么喜欢和服的话……”
少女眨了眨眼睛:“外套?”
其实连藤乃都有些不确定:“夹克或者风衣什么的,大概可以搭配……?”不,一般情况下,披在肩上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那就去看看吧,目标夹克~”说着,少女就拖着藤乃的手向前跑去。
——果然,式今天有些不对劲。
藤乃有些郁闷地想着,然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的确,紫阳小姐说过,有式和织之分吧?
之后她已经没有时间多想,少女已经兴高采烈地把她带进一家服装店。
“……果然还是红色的比较好看吧?”
所以最后,式就这样买下了一件鲜红色的皮夹克,从进店试衣服到付账、拿衣服出店全程不到五分钟,真的是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作风。
之后二人又逛了几条商业街,不过二人都没有买什么东西,只是四处巡视般逛着。
终于,三个多小时后,二人都感觉到了些许的疲惫,便在路边一家普普通通的快餐店内坐下了。藤乃终于能喘一口气了,从前只和空音一起出来逛过街,而对方也没有式这么大的对逛街的热情。
式一边慢慢地用吸管吸着饮料,一边眺望着玻璃窗外。藤乃侧头看着少女,半晌才小声叫道:“式……?”
两仪式猛地回过头来,看向了藤乃:“怎么了?”
“现在,式的名字,是哪一种写法呢?”
式毫不躲闪地直视着藤乃:“编织的织。”
果然吗……平时的式怎么可能那么活泼,“那可以问一下吗,我和现在的你,是第几次见面呢?”
“第二次,上一次是在新年时。”
藤乃松了口气,为她并不是没有分清平日里相处的人而松了口气。
“不过这也没什么重要的,因为虽说口气不一样,但是我们并非两个人,两仪式一直是一个整体。”
藤乃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听,然后开始吃刚刚买的汉堡。
她专心地咬着,试图通过口感想象出食物是什么味道,结果失败了。
式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她也专心地咬着汉堡。
藤乃慢慢地吃完了汉堡,然后转过头看着两仪式:“这个,好吃吗?”
“实话说,味道不怎么样。”
“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少女的声调猛地变低了一点:“你不知道吗??”
藤乃有些黯然地低了头,轻轻笑了笑:“不知道呢。”
“没有味觉吗?”少女看着她脸上的微笑,竟不知不觉微微皱起了眉。
“……是的。”
“那可以试试自己做食物吧。”
……?她惊异地抬头看着少女,觉得她实在是不像会为自己提出建议的人。
但是她还是说了。刚刚那句话,毫无疑问是两仪式说的。
“谢谢,我会去试试的。”她高兴地这样回答道,可能是因为表现得太过高兴了,她反而引来了对方疑惑的目光:“没事。”
藤乃理解了,面前的,无论名字写作式还是织,都毫无疑问是两仪式。
“天色暗了呢,式如果没有想要再去的地方,我们就一起回家吧。记得明天来喝茶啊。”
“嗯……”对方低低应了一声后,二人便无言地离开了快餐店坐车回家,车站距离二人的住处都有一段距离,于是二人结伴而行,一起走回家。步行到二人该分手的地方时,式停住了脚步,突然有些失神地唤道:“浅神……藤乃……”
突然被叫了全名的藤乃讶异地扭头看向少女,跟着少女一起停下了脚步。
少女却突然闭口不言,最后道:“没什么,再见。明天……我会来的。”
她到底想说什么呢?
这个问题藤乃一直想到她走回家。
走进大门,踏上走廊,她看见了熟悉的白色身影。
鸢好像一直守着大门这里,看见她之后似乎是很开心地拖着她往走廊深处走去。走过两条走廊后,对这座宅邸构造已经有所了解的藤乃无奈地发现,鸢带她走的这条路,果然是通往书房的。看来,她是又想要找人陪她下棋了吧。
围棋啊……她又想起了空音。
要是她还在,该有多好。
该有多好……
但是,已经逝去的一切,就如流水一般,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吧。
我所能做的,也只有把握好今天而已。
叩叩叩——
半夜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浅神藤乃从睡梦中惊醒。
她一个激灵猛地翻身起来,把枕头下的黑键剑柄紧紧捏在手里——这是她昨天才去了仓库拿来,准备之后一直放在身上以防万一的。
“打搅了。”门外漆黑一片,传来了女人幽幽的声音。
“……什么事?”是女仆吗?半夜来这里做什么!?
现在她困得要死。
她在六点半左右回到了家,之后马上就被鸢拉去下了两盘棋,输得一塌糊涂。因为错过了晚饭时间,他也不好意思叫女仆再做一次饭,就到厨房去拿了两个面包当做晚饭。再之后就去了地下室听紫阳讲课。
回到卧室后花了半个小时消化紫阳讲的那些东西,十点半才睡觉。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了房间的灯,看见闹钟上的时间后顿时感觉眼前一黑——两点半!
“是这样的。”门外名为音子的女仆道:“两仪小姐登门拜访,现在在客厅等候。”
“…………………………”现在来?半夜来喝茶吗?
“理央小姐吩咐我来找您。”
理央?那么……“理央小姐说,您如果在客厅找不到她和两仪小姐,可以去道场看看。”
道场?是有这么个地方,不过她只去过一次。
【有时候她倒是会半夜过来和理央厮杀一番——】
“不必了,你等一下,我现在就换衣服!”她几乎是惊叫着着跳起来开始用最快的速度换上常服。
不行……无论是哪一个人受伤都不行!
她冲到客厅时,式和理央正面对面坐着,沉默不语。
“啊,藤乃来了。”理央偏过头,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半夜突然叫你,真是不好意思。”
“……”两仪式一点反应都没有,盯着她面前那杯还冒着热气的茶。
“式,理央,晚上好。”不过,现在……应该说早上好吗?
“嗯,你也是。”理央叹了口气:“式,怎么说呢?”
两仪式终于抬起头,看了看理央,然后偏过头,凝视着藤乃。
那眼神中,尽是冷意和困惑。
这样的眼神,好可怕……她……想要做什么?
藤乃不自觉地出了一身冷汗。
“……”两仪式慢慢地站起身来,理央连忙跟着站起身来,有些紧张地拦在藤乃身前,两仪式见状,停住了脚步,淡淡地看着理央。
怎么回事?
穿着常服的理央背对着藤乃,道:“藤乃,听好。今天式说,不想和我对练了,想和你试试。现在,我只想知道你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
这是……开玩笑的吧?藤乃惊呆了。
她跟式?对练!?绝对、绝对、绝对、绝对是在开玩笑吧!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式是认真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认真!”理央烦躁地道:“我再说一次,式,藤乃她根本没有受过系统的训练!现在无论魔术还是体术都是刚入门,跟你打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那么,为什么七夜紫阳会把她带回来?”
“因为我喜欢她,不可以吗?”
“别说笑了,你和我都知道七夜紫阳不是这样的人。”
理央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很遗憾,母亲就是这样的人!”
话音未落,藤乃便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哦呀,小辈深夜不好好睡觉跑出来吵架就只是为了争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那还真是深感荣幸呢。”
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前,面色阴沉的黑衣女子,毫无疑问就是紫阳。
“母亲……”理央呆呆地叫道。
“紫阳小姐……”藤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仪式只是沉默了一下后便道:“……多有叨扰,告辞。”
“……”七夜紫阳看她走过自己身边,之后看着呆呆的藤乃,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藤乃的肩:“这样吧,今天早上的训练延后,八点再开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说着她便转身,临走时道:“理央,跟我来。”
理央边走边抱怨着:“这么强烈的战意和杀气是怎么回事啊!第一次看到她这样……”
她独自一人走在归家的道路上。
想要……放出来吗?
不可以,也不可能。
恍恍惚惚地,她这样想着。
想要把shiki,放出来的人?
理央很懂分寸,跟她亲近却也懂得不要去做什么事。
她却完全不一样,像是知道什么,却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无论如何,想要把这个盖子打开的人——无论是谁,无论如何——
少女望着自己白皙的手,笑了。
就在此时,她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问,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