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蓝天云尽处》小佚

6、惊春篇六

　　六
　　许言冷眼看着这个为爱他而痴狂的女子，拿起瑞士军刀，毫不犹豫地狠狠扎下去。
　　然而，刀到中途，却被一只纤纤细手扣住，再无法挪移半分。
　　许言愕然抬头，看到柔雅秀美的女子正深深凝望着他，眸光如水，唇似樱花，声如风吟：“阿言，我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许言怔怔地望着她，被扣住的手忽然如筛糠般颤动，终于连刀都握不住，掉落在傅晴晴身上。
　　他哑声道：“紫妍，你别恨我。三年前我就想回来，可师父却在我身上下了禁制，他让我潜心修炼，直至筑基，否则一世都不让我下山。紫妍，我没有想到迟了三年会是这样，紫妍……”
　　邵紫妍轻轻摇头，双手捧住他不知何时满布泪痕的脸，柔声道：“阿言，我从没有怀疑过你的承诺。太阳歌开了三年，依旧能再开三年，老的花枝枯萎，新的花蕊总会绽放。阿言，我守着那片太阳花，就好像守着你，一生一世，三年又三年，我无怨无悔。”
　　“紫妍——！紫妍——！”许言猛的伸手紧紧抓住她越来越见透明的手，痛哭失声，犹如一个害怕遗弃的孩子，“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邵紫妍背对着窗外月光，白衣长裙，黑发飘飘，仿佛即将羽化登仙的神女，脸上挂着恬静安然的笑容，哪怕那笑容中带着浓浓的哀伤和留恋：“我一直以为，我的魂体流连世间不去是因为想要向傅晴晴报仇，却原来不是，原来不是。阿言，我只是……想要再见你一面，想要穿着最美丽的白色长裙，站在太阳歌中，清清楚楚地听你说一声——紫妍，我回来了。”
　　“阿言……你能答应我吗？”

　　东方的天空已经慢慢泛起了鱼肚白，皎洁的月光变得灰白暗淡。
　　晦涩的天幕下，却有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女子站在一片火红的太阳歌中，仿佛印染了整个天空，点亮了这灰暗的世界。
　　“咯吱”声响，别墅老旧的铁门被推开，随后轻微的脚步声慢慢由远及近。
　　一个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男子缓缓从门口走入，他的脸上带着急切，期盼，忐忑不安和喜悦，随着那白衣女子身影映入眼帘，脚步越来越快。
　　终于，他开始奔跑，软软的长发随风后扬，露出俊秀斯文的面容，神情却是那么焦急渴盼，犹如第一次约会初恋女友的芳华少年。
　　脚步声惊动了花丛中静谧安然的女子，她缓慢地回过头，望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突然，女子美丽静柔的双眸迸发出难以言喻的喜悦，原本毫无血色的脸沾染了薄薄的嫣红，美目流清，潇潇若水。
　　这一刻，世界都安静了，天地间唯有女子璀璨的笑容含泪绽放，连最娇艳的鲜花都为之黯淡，连最绚丽的天光都为之失色。
　　还记得多少年前，年幼的男女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记得多少年前，他们手挽手栽下这价值连城的太阳歌，第一次羞涩亲吻；还记得多少年前，少年被迫远行，他承诺花开三度君当归，却谁知命运捉弄，终究有缘无份。
　　她轻轻摘下一株盛放的山茶花，唇畔含着最美丽的微笑，将鲜花递给自己爱之等之无怨无悔的情郎，柔声道：“阿言，你终于回来了。”
　　许言接过山茶花，泪流满面，终轻轻回答：“紫妍，我如约回来了，回来娶你！”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他已看不清邵紫妍的脸上究竟是哭是笑，春日明媚的朝阳慢慢从东方升起，温暖的阳光洒在阴暗的别墅上，洒在鲜红如血的太阳歌上，更洒在邵紫妍单薄透明的身体上。
　　阳光穿透她雪白的身体，仿佛绚丽绽放的烟火，又仿佛用冬季最后一场冷雪堆置的雪人。只是一瞬的灿烂，便耗尽一生心血。
　　阿言，无需再怨恨，无需再遗憾，我只希望待到山花烂漫时，你看到的永远是我的笑容。
　　因为——“阿言，我爱你，一生无悔。”

　　春日早晨，天光大亮，偌大的古典别墅中却笼罩着一层诡异的气息，下人们三三两两聚成一堆，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听说了吗？傅氏集团被查出行贿贩毒洗黑钱等多项罪名，傅董事长吞安眠药自杀，傅小姐承受不住打击，疯了。”
　　“听说她以前做了不少坏事，杀人放火什么都有，这下都被抖了出来，不疯就得去吃牢饭，嘿嘿，她可疯的真是时候。”
　　“那也要看从前吃过亏的人肯不肯放过她啊！这就叫风水轮流转，从前她在这里多嚣张啊，对我们呼来喝去，说打就打，要不是先生和气，薪水又高，我早呆不下去了。幸好她没有成为这栋别墅的女主人。”
　　“不管怎么说，许先生能摆脱这个女人，真是太好了！”

　　夏洛趴在窗前，一时无聊地听听八卦，一时又颇为怜悯地回头看一眼屋里俊朗斯文的男子，那些仆人们议论的男主人。
　　“你肯放过紫妍，不摄取她的精魂为己用，我很感激。”许言在韩煜面前低着头，低声道，“你言而有信，我自然也会兑现自己的诺言，从今天算起十年内，我将供你驱策，听你指令。如果你对我有什么疑忌，可以随意在我体内下禁制。”
　　“禁制倒不必了。”韩煜淡淡一笑，将手机丢给许言道，“输入你的联系方式，记住，随传随到。”
　　夏洛低咳了一声，暗自腹诽——说什么禁制倒不必了！明明是你现在没法动用神通，下不了禁制！说的倒比唱的还好听。
　　其实看许言对傅晴晴的所作所为就知道他也不是什么纯良之人，只是面对快成千年老妖的韩煜，他终究还是太嫩了。再加上所爱之人离别当前，让他完全失了分寸，以致被轻易算计。

　　还记得邵紫妍站在太阳歌花丛中时，许言突然跪在她与韩煜面前，深深磕头祈求：“我知道自己不是你们的对手，也知道让你们轻易放弃收摄紫妍的魂魄绝无可能。所以，我愿意用自己来交换紫妍的安全轮回。”
　　夏洛忙道：“我们没有……”
　　却马上被韩煜打断：“说说要怎么做交换？”
　　夏洛满脸黑线，却不再说话。她知道修仙之人的圈子本就比其它团体更冷漠和炎凉，邵紫妍成魂体已近一年，再加上精魂中蕴含大量的青阳之息，是修者进阶突破的大好补药。自己和韩煜不早不晚地来插一脚，却又不像是要救金主傅晴晴的意思，也难怪许言会以为她们是要吞噬邵紫妍的精魂了。
　　这种话，多解释无益，反倒让许言以为自己另有算计。倒还不如就让韩煜去处理吧。
　　许言咬了咬牙，却没有丝毫犹豫，沉声道：“我愿意把自己卖给你十年，这十年你就是我的老板，我的雇主，只要不是伤天害理，违背天道的事，我都可以为你去做。只求你们能饶过紫妍，放她去轮回转生。”

　　“这是我的私人电话。”许言的回答拉回了夏洛的思绪，“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我。”
　　韩煜不再多言，起身拉住夏洛，准备离开。
　　夏洛却突然挣脱他的手，三两步走到许言面前，微笑道：“十年打工都还有报酬呢，你就甘心这么替他白做了？”
　　许言一怔，神色有些惊讶，又有些疑惑，看了高深莫测的韩煜一眼，一时不知该怎么作答。
　　夏洛叹气地摇头：这么正派又守诺言的正常人，十年下来，还不得被韩煜剥削的尸骨无存。她灵力缓缓流行，迅速从迷藏环中取出一粒丹药和一枚戒指递给许言：“你老板让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你今天看到的听到的拿到的任何事物，都不可以说出去，懂吗？”
　　许言只瞧了那丹药一眼，便即身形一震，颤声道：“这丹药灵气如此浓郁，连师门秘藏的筑基丹都比不上！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夏洛待要回答，韩煜却一指弹掉她掌心的药和戒指，将她揽进怀里，径自往屋外走，临去前还不忘温雅浅笑地冲许言道：“你老板的第二个命令是，送你的东西自己去研究，还有别让我再看见那粒药。”
　　许言呆呆地捡起那形似黑珍珠却光泽流转的丹药，左手捏起那毫不起眼的戒指，灵力无意识地探入，随后，他浑身一僵。
　　这……这这这，难道是储物戒？！空间类法器？！
　　天哪！他遇到的到底是什么人？
　　远远地仿佛还传来那对年轻男女争执交谈的声音。
　　“想当年你就是这么讹诈我和狄飞的，你说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就半点没变呢？”
　　“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有什么办法。”
　　“韩煜，我警告你别再用神识探测我的迷藏环，你真当我不知道啊？”
　　“那些药你要留到什么时候？保质期已过，小心吃了拉肚子。”
　　“…………韩煜，你还能更幼稚一点吗？”

　　惊春篇待到山花烂漫时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