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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惊春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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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女鬼一个纵身从床上跃起,冰凉的双手狠狠掐住傅晴晴的脖子,嘎嘎笑道:“傅晴晴,你这个贱女人,我发过誓,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血债血偿,哈哈……”
女鬼用难听的声音笑了几下,忽然猛地低下投去,白森森的牙齿狠狠咬在傅晴晴鼻头,然后“嘎嘣”一声,便将她的鼻子咬去。
“啊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在房中响起,伴随着四溅的鲜血。
女鬼听着彷如闻到了最美妙的仙乐,长长的舌头吐出来却无法随意控制,她也毫不在意,用长长的指尖托起舌苔,将嘴角的鲜血舔了个遍。
“呜呜呜……你究竟是谁?”傅晴晴终于忍不住哭泣哀求,“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要什么我统统可以给你,你饶过我!饶过我!”
女鬼扯起她的一只手,仿佛觉得好玩般将它折成四折,又如绞铅丝般扭在一起。
傅晴晴再次发出最凄厉的惨叫,身体因为痛楚而抽搐颤抖,到最后甚至连哀鸣声都发不出来,缚住她的头发已然散开,她匍匐在床上往夏洛和韩煜的方向攀爬,哀声求救:“救我……救我……许言,救我……”
女鬼嘎嘎笑着,用嘶哑的声音一字字道:“当年,我也像你现在这样,跟条狗一样趴在地上,求你放过我弟弟,放过我父母;我也像你现在这样,一边爬一边喊许言救我。”
女鬼脸上猛然浮现惨烈的憎恨,低下头又狠狠咬掉他一个耳朵,吐在地上,才道:“还记得当日你是怎么对我们的吗?你让人在我弟弟面前糟蹋了她的未婚妻,让人砍掉我弟弟的手脚,挖出眼珠,泡在福尔马林中。然后用你尖尖的高跟鞋底踩着我爸爸的脸,骂他不会教儿子,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应该爱。”
傅晴晴原本因痛楚而迷离的双目一点点睁圆,惨白的脸上露出几分难以置信的惊惧:“你……你是邵淮的姐姐,你是邵紫妍!你……你明明已经……”
女鬼哈哈大笑,嘶哑的声音在房中一遍遍回荡:“你是不是想说,我明明早已被你的手下用皮带勒死,尸首绑上石块,连同我的父母弟弟一起沉入江中。你是不是想说,我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傅晴晴泪流满面地不住后退,哭泣哀求:“饶了我,饶了我,我会那么做也是因为太爱邵淮!谁让他选了那个女人不选我,我有哪一点比不上她……他甚至为了女人打我,骂我下贱。我傅晴晴一生何时被人如此羞辱过……”
“所以你就毁了我全家?!”邵紫妍怒吼道,“就因为小淮不爱你,就因为他打了你一巴掌,所以你就杀了我全家!我们邵家五条人命,惨死在你手里,到最后却不了了之。你傅家手眼通天,你傅晴晴天之娇女,难道我邵家老小就活该死于非命?!”
“不,不!我也受到惩罚了!”傅晴晴飞快地说,“爷爷把我关在家里一个月都没让我出门,而且我一直都很想念邵淮,失去他,我也很心痛。”
邵紫妍揪起傅晴晴的头发,将她拖过来,看着她惊惧丑陋,血泪满面的模样,咯咯笑道:“是吗?既然你这么爱我弟弟,不如就下去陪他吧。”
邵紫妍伸出雪白的手掌,五指上突然延伸出长长的指甲,那些指甲一点点贴近傅晴晴恐惧哀求的脸,锋利的指甲尖刺向她通红的眼球……
“等一下!”夏洛突然出声道,“你现在杀了她,只会让许言背上杀人的罪名。”
邵紫妍的动作一顿,猛地回过身去,恶狠狠道:“谁都不能阻止我报仇!谁都不能!”
夏洛叹了口气,望着女鬼丑陋的面容,心底却充满了说不尽的悲伤与怜悯:“这世间不是每个怀有深刻执念的人都能化为厉鬼流连人界不去的。天地五行,灵气凝魂,唯有生来赋有灵根的人,又怀着极强烈的执念断气,才能在死后凝结魂体。邵紫妍,这样的灵根你身上原本是没有的。”
邵紫妍咬着尖利带血的牙齿看着她,厉声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夏洛松开韩煜的手,慢慢走出结界外,低头望着她,轻声道:“我的体质特殊,对这世间所有青阳之息都异常敏感。你身上有着与许言一模一样的灵息波动,明明你死前怀着最强烈的怨恨,魂魄应该早已被阴煞之气污浊,可此时此刻,我却感觉你神魂中的青阳之息远胜于你心底的怨恨。”
“你不是修道中人,所以不会理解青阳之息对他们的重要性。神识微弱可以修炼,灵力匮乏可以补充,甚至修为降阶也可以重塑,唯有青阳之息蕴育在每个人的灵根之中,一旦失去就再无回还可能。此生轻则修为停滞,重则瞬间老去,死于非命。”
“那又如何?”邵紫妍咬牙道,“那又如何?!他明明答应了我三年就会回来,他明明说过那些太阳歌第三次绽放他就会向我求婚,我那么相信他,期盼他,可他却骗了我!三年又三年,连我弟弟都要结婚了,他还是没有出现。我眼看着爸爸妈妈死去,小淮被砍去手脚,祈求他来救我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出现!到如今,你跟我说什么青阳之息,又有什么用?!”
夏洛叹息道:“是没什么用。因为你本性善良,并不曾想过迁怒伤及无辜,所以残杀傅晴晴报仇雪恨就成了支撑你留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执念。一旦你下手杀了她,执念消散,你的魂魄要么马上灰飞烟灭,要么成为真正的煞魂,失去人性。邵紫妍,在此之前,你真的不想再见许言一面吗?”
邵紫妍怔了片刻,随即尖声大笑:“我跟他生的时候都没有缘分,更何况如今人鬼相隔。见了又能怎么样?见了能改变我凄惨的命运吗?”
她低下头带着深深的怨恨凝望着形状凄惨的傅晴晴,冷笑道:“你以为许言答应娶你,是因为爱你吗?哈哈哈……他是为了向我赎罪,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出你傅氏集团犯罪的证据。傅晴晴,你一生嚣张跋扈,坏事做尽,到头来有没有想过,自己也只是个可怜虫?”
“不——!”因为疼痛,傅晴晴的神智本已经有些迷糊,可邵紫妍和夏洛的所问所答,却让她心中产生了一个极端可怕却又不想面对的答案,以至于害怕恐惧到极点的她不知如何竟迸发出强烈的反抗意志,猛的跃起掐住邵紫妍冰冰凉的脖子,尖叫道,“许言是爱我的!他跟邵淮不一样,他爱我,他只爱我!你这个贱女人,敢和我抢许言,我——”
“唰——”一声清啸,一道金色光芒忽闪而逝,傅晴晴只觉手腕陡然剧痛,下意识地便松开手,下一刻,那金光便擦着她的额角飞过,鲜血迸溅。
邵紫妍方才咬去傅晴晴的鼻子耳朵,扳着她的手脚,这些痛苦是撕心裂肺,真真切切的。可邵紫妍实则只是灵体,她能摧折的只有傅晴晴的精神,让她在极度痛苦的自我暗示下死去,却没有办法真正伤害到她的身体。
只是傅晴晴亲眼所见自己遭受酷刑的情景太过真实惨烈,才奄奄一息,仿佛垂死挣扎。
然而,此刻金光呼啸,剑气劈割,却真真正正在傅晴晴额头上割开了一个狰狞的血痕。
邵紫妍僵直地跪在原地,脸现诡异冷笑,从被傅晴晴掐住喉咙起,便连动都未动一下。
傅晴晴浑身虚脱颤抖,她披头散发,半边脸都被鲜血浸透了,神情震惊恐惧,仿佛是见到了这世间最可怕的景象。便是女鬼低下头咬住她鼻子时都没那么害怕过。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俊秀挺拔的男子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神情冷厉沉着,眼底却透着深沉的哀伤。
他慢慢走到邵紫妍身边,举起手中闪着寒光的瑞士军刀,满脸平静道:“紫妍,你想杀什么人,我替你杀;你有什么心愿,我替你达成。只求你,别离开我。”
傅晴晴犹如傻了一般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似熟悉又陌生的男子,几个小时前他还温柔地搂着她,哄她惯她,让她别怕。为什么?为什么只是一个转身的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许言……许言……你别吓我。”傅晴晴一把抱住许言的手臂,跪坐在床上,颤声道:“你是不是被鬼附身了?许言,我是晴晴啊!我是你最爱的晴晴啊!”
许言听到她的哭声,终于慢慢低下头去,空出的左手轻轻抚上她满是血泪的脸,柔声道:“傅小姐,我与你无冤无仇,本不该如此算计你和傅氏。可是,为什么你要害死我最爱的女人?我在那深山老林中一呆六年,忍受着粗茶淡饭的凄凉,忍受着师兄弟的欺骗压榨,忍受着走火入魔的痛苦和恐惧一呆六年,为的是什么?为的只是让从小体弱多病,本命属阴的紫妍多活十年二十年。可是,我好不容易回来后看到的是什么?”
许言露出痴痴地笑容,哑声道:“是这个空荡荡的阴宅和紫妍无处依归神识不清的冤魂!”
“傅晴晴!是你,毁了我的一切!”许言举起瑞士军刀贴上傅晴晴纤细的脖颈,轻声笑道,“若非我曾在离去时将自己的青阳之息渡给紫妍,若非这别墅中所中的太阳歌能承载阴魂,紫妍她就只能一辈子躺在阴冷的江底,尸骨无存,死不瞑目!说我爱你?呵呵……”
许言嘴角深深勾起,露出有些神经质的笑容,用冰冷的刀背挑起傅晴晴的下颚,柔声道:“知道吗?这半年的相处,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傅晴晴,每一夜每一夜,你躺在我身旁,我都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只可惜,傅氏犯罪的证据还没有搜罗齐全,当年伤害紫妍全家的杂碎还没有全部杀光,我就只能等,只能等……”
“不——!你骗我!你骗我!”傅晴晴疯狂地大喊,“你是爱我的!许言,你是爱我的!求求你,不要这么骗我,求求你……”
仿佛认知的世界轰然崩塌,又仿佛存在的意义被全盘否定,这一刻,骄傲狠毒的傅晴晴终于彻底崩溃。
她的哭叫声越来越低,最终消弭于无音,满身血泪地昏倒在一片狼藉的大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