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似梦，梦如烟》盛夏阑珊

58、作茧自缚

　　经上次一事，李氏突然安静了下来，不哭不闹更没有假装上吊的戏码，整个贝勒府中异常的沉静，不过以我对李氏的了解，她一定不会是因为惧怕而退缩了，最大的可能实在酝酿着一个大的阴谋。

　　宋氏怀胎十月，终是平平安安的，没有任何悬念地为四阿哥剩下了一个小格格，按玉碟的排序应当是四阿哥的第三女，四阿哥为其按若字辈取名——若雪，只因小格格的肌肤如雪一般洁白无瑕。

　　宋氏虽然一直不得宠，但是这位小格格的命显然比她的额娘好得多，四阿哥对她可谓是疼爱有加，视为掌上明珠一般，宋氏的这一招孤注一掷也算没白费。
　　对于若雪的降生，李氏没有丝毫不对的地方，反而转性对宋氏关怀备至，对若雪更是嘘寒问暖，这更加肯定了我的想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午后闲来无事，坐在窗下信手翻着书。
　　紫玉进来禀道，“格格，宋氏来给您请安了。”
　　我放下手中的书，“她来了？这月子都还没出，怎么就巴巴的跑来了呢！”
　　紫玉摇了摇头，“八成是来谢恩的。”
　　我一笑，“请她进来吧。”

　　宋氏进来，穿一件桃色的小袄，更显得脸色有些苍白，毕竟生了孩子没多久，身子还是虚弱的。
　　她要行礼却被我阻拦了，“姐姐身子还虚，就不要这么多礼了。不知姐姐这么急着来见我，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这次来是来多谢福晋的大恩大德，是福晋让我有了若雪，如今看着爷这么疼爱若雪，妾身这辈子也算有个依靠了。”
　　我道，“姐姐这是哪里话，这是姐姐自己的福气，我也不过是卖个顺水人情罢了，这是天命。”
　　这是天命，天命不可违。

　　我看着宋氏脸上的喜悦却又片刻的神伤，这样的幸福又能延续到何时呢。
　　“姐姐无需想的太多，好好照顾若雪吧。”
　　你们之间的母女情分总也是不多的。

　　****

　　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也总是经常去宋氏那里看若雪。
　　看着肤若白瓷的小人儿在怀中真是打从心眼儿里喜欢，怪不得偏偏她那么得四阿哥的宠爱呢。
　　小小的人儿在怀中熟睡，均匀的一呼一吸，却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我的晖儿，曾几何时，我也是这般抱着晖儿入睡，听着他规律的呼吸声，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晃神间，门被推开，四阿哥提步而入。

　　“你果然在这里，刚回去见你不在，心里想着你是来了这里。”
　　我一笑，“是啊，若雪这般招人疼爱，几日不见就十分惦念呢。”
　　四阿哥看着我，深情暗了一暗，他知道我定是又想起了晖儿。
　　我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宋氏，“对了，过些日子若雪就满月了，要好好办一办，府里好久没热闹过了。”
　　“我也是这般想的。”四阿哥接过若雪，眼角眉梢尽是慈爱与欢喜，而一旁的宋氏更是喜不自禁。

　　而我的悲伤却深了几分。

　　从宋氏那里出来没走多远便碰见了李氏，她一个人走在园子里，身边甚至连个丫鬟都没带。自从若雪出生之后，李氏忽而觉得凄凉了许多，四阿哥把父爱全全给了若雪，说来也有几个月没去她那里了。

　　“姐姐怎么这般清闲，不在屋中照顾孩子，一个人在这里偷闲。”我可以截住她的去路，她也只好站定。
　　“福晋不也是一样嘛！”她斜眉冷面。
　　“我自然是清闲的，只是有些事看不明白，人家生孩子，你也生孩子，偏偏恩宠差这么多，姐姐也该好好反省反省才是。”

　　李氏狠狠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一般。
　　我从她身边走过，嘴边凝结着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

　　府中上上下下都在筹办满月酒的事，每个人都是欢天喜地，唯有我一个人知道，这是场没有开始的喜宴。

　　“格格——”
　　紫玉一路狂奔进屋，上气不接下气。
　　我心中一紧，“怎么了，是不是若雪出什么事了？”
　　紫玉点了点头，“小格格……殁了。”
　　该来的终究跑不掉。
　　“走，去看看！”

　　刚刚踏进宋氏的院子便能听到宋氏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只因这夭折的不仅仅是自己的骨肉吗，更是自己的希望。
　　院子里跪了一院子的人，奶妈、嬷嬷、太监、丫鬟还有太医，四阿哥站在中间，面如死灰，浑身散发的寒气，几丈外都能感觉得到。

　　“说！小格格好好的，怎么就殁了！”此时的四阿哥除了怒气更多的是悲伤，他曾一次次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个个的殁了。
　　“回贝勒爷，小格格是……是中毒……”
　　“奶娘！！”
　　奶娘吓得差点摔倒，跪着爬到四阿哥脚边，“老奴冤枉啊，就是给老奴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毒害小格格啊——”

　　看着四阿哥完全已经失去了理智，我慢慢开口道，“小格格还不能进食，所以要依靠奶娘的乳液，如今小格格中毒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将毒掺入了奶娘的饮食中，小格格喝了奶娘的奶于是便中了毒。”

　　“可若是这样，奶娘为什么没事呢？”钮祜禄氏在一旁道。
　　“有些毒对于大人或许没什么，但是对于一个婴孩却是致命的。”
　　“福晋说的没错，小格格所中的毒正是夹竹桃的毒。”太医伏身答道。
　　我看向院子中的丫鬟，“你们仔细想想，这段日子在照顾奶娘饮食中遇见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么？”

　　众人面面相觑，脸色个个惨白如纸。
　　“要是没人想起来，全部拉出去处死给小格格陪葬！”四阿哥一声怒吼，众人更是噤若寒蝉。

　　“奴婢……奴婢想起来倒是有一件事……”其中一个小丫鬟颤颤巍巍地道，“前天奴婢去厨房给我们家耿主子炖汤，在厨房里没看见给奶娘看火的秋燕，到是看见了侧福晋屋里的香巧，当时奴婢还纳闷怎么是香巧姐姐看火呢,奴婢想过去询问，香巧姐姐却很急地走掉了，慌忙中还落了手帕……”
　　说着那小丫鬟掏出了一条丝帕，上面竟真绣着香巧的名字。

　　香巧“噗通“一声跪下来，“这不是奴婢的，是她冤枉奴婢的。”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抵赖！再不说实话，就把你送去慎刑司，让你尝尝慎刑司的几百种酷刑！”苏培盛在一旁威吓道。

　　“贝勒爷饶命！是我们家主子吩咐的……不然奴婢有几个胆子也不敢啊——”
　　“你个下贱的东西，竟敢串通外人来诬陷我，她们给了你什么好处！”李氏再也不能强装镇定，所谓狗急跳墙就是这个样子，“贝勒爷，你要相信妾身，妾身那么疼爱若雪怎么忍心害死她呢——”

　　我冷哼一声，“耿妹妹进府没多久，为人又一向与世无争，她有什么理由要诬陷你，况且香巧是你的心腹丫鬟，如何能与刚刚进府的人串通呢！你还真是毒蝎心肠，若雪那般惹人怜爱你竟下的了手！”
　　四阿哥早已经将李氏恨得咬牙切齿，“来人！将香巧杖毙！将李氏关在后院静思己过，以后若兰由耿氏照看，弘昀交由钮祜禄氏，弘时由福晋照料，没有我的允许，这一辈子都不得让他们母子相见！”

　　四阿哥说完提步便走，不论李氏在地上如何哭喊。
　　李氏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脸上的妆容全无，眼神如同死寂一般的空洞无神。

　　哀莫大于心死。

　　我走过她身边，在她耳畔轻言，“这次还能活着已是庆幸，就用后半生的时间好好反省下自己如何回落到今天这副田地，是自己蠢呢，还是坏事做的太多了！”

　　即便四阿哥没有杀她，但是所有人都看得明白——她其实已然死了。一个没有未来，没有指望，没有恩宠的女人和死了没有任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