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你好，施主再见！》慕尘

6、第 6 章

　　“什么？！她不让你们在旁边？”了缘师太本来侧卧着看电视，听见智残智若的汇报后，猛然坐起。
　　“是……苏施主说不习惯……”智若小声回答，眼神里有一点惧怕。
　　了缘师太沉吟片刻，然后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们下去吧。”
　　智残智若似乎对于这样的结果很是惊喜，两人对视了一眼，连忙跑走了，就像生怕了缘师太会反悔似的。
　　“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性明师太问道。
　　了缘师太仰头望着远方，一副大义凌然的表情，答道：“当然是我亲自出马了。”
　　“我怕……你之前在她面前树立的形象会因为这次偷窥彻底破灭。她要是因此离开咱们庵了，那可得不偿失啊！”
　　“我又不是智残智若那两个笨丫头，当然会用巧妙一点的方法了！”了缘师太想了一下，又说，“不过这俩名字我取得太绝了，以后再有谁让我帮忙给她徒弟赐名，我一定答应。”
　　性明师太扶额，心想要是那样，总有一天庵里会全是奇奇怪怪的名字。
　　“还不快去把苏施主给我带来？带到万佛塔下。”了缘师太催促道。
　　性明师太赶紧跑向苏平远房间的方向，尽管她跑起来姿势很难看。了缘师太看着她的背影笑了半天，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看见，只不过每看见性明师太跑步一次，了缘师太就会笑得半天停不下来。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庵堂里，可以供了缘师太娱乐的实在太少，除了耍弄嘲笑庵里的老尼姑们，便是有香客来住的那一个月骗香客们玩了。电脑和网络给了了缘师太一个看外面世界的窗口，却没有给她一扇门，因此始终是看着人世间的悲喜，自己并没有机会去经历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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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缘师太正想得出神，苏平远已经跟着性明师太来到了她的面前。
　　苏平远很诧异今天居然这么早就来见了缘师太，并且不在任何一间有菩萨的房间里，而是在万佛塔门口。
　　了缘师太的脸上立即恢复了平静，微微摆手示意性明师太离开。
　　“苏施主，我想这里你已经逛遍了，除了这万佛塔没有进去。”
　　苏平远表面上兴致盎然地问道：“师太今天是要带我逛万佛塔吗？”心里想的却是：我要是把一万尊佛都拜一遍，那头不得磕出个洞来？
　　了缘师太微笑着轻轻摇头：“其实这个塔名叫万佛塔，却只有你能看到的外面的这些佛而已，每层七个，一共四十九个。”
　　四十九个就夸张成一万？！苏平远心想。
　　了缘师太继续说道：“这塔是不对外开放的，里面其实存放着历代住持的骨灰，将来我的骨灰也放在里面。”了缘师太说到这里，不免有些神色黯然，只不过却及时收住了这种情绪，没有让苏平远看见。一眼看到结局的人生不是她想要的……
　　而此时苏平远心里所想的也是：如果我是了缘师太，能否像她一眼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直到自己也进入这万佛塔？所以这便是我这个凡人跟高修为的出世之人的区别了吧？
　　了缘师太接着说：“我的师父、祖师太、太祖师太等等都在里面，她们圆寂之时，我们就认为她们成佛了。所以如果加上历代师太住持以及从我之后将要进去的住持，称之为万佛倒也不为过。”
　　了缘师太说着缓缓走下台阶，苏平远连忙跟在她身后也往下走。了缘师太走过之处所留下的一丝淡淡的檀香味让苏平远全身不禁一阵酥麻，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苏平远赶紧停下脚步，跟了缘师太多隔了一点距离才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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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缘师太道：“雁荡经行云漠漠，龙湫宴坐雨蒙蒙。这两句诗想必施主很熟悉。”
　　“在《梦溪笔谈》里关于雁荡山的那篇文中有读到。”苏平远不想说这是曾经的语文课文，觉得那样会显得很俗。
　　了缘师太点了点头，道：“没错，这最早这是唐代和尚贯休《诺矩罗赞》中的两句，所以这里面讲到的经行和宴坐都是我们出家人修行的方式。”了缘师太说着，从庵堂的后门钻了出去，这是一个不太高的拱门，如果直着身子会碰到头。
　　苏平远自然也跟了出来，有些诧异地问：“师太带我去哪里？”
　　了缘师太心想：你这是在担心什么？我当然不会把你这么大颗摇钱树带到荒凉的地方给杀了。
　　“今天我就带你体会一下经行。”
　　“具体怎么修炼？我不是很懂。”苏平远有些难为情地说道。虽然她还记得课文里的这两句，可惜当初没有好好学，不了解具体含义。
　　了缘师太指着远处云雾缭绕的一座山峰说道：“以那里为目标，我们一直走吧。”
　　苏平远听了之后差点没一屁股坐下。
　　“师太……那山虽然能看见，不过好像不近啊……今天能回来吗？”
　　“今天回不来就不回来喽。”了缘师太若无其事地说。
　　虽然苏平远不想遭这个罪，不过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小师太都不当一回事了，苏平远也不想在她面前丢人，只好深吸了一口气，点头说道：“好吧。可是……我们至少要回去带点吃的吧？”
　　“不，什么都不用带。饿了就吃野果，渴了就喝山泉。”
　　“那要是野果有毒呢？山泉一时间又找不到呢？师太，我一个凡夫俗子饿死渴死在荒山野岭倒是无所谓，我是为师太你考虑啊，你不是说最终要回归万佛塔的吗？我们要是死在山里，日子久了尸骨无存，那……”苏平远不住地摇头叹息，作为让了缘师太主动放弃的最后一线希望。
　　不料了缘师太仍旧是微微一笑：“不论是怎样的结果，那都是命。如果我死得早，只能说明我修为高，才可以早登极乐。”其实了缘师太心里又如何不知道苏平远的意图？说实话，如果真是个危险的地方，那么给她再多钱她也不会去的。可是这条路了缘师太从小到大不知跟着师父走了多少遍，几乎闭着眼睛都能走下来，又怎么会害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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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平远跟着了缘师太迅速穿梭于松树之间，有些地方树木过于密集的，即便是侧着身子也会有树枝的土蹭到身上。一开始苏平远还去拍打两下，后来索性不管了。
　　起初苏平远可以跟得很近，但一两个小时之后便逐渐有些体力不支了，微微有点气喘，也落下了一两米的距离。虽然只是一两米，可追起来却很困难，仿佛她用力加速的时候了缘师太也会同时加速一样，怎么追都追不上。
　　苏平远心想，若是第一天上山就跟着了缘师太“经行”，可能还问题不大，如今吃了两天的斋菜，虽然能吃饱，但是很快就会觉得胃空了，营养跟不上哪来的力气呢？
　　苏平远正咬牙准备再试图追一次呢，没想到了缘师太却忽然停下脚步，看着苏平远笑道：“才走了这一点你就喘了，还怎么到地方啊？”
　　“主要是这两天有点缺营养，我平时吃惯了肉的……”苏平远连忙把接口搬出来，但是说得很小声，明显底气不足。
　　“大豆含有丰富的优质蛋白，你吃了那么多豆制品怎么会缺营养？”了缘师太一时忘记了保持往常的语调，整句话迅速蹦了出来。忽然，了缘师太发现苏平远正怔怔地看着自己，于是问道：“你……怎么了？”
　　“师太，从我上山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笑，我是说露齿笑。难道出家人不允许笑的吗？”
　　了缘师太愣了一下，先是收住笑容，然后回答道：“那倒不是，只不过出家人要做到无欲无求，因此遇到任何事都要不悲不喜，情绪上尽量没有太大的波动罢了，不是不可以笑。看来，我的修为还不够吧？”
　　苏平远摇了摇头，说：“我没法去评价你说的是不是正确，不过以我的角度来看，你笑起来更美丽。”苏平远略去了一句心里的话：比起冷美人，我更喜欢接近爱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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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苏施主累了，就休息片刻吧。”了缘师太说道。
　　苏平远望了望作为目标的山峰，依旧被云雾笼罩着，若隐若现，走了这么半天就好像一点都没有缩短距离一般，不禁让苏平远有些泄气。
　　苏平远掏出手机来，发现没有信号，于是更加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有信号现在能找谁呢？所以也没差。苏平远索性关机，不再去看它反倒可以心静一些。
　　休息了不到五分钟，了缘师太便催促继续上路了。
　　带苏平远去那个地方，一方面是按照了缘师太先前所说的，想验证一下苏平远的身材，另一方面则是作为对从前的一个回忆。了缘师太时常会梦到绝尘师太拉着她的小手游走于山间的情形。在梦里，她永远都长不大……
　　自从绝尘师太圆寂之后，了缘师太便没有再去过那个地方，因为那个可以跟她一起去的人已经不在了。不知为什么，今天会突然燃起再去一次的念头。了缘师太告诉自己，只是为了验证第二个假设，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