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暮小小传》番茄跑蛋

71、被强加的关系

　　自那次狂吃螃蟹之后，谷候雪的态度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又对我不理不睬，真不知这家伙在想什么。这人实在太反复无常，与他相处是件极累人的事，只可惜我现在哪儿也去不了，不然早就跟他拜拜了。
　　耳根的清净是用自由换的，现在我又哪儿也不能去。我在季湘的闺房里趴在床上撑着脑袋咬着笔杆无所事事，想仰天长啸心情却壮怀激烈不起来。中秋节之后一天比一天郁闷。人说“每逢佳节倍思亲”，现在我的亲人只剩老师一个，也不知他在哪里……不过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他。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总有一天会让我找到。嗯……
　　不过现在得先跑出这个鬼地方才行。
　　但这还真成一个大问题。我现在开始担心，万一那个变态一辈子不放我出去怎么办？
　　不过……他究竟有什么理由就是扣着我不放？对我老师的打击报复？那还不如杀了我干脆点。
　　……啊呸呸呸！有事没事不要自己咒自己。
　　我翻了个身，把脚边的刘姥姥式假发套踢出了床外，觉得无聊得很，浑身都闲得发痒。眼睛一瞥，正好看到角落里堆着一些女红，百无聊赖的我从床上爬了起来，在那堆杂物里翻出几个没有绣完的绣品。老实说，季湘的女红还真不怎么样，就我这个外行人看了也觉得不好，那东西绣的，表面凹凸不平，线条也不流畅，那只勉强看得出形状的猫还真是可怜。
　　我叹息一声，挑了一幅山水拔下上面的绣花针继续绣起来。
　　再声明一次，我做这个完全不是出于爱好，纯粹是太过无聊而已。不过看来我对这个还挺有天赋，这山是山草是草的，形状也不错，我放远了些看看效果，嗯，自我感觉更加好了。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咣当！”
　　我嘴里乱哼哼着，二郎腿抖啊抖，手里还绣着女红，就在这时，连门也不敲的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谷大变态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嘴巴张得老大，表情十分讶异。
　　我只是瞥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干活，不过嘴上没忘揶揄他几句：“干吗张着个嘴？你牙齿齐啊？”
　　那边的声音抖得厉害，“你，你……你竟然在绣花？嘿嘿，我看看！”
　　说着他还真的快步过来了，我自然不肯给他看，便把东西藏到身后，结果还是被那个野蛮人一把夺了过去。
　　如我所料，那家伙很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怒！笑个P啊！
　　“哈哈哈哈哈哈……你，你这绣的什么啊？！啊？这是猫还是狗？”谷变态指着图案上的一块圆形物体问道。
　　“我猜那是石头。”
　　“啊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那不是我绣的，是季湘绣的。”
　　谷变态的笑声卡在喉咙里嘎然而止，颇为尴尬地咳嗽几声，举起绣品装模作样地仔细看了一圈，然后弯腰冲着我指着一根模样整齐的草道：“湘儿还是进步了，这个就绣得不错啊。”
　　“那是我绣的。”
　　我白他一眼，从他手上抢过低头继续干活。

　　“话说回来，听兰竹玉两位美女去哪儿了呢？最近怎么没见到啊？”
　　中秋节之后就没见了，还挺想念的。
　　“……你可是寂寞了？”
　　我继续给他白眼，突然发现这家伙一声不吭已经侧躺床上了，那姿势跟贵妃出浴躺贵妃椅上没什么区别。你摆这种姿势想诱惑谁啊？我又不是唐明皇。
　　“咳，所以这不给你找来了伴儿么。”
　　这家伙什么时候那么好心了？
　　谷变态击了下掌，门外应声走进一个高大的蒙面女子来。我放下针线活，看着她时我的脸上有些抽搐。不是我说什么，她比起听兰竹玉的柔弱娇小未免也太魁梧了一点。而且，那女人眼神凌厉，两道寒光刺得我浑身不舒服。
　　“你……确定是她？”
　　床上谷大变态贼笑得不怀好意。
　　“啊，好啊。叫什么名字啊？”
　　“新来的，还没名儿，不过功夫的确不错，你给取一个吧。”
　　能被变态赞赏功夫不错，那就该很不错了。长成这样的女人比起听兰竹玉来是该孔武有力一些，但我还是比较欣赏原来的……
　　“你当小猫小狗啊？名字是随便取的么？”
　　谷变态哼了一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头白发垂了几缕下来，“你不也随便叫的？那天叫我什么来着？小雪？真女孩子气！那我该叫你什么呢？嗯……想想……”
　　我耸耸肩，如果要在这个变态身边正常地活下来就要学会无视，随便这个变态去想了。
　　“嗯……小小这个名儿有人叫了……嗯……”谷变态仰天躺着，突然像得了灵感一样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哈哈，有了有了！‘阿大’，叫你阿大如何？哈哈哈哈哈……这个名儿好！”
　　我他＠＃￥％＾＆……
　　“我说你这人的逆向思维是不是有问题啊？！”
　　我放下女红，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就骂，虽然勃然大怒已经违反了我的无视原则，但这实在太过分，是可忍孰不可忍！
　　“阿大！阿大？”谷变态跳下床来，兴奋至极地叫唤了几声，我向他怒目而视。
　　“哈哈……肯定没人这么叫你！”
　　“你这种变态天下独一无二，除非有人比你还变态，但我看那种人现在还没生出来！”
　　谷大变态笑嘻嘻地看着我，指着那新来的女子道：“你给她起个名儿吧。”
　　“变态！”
　　他转头对着门口那女子道：“行，你就叫变态了！”
　　“胡说八道！”
　　什么跟什么啊？我怒！
　　“又改了？改叫胡说八道？”
　　“……”气死我了，真真气死我了！
　　谷变态探头过来，“怎么了？生气了？”
　　“羡鸳，就叫羡鸳！”
　　我这话一出，谷变态眉头立刻打了结，脸上由晴转阴，很没好气地转身就走。都走远了还又转了回来，恶狠狠地叮嘱了门口那女子一句：“给我看好她，要是跑了我就把你剐了！”
　　“关门！”
　　我吼道，高个女子立刻很听话地关上了门。我气呼呼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抬头全喝了，顺口问候新来的，人际关系总要搞好么：“嗨，美女。刚才我开玩笑的，你本名叫什么？”
　　“姓李，名忆南。”
　　这女人回答得相当酷，对得起她那长相。
　　“哦，李忆南是发？……嗯？”
　　李忆南？不就是那个把童真小弟弟给拐走的那个么？同名同姓？
　　不对呀！！！不会吧？！
　　接下来我便惊诧地瞧见那个自称李忆南的女人慢慢把面纱揭了下来……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得在床上抱着肚子直打滚，眼泪都笑出来了。
　　“徐姑娘，这有何可笑？”
　　“哈哈哈哈哈哈……你，你……哈哈哈哈哈哈……”我指着他这幅装扮想评论一番的，可是我这笑是怎么也止不住，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哈哈哈……实在太好笑了！哈哈哈……
　　李忆南被我笑得脸色十分尴尬，只得咳嗽一声道：“咳！想不想离开这里？”
　　我立刻安静了下来，规规矩矩地在凳子上坐好，要多淑女就多淑女。

　　“是这样的……”
　　“噗……”
　　李忆南刚说了一句话我就忍不住又笑，不要怪我啊帅哥，实在是你这幅模样……真的太好笑了……
　　对方的表情僵硬了下来，又恢复成那副冷面孔了。果然是李忆南李闷葫芦，那幅好像全天下人都欠了他钱似的苦大仇深样只有他才有。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我还有话要问他。
　　我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童真呢？你把他拐哪里去了？！”我的童真小弟弟，还我的未来年下攻！
　　李忆南不躲也不逃，冷冰冰地回答：“童贤弟现在一切安好，你若想见他只需听我安排即可。”
　　是啊是啊，见了面要做全身检查，看看他有没有被吃掉。

　　后来听李忆南讲，他已经混进暗香宫长达一个月之久，最近宫里不知接了什么任务所有人都很忙，所以谷候雪因为人手不够这才挑了他出来当我的侍女。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李忆南打扮得如此拙劣竟然没有人看出来？而且……而且……他的女装真的巨丑无比……
　　“可能要我当陪衬吧。”
　　李忆南如此说。
　　陪衬？我的陪衬？陪衬就陪衬吧，干吗找那么丑的啊？
　　李忆南低着头，似乎有话不方便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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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明白李忆南的意思了。
　　那个混蛋变态谷候雪！

　　“不过周围都是江水，离岸很远呢，我们怎么出去啊？”
　　又不可能划小船，因为那样一定会被发现。
　　“无妨，你且听我安排，今晚便走。”
　　哦也！我心里一阵暗爽！终于可以走了！我再也不用见到那个死变态了！哦也！

　　一到了晚上，李忆南很神奇地变出一张巨大的牛皮袋，示意我钻进去。
　　“干吗？”要我钻袋子？我还是有点怕的。
　　李忆南举着袋子无所谓似地说道：“怕了么？怕就不要逃。”
　　想激我啊？姑娘我不吃这一套！

　　不过我还是老实地钻了进去，李忆南开始动手，往袋子里直吹气，直到把袋子吹得涨鼓鼓的，然后把袋口扎紧。
　　我缩在牛皮袋里不知他要做什么，所幸周围还算宽敞，空气也够，不至于憋死，袋子里甚至还有一点绵软的东西给我当垫子。这个李忆南，闷骚归闷骚，心眼还是挺细的么。

　　袋子一阵晃荡，像是李忆南把我背了起来。我心里有些喘喘，不知他要怎么把我救出去。

　　晃了一阵，耳边的水波声逐渐清晰起来，听上去应该是到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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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是要把我扔下江去吧？不要啊！我还要活命那！我不想被淹死啊！
　　“想出去就不要乱叫！”
　　“也不要乱踢！”
　　外面李忆南的声音很低，我连忙捂住嘴，停下脚，无助地听天由命。

　　“准备好了？走！”
　　李忆南一声低呼，我的身子忽然一空，感觉完全呈自由落体运动飞了下去，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耳边哗啦一声，李忆南果然把我扔进了江里！我吓得心脏怦怦乱跳，慌乱地想挣开袋口游泳出去，忽然又听到李忆南的声音：
　　“别乱动！”
　　李忆南？他怎么也跟着跳下来了？
　　在生死一线之间我还是选择了相信他，躺缩在一片漆黑的牛皮袋子里听着哗啦啦的水声，一沉一浮随波逐流。这时候那些准备好的垫子起到了作用。夜晚的江水冰凉彻骨，虽然有些薄垫但我还是觉得很冷，要是有被子盖就好了……

　　就这样我又冷又怕的也不知挨了多久，天色也逐渐大亮，外面李忆南的声音响了起来：“快到岸边了，徐姑娘，你还好吧？”
　　“还好还好！”我连忙答应，然后身子一震，袋子被人提了起来，身子底下磕磕碰碰地疙着挺疼，好像是到了岸边的石滩上。外面李忆南用力拖着牛皮袋，呼吸声格外地沉重。
　　“好了好了！快放我出来！”我怕他太累，一方面也是被困太久心里很不安，就自己要求出来。
　　“还不到地方，出来……会湿鞋的。”
　　“哦，哎哟！”又被疙了一下，屁股好痛！

　　被拖了一会儿，李忆南终于动手解袋子，袋子一开，我立刻爬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姑娘还好吧？”
　　“还好还好！”外面青山绿水，风景尤佳，我深深吸了口自由的空气，浑身轻松舒爽。多亏了李忆南，我可得好好谢谢他！
　　一转头却发现李忆南还是那副女装打扮，却已浑身湿透，薄薄的湿衣紧贴在身上，嘴唇都被冻紫了，还满脸憔悴。
　　我大吃一惊：“你怎么了？怎么湿成这样？快把衣服脱下来，会着凉的！”
　　李忆南躲开我的手，闪到一边冷冷地拒绝道：“不劳姑娘动手。”
　　啊，差点忘了，古代人比较封建，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
　　“那，我去看一下周围有没有人家，讨点火来给你烤烤？”
　　“等一下！”
　　李忆南突然牢牢抓住我的胳膊，“不许走！”
　　“啊？”刚才还男女授受不亲来着，怎么现在动起手了？
　　李忆南似乎察觉到了他自己的失态，连忙放手解释道：“我是说姑娘是个女孩儿家，人生路不熟的，还是不要抛头露面。我在此地有些旧识，路也不远，若姑娘真心想助我，便随我去会一会吧？”
　　“嗯！好啊！”
　　我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可是李忆南不用我搀扶，一个人跟在我后面给我指路。我边走边觉得奇怪，一般人带路都走在前面，怎么这个李忆南像怕我逃了一样盯在后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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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到了没啊？”
　　我抹了把汗，觉得又累又饿。这走了半天，李忆南的衣服都干了，眼前还是一片荒山野岭渺无人烟。想起肚子空空的早饭也没吃，早知道这样昨天晚上应该多吃一些。
　　馒头、包子、烧饼、炊饼、汤饼、馄饨……我好想念你们啊！呜呜呜……

　　“徐姐姐～～～～～～”
　　刚走到一个小山坡上，漫山遍野地回响着一个小孩子的清脆叫声。
　　我举目眺望，前方一片茂密草丛里一个白点忽闪忽现，一个小孩子蹦蹦跳跳一边挥着手朝这边跑过来。我仔细一看，那不是我那童真小弟弟么？
　　“啊呀！是童真啊！”
　　见到故人真是十分地开心，我欢叫着童真的名字一面也跑了过去，连肚子饿没力气都忘了。对面那童真跑得比我快，老远地就扑过来，赖在我身上撒娇起来。这小子，才多久不见就学会这么黏人了？
　　“来，我看看，童真小朋友长大了没有？啊呀！长高了很多啊！”
　　让我惊讶的是童真的成长速度，以前才到我的胸口，现在已经快和我的肩膀一样平了。我摸摸他的头，连发型也变了呢，总角成了发髻。不错不错，性格也开朗不少。看不出来跟着这个李闷葫芦竟还能这么开朗，是不是该归功于我的教育有方呢？
　　“徐姐姐！”
　　童真见了我眉开眼笑，也不忘对我身后的李忆南打招呼：“李大哥！”
　　“嗯。”李忆南很酷地应了一声。
　　“对了，徐姐姐一定饿了吧？我这里有吃的哦！”
　　我欣喜地瞧见童真变魔术一样地从背囊里掏出两个馒头，我立刻抢了一个过来啃，想不到童真人大心也大，比以前细心乖巧了不少。
　　“李大哥。”童真捧着馒头给了李忆南，李忆南接过去，不吃，反问了一句：“其他人呢？”
　　“都在前面，他们让我来看一下。”
　　李忆南鄙夷地哼了一声，“哼，一群贪生怕死之辈，走吧，免得夜长梦多。”
　　“嗯。”

　　童真掰过我的胳膊，相当热情地拽着我往前走，我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叫道：“等等！我还没填饱肚子呢！”
　　“嗨～～～前面有好多好吃的呢！”
　　一听好吃的我来劲了，跟着童真一起跑起来。哈哈哈……姑娘我苦尽甘来终于可以痛快地大吃一顿了！

　　跟着童真在林子里跑了一段路，累的我上气不接下气，只好央求他放慢速度。这小鬼年轻力壮，外加还是个练武的，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跑了这么一会儿竟然脸不红气不喘还笑我没用。我砸了他一个栗子刚想发作，忽然想起以前也有人这么砸我栗子。触景生情，心里一抽鼻子跟着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童真目不转睛地盯了我一会儿，大咧咧地取笑道：“徐姐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家碧玉了？难不成在暗香宫被教训了？”
　　“切！你小子才被调教过了呢！”
　　我立刻反击，毫不客气地去捏他还带点婴儿肥的脸。正在嬉闹之时，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人，提刀握剑的，个个面无表情。我停下手，身后那个李忆南站出来拱手高声道：“各位前辈！赵庄李忆南如约而回。”
　　其中一个问道：“人呢？就是她？”
　　“是。”
　　李忆南简短地答了一句，跟着那群人便慢慢走近。我仔细一瞧，真是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有僧有道有乞丐还有商人样的，个个都朝我猛瞧。我心里直犯嘀咕，怎么个个都凶神恶煞的。
　　一大群人在我们跟前停下，打头的一个瞧了瞧我，摇头道：“这白邪的口味真是与众不同，这女子姿色平平，果真是白邪心爱之人？”
　　“据我所知白邪对她非同一般，想来理应如此。”
　　“嗯，就信你这一次。”
　　“我已留下书信命他前来，有这女子在我手中不怕他不来。”

　　我慢慢向后退然后撒腿就跑，不料衣角却被人拽住，回头一看，竟然是童真死命拉住了我！跟着李忆南把我强行拽到众人跟前，我又惊又怒，“你……你们……你们怎么可以……”
　　李忆南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我救你脱出牢笼，知恩就应当图报。”
　　我回头骂道：“这叫恩吗？你这混蛋！竟然用绑架这种卑劣手段！童真！难道你也是他们一伙儿的？！”
　　童真寒着一张脸不做回答，慢慢缩进李忆南的身后。我的心彻底寒了，差点忘了这两个人一家性命全栽在暗香宫手里，为了报仇还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冷笑一声，“你还真把我当成个人物了？那个变态不过是把我当成报复的工具而已，你拿我威胁他根本没用！”
　　“只要你对他有利用的价值，他就会来的。”
　　李忆南如此有把握，但我却没信心，或者说我根本不想有信心。开玩笑了，谁是那变态喜欢的人啊？！谁被那个变态看上一定倒了八辈子的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