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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怨念成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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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一般的叮咚琴音,传进我的耳朵。
我用力的眨眨眼睛,才看清那光芒并非阳光,而是这间屋子里面的灯光。
琴声由慢至快,嘈嘈切切。
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织锦的被子。
屋子中灯火通明,窗下一个女人正在低头抚琴,正是断弦。
这莫不是断弦的卧房!
一想到这里,我腾的从床上跳下来。那感觉好像在被窝里发现了耗子。
琴声停住,断弦回过头来。
“干什么着急起来,多趟一会儿吧,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说话的语气竟像是母亲对女儿一般的柔和可亲。
她这副表情当初确实骗过了我,甚至还差点赚到我的眼泪,但现在我只觉的异常恶心,真想立刻一剑劈死她。
我的手向腰间摸去,却摸了个空。
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只穿着白色的中衣,剑和剪刀,早就不知去向。
我顾不上多想,抱起桌上摆着的青花瓷瓶,就朝断弦掷去。
断弦微一侧身,让了过去,呯的一声,瓶子摔在地上粉碎。
接二连三的,我把手能触及的东西全部扔向眼前这只披着羊皮的狼。瓷器、玉器、桌子抬不动,就扔椅子。最后实在没有可砸的东西,就干脆把断弦床上的被子枕头都甩了出去。
很快的,断弦这间金玉满堂的卧室,一下子变得破烂狼藉。
令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只是左右躲闪,并没有制止我,也没有还击。
我喘着粗气,四下环顾。整间屋子除了条案上摆的那把古琴之外,就再也没有能够充当武器的东西了。
哼!断弦!这琴是你最心爱的东西,看到最爱的东西被毁,你一定会着急吧,一定会扯下羊皮面具,露出恶狼的嘴脸吧。
我本来就抱定了鱼死网破的决心,此时没有一丝的害怕。
奔到条案旁,一把举起了那把古琴。
出乎意料,断弦见我这个举动,仍是微笑着,居然还问:“刚才我弹的那支曲子叫《蕉窗夜雨》,怎么样,好听么?”
“好听你个死人脑袋!”
我挥琴便向她头上砸去,她身形一晃,我一下砸空。不留片刻空当,我紧接着又将琴横着击出。断弦一矮身,琴身擦着她的发髻滑过。
不反击是吧?好!你不反击,我就进招了!
我双手握着古琴,使开自己最娴熟的青萍剑法。
琴和剑相差的实在太多,又重又大。挥动起来十分不便。但我也不知那里来的力气,一招快似一招,将断弦逼到墙角。
我猛然挥起古琴,朝断弦上路劈下。
心说这次你还不还手么?不还手你就死定了!
但接下来的事情让我着实吃了一惊。
断弦没做任何别的动作,只是抬起胳膊,硬生生扛下了我的一击。
咔嚓一声,琴身折断,琴弦崩开。
我手握着残破的木块,愣在那里。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断弦被琴打中之后毫发无损,伸出手来貌似轻轻的一拂,就将我推开。径自向门外走去。
“断弦!”
我叫住她。
“我损坏了你最心爱的东西,你不想杀我么?你到底又有什么诡计!为什么这样对我!”
断弦并未回头,只是呵呵笑道:“最心爱的东西?我并没有什么东西是心爱的。我心里根本就没有爱,只有恨。咦?你不是老早就知道的么?”
我的心剧烈一颤。
当初在长风亭下听琴,断弦问我听出了什么,我说,我听到的是恨。
那时我本来纠结于自己的心事,才脱口而出,没想到,却刚好切中了断弦的心脉。
明白了,她之后对我做出的一切。邀我听琴、提拔我去南焦尾。。。她是把我当成“知音”了。
被她这样的变态当成知音,真是我平生莫大的耻辱。可无疑,在长风亭上的那一刻,我们的心绪是相同的。我们都在恨着一个人,一个男人。只不过,我的恨是小儿女的痴心,她的恨却是刻骨的。
这恨,已经将她的心侵蚀的斑斑驳驳。已经把她从一个美丽的女人,变成了一个恐怖的恶魔。
“雨燕,你想听个故事吗?关于我的?”
“不想听。”我斩钉截铁的说。
“还是听听吧,是个特别好的故事,你会喜欢的。”
断弦将翻倒在墙边的椅子扶起来,坐在了上面。
一看她坐的的位置我就无语了。因为她就坐在这间屋子的门前,刚好挡住了出口。
这哪是什么商量,分明就是强迫。
我一眼看见条案后面有两扇轩窗,便走过去。
伸手推开。窗外天色大黑,一阵沁凉的风吹进屋子,风中夹杂着雨丝。
刚一探出头,我的脑袋嘭的一下磕到什么冰凉的东西上。
定睛一看,原来这窗子已被铁栏杆封死了。
毫无办法,只得站在窗口,被迫听断弦讲述她的故事。
故事主人公名叫栗真。
她本是大家闺秀,因为小时候身体虚弱,其父又与紫阳派掌门有些交情,便送女儿做了一名俗家弟子,不为练成什么绝世武功,只为强身健体。
几年的习武时光,让年少的栗真和师兄情愫暗生。
“他当初非常的爱我。”
断弦说的是实情。从一件事就可以看的出来。
他的师兄,肯为她违背师父之命,放弃了掌门接班人的机会。
因为紫阳派的掌门必须得是道士,道士自然也不能结婚。
“要师妹,还是要掌门之位?”
断弦的师兄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师妹。
这个选择确实令人感动,因为坐上“北空芸、南紫阳”中南紫阳的掌门交椅,可是多少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就说老山羊吧,他口口声声说一直爱着师妹。可把那道选择题摆在他的面前,我想他一定会道貌岸然的选择后者。
收了这样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徒弟,师父当然非常生气,将一对眷侣赶下山去。
栗真本想领着爱人回家,不想家中早给她定给了一个大户之子,只等她下山归来成亲。在全家人的反对之下,真儿只好和师兄再次离去。
“我们穷的一分钱都没有,只好靠在街边打把势卖艺。忽然有一天,我的奶娘茶妈妈找到了我们。靠着她从家里偷出来的几十两银子,我们作了一点小生意。”
栗真家的生意越做越火,钱越赚越多,可是,她的丈夫却越来越晚回家了。
“到最后,他根本就不回来了。”
中秋之夜,栗真找遍了街上所有的秦楼楚馆,终于,在一家乐坊里,她找到了正在喝茶听曲儿的丈夫。
“那个狐狸精,她当时弹得曲子我现在还记得,名字叫《阮郎归》。”
真儿不敢相信,丈夫真的背叛自己。失去理智的她伸手去打那个女伶。却被丈夫拦住。
于是两个人花楼之上对峙起来。
栗真当然不可能打的过武功超群的丈夫。他一推之下,她倒退数步,不想最后一步,却踏在半空之中。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栗真的丈夫。
真儿的身体在朱红色的楼梯上翻滚着,直到她停下不动,众人才发现在她的身下已经涌出好大一滩鲜血。楼梯之上,斑斑驳驳也尽是血迹。
“直到那时他才知道,我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栗真伸手死死的抓着丈夫的衣领:“为什么。。。”她已经气弱游丝“为什么喜欢她。。。”
“因为她会弹琴。”
这就是丈夫的回答。
未出世的孩子死了,栗真也死了。不过是假死过去。
在她下葬的当晚,茶妈妈手挥铁镐把棺材盖子撬了开来,栗真在那一刻,重新睁开了眼睛。
“栗真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断弦。断弦难续,我是为复仇而重生的。”
断弦眼中闪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
但她的嘴一直是保持微笑的状态,继续幽幽的诉说。
起初她是想杀掉丈夫和那个女伶。但她知道自己武功不如丈夫,一定不会成功。所以她找到一个僻静的所在,不断修炼自己。
三年后,断弦觉得报仇时机已到,她回到原来的镇子去找那个负心人,却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那狐狸精早在两年前就得病死了,他悲伤过度,便重新回到紫阳宫,真正出家成了道士,道号悠幽子。一年前,师父仙逝,到底把掌门之位传给了他。”
“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眼前毁掉他最心爱的东西。”
秉着这个理念,断弦本想在丈夫面前杀死狐狸精,可不想狐狸精自己先把自己毁掉了。于是,断弦改变了她的作战计划。
她准备去摧毁悠幽子现如今最珍贵的东西-----他的紫阳派。
如果说单纯杀掉夺夫之女的想法还算正常,那么毁掉拥有数百年根基的紫阳派简直就是疯狂了。
然而断弦这个超级怨妇已经忘记了什么是疯狂,她在自己的复仇之路上,越走越远。
终于。
琴庄,这个掩藏在茶之迷雾中的怨念帝国,诞生了。
卖茶叶作为经济支柱的计划、全庄习武计划、勾引山阳子作为内应的计划、盗取《凤翔操》的计划。。。
断弦和茶婆婆,利用她们那超乎寻常的变态智慧,正在一步一步将疯狂的白日梦变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