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剪风》影如沙

73、浊世阴霾

　　嘴角流出的鲜血一滴滴都溅在白色的衣服之上，白晔将妹妹的尸体轻轻放下。
　　他再站起身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支银笛。没有任何语言，伤心过度的狮子发疯般向仇人冲了过去。
　　断弦双手抱着胳膊，脸上邪恶的笑着。
　　她在等待，如同一只毒蜘蛛般，等着白晔这只飞蛾，不顾一切的自投罗网。她在享受，这琴庄，琴庄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她张开的网。
　　那一刻我多想奔过去拦住白晔，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我眼前一片模糊，不知是因为泪水，还是因为缺氧，耳边唯有兵器碰撞的声音。而到了最后就演变为白晔惨烈的叫声和断弦变态的笑。

　　因为挣扎的太过用力，茶婆婆忽然放手，我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这时，我看清白晔就躺在自己的身旁，紧闭双眼。
　　“白。。。”嗓子已经喊哑。
　　我抱起白晔。
　　感觉他就如同烈日下的一片雪花，正在慢慢的融化，似乎马上就要从我手中消失。
　　任我用力的摇晃，那双眼睛就是睁不开。

　　“雨燕，别难过了，他没死。”断弦的声音响在头顶。“我不过是废了他的武功。我是他师父，功夫有权给他，自然也有权收回。谁让他不听话呢。”
　　这个始作俑者，罪魁祸首！事到如今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着漂亮的话！
　　我猛地从地上跃起，铁剪一挥，用就连自己也想象不到的巨大力量，朝断弦刺去。
　　然而紧握剪子的手被断弦轻描淡写的抓住，那剪尖儿就再难向前一寸。
　　“好一招‘燕剪西风’啊！”
　　断弦笑的格外灿烂：“好孩子，他不听话，你可得听话。”
　　“断弦！你就是个恶魔！”我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
　　断弦脸上的美艳顷刻间荡然无存，她用恶魔的表情告诉我：“你说的没错。”
　　我没有来得及做更多的反抗，就被她一掌打在胸前的鸠尾穴上，整个人嘭的一声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想要再爬起来，可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一样，分毫力气也使不上。

　　“茶妈妈，我累了，剩下的事交给你了。”
　　“是，夫人。”
　　茶婆婆挥手招呼紫竹以及南焦尾的几个女子上来搭手。
　　就在这时，只听观台下一个声音喊道：“喂！你们这帮贱人！”
　　是青空！
　　她这一声，如同在原本死一般沉寂的人群中放响了一个炸雷，积蓄已久的力量便在瞬间爆发。
　　子午台上超过三分之二的姑娘们都如潮水般涌过来，将观台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站在最前面的是青空、烟霞、霁月。其后有香儿、若琳、凌霄，再后面，就是能叫上名字的，不能叫上名字的姐妹们。。。
　　“喝！你们这群小蹄子，想造反么！”茶婆婆厉声喝道。
　　烟霞凛然道：“天道公理！你们快点放了雨燕和晔公子！”
　　“放了他们！”身后的姑娘齐声叫着。
　　断弦冷冷的道：“若是不放呢？你们想怎么样？”
　　霁月将腰间宝剑抽出：“那就用剑说话吧！”
　　唰唰唰，宝剑出鞘之声响成一片。如同一曲气势恢宏的音乐。

　　“你们吃了豹子胆了，都不想活了是不是！”茶婆婆手中铜烟杆一转，就要跳下子午台。
　　断弦拦道：“哎，他们都是小孩子不懂事，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便向台下高声喊话：“我是舍不得伤你们的，可你们不要得寸进尺！”
　　青空朝身后一挥手：“别跟这心如蛇蝎的家伙废话！咱们去把雨燕救出来！”
　　说毕首当其冲，奔上台阶。
　　我看见断弦的兰花指又掐了起来，知道这只毒蜘蛛又要吐丝了。
　　而老妖婆的的烟袋杆已经挥到了青空的头顶。
　　“青空！不。。。。”
　　我沙哑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一片尖叫、呼喝，以及兵器碰撞的声音之中。
　　子午台，俨然变成一个惨烈的战场。
　　眼看着姐妹们如同人偶一般，被断弦和茶婆婆轻易的摆弄，在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去，而我，竟然无能为力。
　　我伏在地上不住的颤抖，觉得自己心痛的快要窒息，头脑中已经再拼不出来一个词语，这种比自己死掉还要痛苦的感觉要怎样形容呢？根本无法形容。

　　看到冲在前面青空、烟霞、霁月等数位姑娘都被打翻在地，痛苦的呻吟。后面的人不敢再动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忽然把剑扔在地上。一边向后退，一边哭着向我喊道：“对不起，对不起！”
　　我拾起自己快要分崩离析的思绪，费了好大的劲才想起来，她的名字叫茉莉，我曾帮她采过一篓茶。
　　断弦冷冷笑道：“知道怕了就好！谁还敢上来！”
　　呯呯呯。。。宝剑掉落一地。
　　“谁叫你们扔了兵器的！都捡起来！”
　　已经吓得不知所措的姑娘们一听断弦发威，又慌不迭的把剑都捡了起来。
　　断弦以女王一般的口吻高声喊：“孩子们，都听好了！从今天开始，你们不再是采茶女、丫鬟、厨娘。你们是我的士卒！我要你们忘记以前的工作，每天刻苦训练，然后为我冲锋陷阵！”
　　子午台下一阵躁动。
　　“凭什么。。。”
　　我本以为青空已被茶婆婆打昏了，没想到这时她又抬起头来。
　　“断弦，你有什么权利决定我们的命运！”
　　烟霞脸颊上血迹还为干。
　　两个姑娘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说着不同的话，眼神却同样的倔强。
　　断弦眉毛一扬：“就凭他们。”
　　她伸出手来，茶婆婆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小本儿，交到断弦手中。
　　断弦翻开册页，嘴角带着邪恶的笑。她开始高声念道：“青空，平南县李家村人氏，有一盲母、一弟。烟霞，泰州府主簿之女，有父母及兄弟二人。霁月，充余县万福村人氏，有父母及一姐一妹，若琳。。。。”
　　她居然将每个姑娘的家庭住址，亲人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
　　念了数十个名字之后她停下来，用眼斜睨着惊讶不已的烟霞和青空：“我凭的就是这个。如果你们不听话，或是想逃跑。。。哼哼。。。翠微在外面就会得到我的飞鸽传书。然后嘛。。。你们猜猜看，你们的亲人会得到怎样的优待？”
　　“什，什么？！”青空瞪大了双眼。
　　“我相信你们都是妈妈的好女儿，弟弟的好姐姐，一定不希望看到他们因为你们的一步走错，而终结一生吧。”
　　“真卑鄙！”烟霞的声音沉痛不已。
　　断弦如同听到了美妙的赞美，仰天大笑起来。那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可怕的笑声。那是一个将邪恶渗透骨髓的疯狂女人发出的笑声。

　　天空飘下雨丝，细腻而冰冷。我大张着眼睛，望向雨丝飘来的方向。那里是曾经湛蓝高远的天空，然而现在，却那样的沉重阴霾。我从来没有如此的消沉，如此的无力。每一口呼吸都那样沉重。绝望从四面八方袭来，我根本无法抵抗。
　　我以为我可以拯救淩儿，我以为我可以守住白晔，我以为我可以永远看见朋友们的笑容，可是。。。我哪一样都没做到。我费尽心血筑起的美丽城堡，在我的面前，一瞬间倾塌了。我谁也保护不了，包括自己。
　　断弦的蛛网就好似这晦暗的天空，将一切牢牢的笼罩。琴庄的太阳，再也不会升起了。
　　好想就躲在一个黑暗的盒子里，什么也不去做，什么也不去想。把一切爱恨都忘记。。。

　　“雨燕，你终于醒了。”
　　白色的光再次射入瞳孔，我的头脑缓慢的反应着。
　　这光芒，是太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