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与一只猫一起养孩子》zaq

34、第 34 章

　　他拉开车门钻进驾驶座，用微微发抖的手指转动钥匙。
　　发动机没有反应。
　　“拜托，拜托……”
　　他低声祈求，又快速挥动了几次，引擎仍然无比安静。
　　这该死的车！
　　拳头重重地砸在驾驶台上。Arthur随即意识到现在绝不是失控时候。他深吸一口气，拔下钥匙，转动两下方向盘，然后再插上。谢天谢地，这次终于打着火了。
　　他用可以去拍飞车电影的疯狂特技把车停在Philllipa的身边。但小女孩只是抱着她的爹地，哭丧着脸看着他，完全没有要上车的意思。
　　Arthur摇下车窗，他无法克制自己瞪视小姑娘的眼神，“上车！”
　　Phillipa咬着嘴唇拼命摇头。
　　“怎么了？”
　　“爹地……”小姑娘勉强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
　　Cobb？
　　可怕的预感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打开车门从车里钻出来，站在Phillipa面前，恐惧地看着躺在小女孩怀里的波斯猫。
　　Cobb很安静。
　　Cobb太安静了。
　　安静到似乎连呼吸都没有。
　　不不，那个兽医说Cobb没有事。Arthur努力说服自己要冷静，却无法控制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他小心地抬起手，颤抖着把手指放在波斯猫光滑的背毛上。指尖下的温度是微凉的。他轻轻滑动了一下手指，那感觉像抚摸一个毫无生机的动物标本。
　　“Arthur，”Phillipa的哭喊声闯进了他的脑海，“爹地死了。”
　　Cobb死了。
　　两个孩子扑在他的怀里哭成一团，Arthur轻轻抚摸着他们的头发，觉得眼框无比干涩。
　　他哭不出来。

　　宠物公墓里的一切似乎都是灰的。灰蓝色的天，灰黑色的道路，灰绿色的树，灰白色的花，灰白色的墓碑石。
　　Arthur站在墓地前，低头看着那块灰白色的石头。
　　Cobb就葬在六尺之下，以一只猫的形态蜷缩在小小的棺材里。
　　他为Cobb举办了一个很简单的葬礼，没有牧师，没有亲友，没有邻居，只有Phillipa，James，还有他自己。这让他几乎有一种Cobb只属于他的错觉。是的，他曾经暗自期望过这件事，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他说了一段很简短的致词，几乎毫无内容可言。他知道这是不对的，Cobb就算得不到一个体面的葬礼，也应该有一段能够唤起Phillipa和James关于父亲的美好回忆的致词。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那些关于Cobb的记忆仿佛连同波斯猫的身体一起被埋葬了。他的心底荒凉破败得像一座被废弃的公墓，连眼泪都长不出来。
　　“见鬼，你居然待在这种地方！”
　　熟悉的声音让Arthur吓了一跳。他猛然转身，用见鬼了的眼神瞪着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男人。
　　“Cobb？！”
　　“是我。”他的搭档皱着眉不满地看着他，“你干嘛一付见鬼了的表情？”
　　Arthur转身低头看了一眼墓碑，又转回来看了一眼Cobb，“你还活着？”
　　这次换成Cobb一脸活见鬼的表情了。
　　“活着？我当然——”他不敢置信地瞪着Arthur，然后低头看了一眼Arthur脚边的石头，“那是我的……墓碑？”
　　“是的。”Arthur闭上眼，等待了一秒钟，又睁开。Cobb仍然站在他面前瞪着他，用那种非常熟悉的“Arthur你在搞什么”的恼火眼神。他有点犹豫地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Cobb的脸颊。温热的，柔软的，人类皮肤独有的触感从神经末梢传输到大脑皮层上。脸颊上那些新生胡茬扎在他的指腹上，带来一点轻微的麻痒。这是Cobb，上帝啊，这是活生生的Cobb，不是一只波斯猫，更不是一只身体冰凉的波斯猫。
　　他一定是在做梦。Arthur告诉自己。可这个梦境看起来如此美好，他完全不愿意再回到现实。
　　Cobb的表情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他伸手抓住Arthur停留在他脸上的手指，轻声问道，“你梦见我死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所以他确实在做梦，Arthur想。
　　“你死了，而我现在梦见了你。”
　　Cobb松开他的手，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我好好地活着。而你梦见我死了，Arthur。”
　　Arthur也忍不住皱了一下眉。这完全是他想听到的话，所以毫无疑问，他在梦里，而他的潜意识正试图给他最好的安慰。
　　Cobb的表情从温柔转成了些微的恼怒，“噢，见鬼，你根本不相信我。你连梦境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清楚，居然会是最好的point man！”
　　好吧好吧，这句话听起来太混蛋了。以至于让这个男人看起来非常像那个该死的Dominic Cobb本人而不是某个潜意识模仿体。
　　“想想这场梦境的开始，Arthur。”Cobb命令道。
　　开始……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陷入这个世界的呢？
　　“我带你去看兽医。兽医说你没什么问题。”
　　“没错，这是现实。”
　　“然后我带你回了家，打发孩子们回主卧睡觉，然后带着你回到客卧。我想给你洗脸，你拒绝了。”
　　Cobb有点恼羞成怒地皱了下鼻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变成猫的时候，身体沾上水总给我很恶心的感觉。”
　　“我从睡梦中被Phillipa摇醒，她说你出事了。”
　　Cobb皱了一下眉，但他的眼神随即柔和下来。“从这里开始，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是你的梦而已。”
　　“想想看，”他说，“Phillipa睡在主卧室里，而我和你睡在客卧里。如果我真的出事了的话，最先发现的人也应该是你而不是Phillipa。”
　　这听起来似乎是对的。Arthur仔细回忆着那个场景，还有之后发生的事。一旦被指出不合理之处后，其他不合逻辑的地方就象被灯光吸引的鱼群一样纷纷浮出水面。Cobb的高烧得来莫名其妙。他的车就算点不着火引擎也应该发出声音。Cobb的死亡比他的高烧来得更突兀。还有最不合情理的一点——Arthur再次低头看了一眼墓碑——Cobb墓地的隔壁，树着他少年时养过的那只老猫的墓碑。
　　他在做梦。Cobb没有死。他现在应该还睡在他身边，也许半边床单都被他身上的灰弄脏了。
　　Arthur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太好了，Cobb没有死。
　　“是我……”他只说了两个字，就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他一点也不打算哭，可是喉咙自己在发紧，声音自己在哽咽，鼻子自己在发酸。夺眶而出的泪水不知道属于谁的管辖。
　　下一秒，他被Cobb紧紧抱进怀里。
　　“别哭，Arthur。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别哭了……”
　　是的，别哭了。他这辈子从没有这么丢脸过。他以为Cobb死掉的时候都没有哭，怎么会在知道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之后哭到无法自控？这根本毫无道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