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歌》乐平

3、玉帘

　　是夜，外面已入秋冬，听兰阁之中却正值人间春色。嬉笑怒骂，娇嗔低语，五色的纱帐垂落下来，后面有妖娆妩媚的身姿绰绰。
　　听兰阁的酒香比一般酒楼的要甘甜，也要更烈一些。酒香味道，弥散在空中，浮动在交颈之间，有温香软玉，锦衣绸缎。贵人一笑，一阵欢声笑语逝过，惹来无尽的嬉笑和蜜语。
　　“二公子，今日，招谁侍候？”女子笑得谄媚，俯身在男子完美的耳廓边低语。
　　男子伸手勾起女子尖削细滑的下巴：“你想我招谁侍候？”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几许轻佻意味，却是说不出的蛊惑人心。
　　女子虽是常年爬滚与风月场上的人，却也禁不住此人如此挑逗，竟是羞涩地低了低眸：“奴家想的话，二公子就能应允么？”
　　男子在女子颊边映下轻轻一吻：“这样，还不够？”却趁女子怔愣之际，起身走人，只有女子桃腮上还留有淡淡余温。
　　女子回神抓住男子洁白无尘的袍边：“二公子！”
　　白玉帘回眸，一笑之间天地为之失色：“怎么，如此积极，愿意亲自为我招来玉兰么？”
　　听到玉兰这个名字，女子的手一僵，呐呐放开了手。
　　“二公子，是找玉兰公子么？”门口一抹倩影隐现，大眼睛，瓜子脸，是玉兰的丫鬟秀林。
　　白玉帘轻笑着颔首：看来秀林已经在门外待了很久了。
　　“这边请来。”秀林低眸不去看眼前那张脸，恭恭敬敬道。
　　蓝色的帷幕，层层缠绕，暗香浮动，白玉帘淡淡看着眼前的男子，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玉兰生得绝色，那是毋庸置疑的，他脸上的每一笔都巧夺天工，每一角都完美无瑕，秀挺的鼻子下面两片殷红的唇瓣，看上去比女子的还要柔软，双眼含烟，却不会显得媚气，更不要说其盈盈身姿、曼妙情态。
　　“怎么，不是与我赌气么，而今坚持不下去了？”白玉帘挑眉，放下酒杯，眼中却是一派清明晶亮。
　　玉兰扁嘴委屈道：“你明知道我赢不过你，却硬要给我难堪。”
　　白玉帘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笑着道：“是么？”
　　玉兰横他一眼，那神色分明还有几许少年的青涩稚气：“我不玩了……”
　　白玉帘笑而不语，兀自品酒，时而望望窗外风景，就是不看玉兰半眼。
　　玉兰见他冷落自己，心中酸涩更甚，咬咬牙间，大颗的泪水就滚落下来，两道清晰的泪痕出现在白皙的面庞上，我见犹怜。
　　白玉帘偏偏就是丝毫不心动，还是自顾自。
　　玉兰哪知道眼前人如此狠心，好的时候疼爱有加、呵护备至，坏的时候心冷似铁、毫不留情，他想到心酸处，哇地一下子就哭出来，玉背一下又一下地颤抖。
　　白玉帘终于转过目光，却只是悠然地放下酒杯，静静地看着玉兰哭，眼中还有一丝恶意的笑容。
　　玉兰想哭也再哭不出来了，他不了解白玉帘，但他至少知道，这种情况，他哭得越厉害，白玉帘越是会冷落他，再不能如此情难自禁了。因为白玉帘便是这种人，软硬不吃，不能与他耍心机。
　　白玉帘见玉兰停止了哭泣低头思量着什么，不禁莞尔，他看了看窗边天色，轻轻地站起来：“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玉兰一听这话吓得不轻，呆呆看着白玉帘冲自己笑了笑，身影就消失在门后面了。
　　他咚地一下坐下：“白玉帘，你……”
　　白玉帘匆匆上了马车，问了问马夫时辰，才知早已过了半夜，不禁眉眼弯弯上了马车，一路行回白府。
　　……
　　已经过了半夜，洞房里面声音渐歇，听到熟悉的沈若溪的酣睡声，清风才将心中的大石放下。
　　凝思间，清风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阵脚步声，长久以来的经验告诉他，来者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他伸手搭上自己胸前的长剑，脚后跟轻轻抬起，全身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一道人影从黑暗处走来，清风还未看清对方面目，便本能地轻轻一跃，跳到早已入眠的明月身前，将本就十分瘦小的明月遮挡住。
　　他死死忍住想要拔剑的冲动，因为他牢牢记得明月嘱咐他的话：在弄清敌友之前，绝对不可以拔剑，特别是在白府里。
　　“是谁？”清风沉声道。
　　夜色太黑，即使对方走近，也看不清楚其面容，清风第一次对无星无月的深夜感到厌恶。
　　对方越走越近，清风却感到其脚步越来越轻，轻到自己难以辨别的地步，他已经无法分辨对方在自己的哪个方向了。
　　犹豫间，清风低吼一声，嘶地一下拔出自己的长剑，刹那间银光乍现，将他俊逸的脸庞照得清晰。剑身一出，矫若游龙，势若长虹。
　　“看剑！”清风一跃，剑身横扫过四周。
　　本以为可以击中对方，却感到剑身一震，真气紊乱，人一下子倒退好几步。
　　他还来不及震惊，又欲提剑上前，却被一双有力的手反扣住，动弹不得。清风自认剑法高强，虽不是第一，却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如今以这样的姿态被束缚，不禁羞耻万分，低吼一声，浑身发力。
　　一阵浅浅的低笑从头顶响起：“不必紧张，我不会害你。”
　　清风没料到对方会说话，声音还是如此的低沉有魄力：“那我问你是谁，你怎么不答？”
　　对方道：“你问我时我离你还有几丈之遥，要是我应你一声，岂不吵醒我刚入眠的大哥、‘大嫂’？”
　　清风闻言一愣：“你是……白玉帘？”
　　白玉帘见清风终于开窍，冷哼一声，撒开手去，翩然落地：“你又是谁？”刚才剑光之下他已经瞧见对面少年的面容，俊逸非凡，但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清风拿起剑插入剑鞘中淡淡道：“我是清风，随沈家小公子而来，我身后的是明月。”
　　白玉帘探目看了眼清风身后，只能瞧见一个模糊地的瘦削的身影和那蜷缩着的睡着的姿态，瞧不真切面容。
　　“二公子不必看了，明月不是美人。”清风冷冷侧身过去挡住白玉帘探寻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