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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穆瑞的质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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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棵树,天上的太阳太毒辣了,明夕阳从很远的地方走过来,背上竟然背着一捆柴火,手上拿着斧头,我扑嗤一声就想笑了,风度翩翩的明夕阳,什么时候也有这样一副扮相了?我想招手让他注意到我,这才想起原来自己已经变成一棵树了,可他还是看到了我,朝我走来,在我的树荫之下乘凉。
我立着,作为一棵参天大树,他背靠着我坐了下来,我在梦里完全忘记了明夕阳竟不是坐着轮椅过来的,而是朝我走过来的,我觉得真幸福啊,就这样安静地相互倚靠着的感觉真不错,我努力为他长得更加枝繁叶茂。可不知什么时候,明祁旬忽然出现了,他身旁还有穆瑞、定北候、明太后、明贵妃,好多好多人,他们把靠在我身上睡着的明夕阳叫醒,不可思议的是,明祁旬对明夕阳说:“你是来砍柴的,这棵树长得这么好,砍了它够你们家用好长时间,动手吧。”
明夕阳没有回答,我心里正得意着呢,明夕阳才不会把我砍回去当柴火的,因为我长得这么高大,可以为他遮风挡雨呢,正想着,明夕阳忽然闷声不吭地就挥舞着斧头要朝我拦腰劈来,我一惊,全身冷汗地就把梦给做醒了......
睁开眼,看到晨曦从窗外穿透进来,才惊觉原来是一场荒唐的梦境。
屋子里空荡荡的,身旁是一片冰凉,看来他早已走了,我坐起身来,还有些头昏脑涨,真是怪了,受伤的是脚,昏昏沉沉的却是脑袋。
昨夜他将我抱回,替我包扎了伤,我靠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淡淡好闻的味道,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定,这颗六年来从未有一刻如此安逸的心,原来是这么不堪一击的,只要一点点温柔,就可以让它彻底崩溃,累极了,便轻易地睡着了。
我不知道他是何时走的,这样也好,昨夜毕竟是他的洞房花烛夜,我该庆幸自己不必亲眼看着他回到那个喜气洋洋的清思殿,那个美艳动人的成宣王妃身边,不必落落大方举止得体地向他行礼,再微笑地说一句:恭送王爷,愿王爷与王妃永远幸福。
想到这,我的脑海里竟不自觉地浮现那将要燃尽的红烛,那动人又自信的女子巧笑嫣然地褪去了凤冠霞披,明夕阳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一室绮丽,那是与我无关的情节,呵,真心酸,骄傲的夏承欢啊,那个男人,是这天底下唯一一个可以让你变得如此卑微的男人。
事实上,我没有那样的大方,也没那么勇敢,我没有勇气继续想下去。
随意套上了厚重的袄子,我一瘸一拐地走到轩窗前,推手将窗子打开,清晨的冷风扑面而来,冻得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鼻子被冻得通红,我需要清醒。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但满地的雪白折射着阳光的七彩,遥遥望去,还真是银装素裹,妖娆得很。
“承欢姐姐,你醒了啊?”杜兰来我这是向来横冲直撞直接进来的,她人还未到,欢快的声音就已经到了,今天的杜兰穿着一身粉色宫装,白绒绒的动物皮毛裹在脖子上,鼻尖也和我一样被冻得通红,煞是可爱。
一见到我就这样傻傻站在窗前任冷风吹着,杜兰翻脸也似翻书,立刻横起脸来,边说边要上来关窗:“承欢姐姐,你怎么站在风口那吹风呢?不要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受不得寒,要是病倒了,可有你受的。”
人才刚站到窗前,她便立即打了个哆嗦,朝自己手上呵了口白气,搓了搓手:“真冷。”
“只是想看看外头,吹吹冷风,让自己清醒一些,不碍事。”我轻轻一笑,只好把窗关了,面色淡然,不曾流露出自己半分情绪,我觉得自己竟然也变得越发高深莫测了,真是一个不大好的变化。
杜兰没有理我,应是将我按到床沿坐好,放了把椅子把打好的热水搁在我跟前,侍候我洗漱。
我微微一愣,但还是默不作声地随她去。
“承欢姐姐,是主子让兰儿来侍候你的。”杜兰笑嘻嘻地对我说着。
“我知道。”我淡笑着点了点头,并未觉得惊讶。
反倒是杜兰一脸惊诧地睁大了眼睛:“姐姐怎么一点都不奇怪,不问主子怎么好端端的让兰儿来侍候你吗?”
她口口声声地主子喊的自然是明夕阳了,不过就是外头偶尔有经过的宫人听到了杜兰的话也并不会生起任何疑心,这话听在别人眼里,倒像是雪昭仪顾念昔日主仆之情,特地眷顾我。
我淡淡勾起唇角,眼眸里却是平静地缓缓流淌过一道洞悉世事的精芒:“你见到我脚上有伤并不惊讶,可见是早已知道了,但知道我受伤的人也只有他了,想必你应当是见过主子了。”
杜兰一听,这才红着脸:“主子果然不曾看错任何人,承欢姐姐的心思缜密,才智过人,兰儿不及万分之一。”
我淡笑不语,只是眼神越发冷寂,近墨者黑,我真是越来越像他们兄弟俩了。
杜兰侍候完我更衣洗漱,便又忙着将糕点参汤一一给我摆出来,我并不理会,便坐在窗旁看自己的书,决口未提昨日之事,也不询问成宣王大婚之后府中景象,想来王爷与王妃今日给太后皇上请过安后该是回王府了,京城里想必是一番热闹的景象。
“承欢姐姐,你怎么不过来吃啊?莫非是不合你胃口?”杜兰见我一个人在窗前捧着一本书发愣,有些委屈地一扁嘴,解释道:“主子寅时才回清思殿,命兰儿来照顾你时已是寅时之后了,要不是因为时间赶得急,兰儿保准做出更好吃的糕点,姐姐今天就将就将就着吃些吧?不然兰儿可算白忙和了。”
寅时......
我手上一松,连那本书什么时候掉到地上的都未曾注意到,他是寅时才走的吗?可昨夜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他这样一夜未归......
见我如此发怔,杜兰反而笑嘻嘻地凑了上来,暧昧地冲我眨了眨眼睛,小声地说着:“承欢姐姐,兰儿早就说过主子心中有你。那五年的朝夕相处,就是块冰也会动情的,昨夜主子一夜未归,别告诉兰儿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什么都没发生啊。”
我眉间越发紧缩,杜兰总算发觉我脸上的异色,愣了两秒:“难道承欢姐姐不开心吗?主子可以在大婚之夜如此担心你的伤势,完全把那什么公主晾在一边呢!”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我头疼地轻叹了口气,那乌苏公主的个性我是见识过的,她那句“自己的幸福要自己争取”曾经深深的震撼到我,但她是敢爱敢恨的,何况又是一国公主,大婚之夜被抛诸脑后,这等羞辱怎可能尚罢甘休?再者,她不是个有心机的人,必是有什么说什么,性情虽直爽,但也刁蛮,只怕非得把事情闹大了不可。
明夕阳是何等精明的人,我从未为他担心过任何事情,但这一回,他怎么会做出如此对自己十分不利的事情呢?
尽管我心里是五味杂陈的,私心里,我该是开心的,这是女子的虚荣,我亦不过是寻常女子,但明夕阳那样做任何事都滴水不漏的人,我还是不愿相信他会糊涂至此。
我未来得及多想,就在此时,我屋子的大门竟被破开了,来者气势汹汹。
我微微一怔,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微笑道:“穆瑞,你怎么来了。”
穆瑞阴沉着脸,本想发作,但视线扫到了我屋子里站着的杜兰,硬生生把火气给按压了下来,绷着一张脸低声喝道:“你给我出来。”
皱了皱眉,我心中大约是有数了,真真是苦笑不已,只好打发杜兰:“兰儿,你先回去。”
杜兰从刚才穆瑞进来开始就已经一脸黑气了,此刻见我居然要让她走,杜兰火气上来了:“承欢姐姐,为什么他来了你就让我走,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兰儿的面说。再说了,这个人满脸煞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穿着御前侍卫的衣服,竟然闯入宫女的住处,按理该拉出去打板子了!”
“你!”穆瑞本就怒火中烧,此刻杜兰又在添乱,他英气的浓眉一拧,最后却是不屑地哼了一口气:“不想死就赶紧滚。”
“你!”这回轮到杜兰一口气咽部下去了。
“好了!”我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好严厉地皱起了眉毛,眼神也冷了下来:“兰儿,你回去。”
“承欢姐姐......”杜兰委屈地看了我一眼,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最后跺了跺脚闷声埋头走了出去。
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兰儿的功夫不弱,她虽有些心思,但毕竟年幼,沉不住气,我只怕她一时咽不下气和穆瑞动起手来,一个小小宫婢竟身怀绝技,必会惹人嫌疑,若是明祁旬有心追查,只怕会给明夕阳带来麻烦。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我和穆瑞了,我悠闲地坐了下来,脸上不动声色,自顾自地捧起杜兰为我盛好的参汤喝了几口,对穆瑞那张阴沉的俊脸视若无睹。
“你还有脸吃喝!”穆瑞终于按耐不住了,大掌一拍桌子,很快,我面前的那一桌子顷刻间成了狼藉一片,他是习武之人,我这桌子当然经不住他盛怒一拍。
那桌子的碎片砸到了的脚上,我的脸色瞬间煞白,紧紧咬着发白的唇,却没有喊出半句疼痛来。
见我脸色不对,穆瑞这才注意到我脚上的包扎得一圈又一圈夸张可怕的纱布,面色一慌,那张年轻英俊的容颜上瞬间写满了不知所措,终于,他才顿时醒归来一般,扒拉开那些被他拍碎的残骸,将我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沿,翻箱倒柜地就要在我屋里找药。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我这才用袖子擦了擦自己满头冷汗,哭笑不得地垮下脸来:“别找了,我没事。这样我也算恶有恶报了吧?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我究竟干了什么坏事让你这样怒火中烧?”
“你!”穆瑞背着我的身子微微一怔,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那是我在他身上从未见过的寒意:“夏承欢,你告诉我,你究竟把皇上当成什么了!”
藏在袖子下的双手一颤,我缓缓垂下眼帘来,声音也慢慢压低了下来:“承欢乃一介宫婢,皇上乃一国之君,自然是承欢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