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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夕阳之灾 ...

  •   穆瑞的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关节处紧紧地泛白,我偷偷用眼光扫量了一圈自己这个屋子,暗暗庆幸着,还好还好,穆瑞周围一米之内没有任何东西可供他砸了。
      “你这个女人!”穆瑞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说着:“当初真应该干脆让你死在楚营里算了!皇上冒险将你救出来,只是救了一头白眼狼而已!你明明知道他......”
      “穆瑞,你我若还是朋友,有话就直说吧。”
      我知道穆瑞是顾及我女儿家的脸面,不忍直接质问我,但我现在疲惫得很,一点也不想跟穆瑞吵架,与其被他没头没脑地骂一顿,倒不如直接入题吧。
      “好,你有出息了夏承欢!”穆瑞索性大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瞪着我,开门见山:“你昨夜与成宣王是怎么回事!”
      我背脊一僵,尽管心中早已有数,但还是整个人瞬间苍白无力,我很想淡定自若地对着穆瑞笑出来,可我高估了自己,或许在其他人面前我可以,但在穆瑞面前,我有些厌倦这些伪装,扯了扯嘴唇,我知道我这一笑肯定比哭还难看:“你看到了?”
      见我就这样老老实实默认了,穆瑞整个人都气得颤抖起来:“是,我看到成宣王将你送回,直到清晨他才从这里离开。”
      我低低垂着头,手指紧紧拽着自己的袖子,声音沙哑:“什么也没发生,我言尽于此,不管你们信不信。”
      我知道自己的语言在此刻很苍白,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就连与我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的杜兰都未必相信呢,更何况穆瑞?
      看我这样,穆瑞就算有一肚子气要发作,却像重锤打在棉花上,闷得很,良久,这个像一团火一样炙热而暴躁的少年终于妥协地叹了口气,他坐了下来,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拄着他那柄剑,用心平气和的声音低低说着:“昨夜大宴途中,皇上不胜酒力离席,曾在望城楼上站了许久,我一直跟在他身边,但他一句话都不曾说,直到回宴的时候,他才对我说了一句话,‘承欢定是不好受的,你去看看她’,皇上走后,我想知道他刚才站了那么久究竟在看什么,所以我就站在他曾站的位置望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穆瑞翘起唇角,半是讽刺半是揶揄地看着我。
      我匆匆别过视线,没有回答。
      “从那看过去,入眼的竟是你这个小茶斋,我真好奇,他在往你这个方向看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而你又在想什么。”穆瑞用眼角的余光随意地扫了我一眼,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昨夜我领命带了些酒想要来这找你,却看到王爷将你送回,我一夜不曾离开,也未将此事告诉皇上,就是想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我只觉得脑袋涨得更加厉害了。
      承欢定是不好受的,你去看看她......
      我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难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明祁旬,他什么都知道......
      既然知道,他为什么不拆穿我?为什么要犯险将我从楚营中救出,还害得他自己身受一箭,险些就醒不过来了。明明什么都知道,他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在群臣面前力保我性命,让明夕阳的计划成为现实?
      以前我觉得他们明氏兄弟都是聪明绝顶的人,因为我从未看懂过他们,他们的心深沉似海,是那样莫测,我万分莫及,但而今看来,他们似乎又都极傻。
      穆瑞看了我一眼,站起身:“夏承欢,虽然说不清为什么,但你说的话,我愿意相信。这件事情我就当没有看到,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对你如何,你若是个明白人,就该心知肚明,我希望你不会让他失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杀了你,亲手杀了你。”
      穆瑞看着我时那神情很认真很认真,我一点都不怀疑,有朝一日,或许他真的会一剑杀了我,亲手杀了我。
      “穆瑞......”他转身欲走,我回过神来,伸出手扯住他的衣角。
      穆瑞敛了敛眉,浓黑的双眼定定地落在我身上,似乎在等我说些什么,但我的脑袋却是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拽住穆瑞的衣角不让他走,那些话几乎是完全不经过我的大脑思考,待话说出口时,连我自己都惊讶。
      “明夕阳,他怎么样了......”
      果不其然,穆瑞面色一变,就像一根紧紧绷着的弦,下一秒就会土崩瓦解,盛怒难抑,他几乎是双眼冒火地瞪着我,恨不得从我身上挖出无数的窟窿来,被那样可怕的目光盯着,连我都不得不怀疑他会不会在下一秒就拔剑杀了我,良久良久之后,穆瑞最终还是按耐了下来,他冷笑了一声,嫌恶地大力拍开了我的手:“成宣王请旨休妃,乌苏公主盛怒,恐引起两国争端,皇上未压下此事,依公主所言,将王爷压入天牢,受刑七日不死,公主便自愿领旨请休,不提此事。你可满意?”
      天牢...受刑!
      轰的一声,那几个刺耳的字眼犹如一记闪雷猛然从天灵盖劈下来,我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怎么可能,这种愚蠢的事情,不会是明夕阳那样城府深沉,精明睿智的人会干得出来的!我很清楚明夕阳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永远是个能把理智和情感分得一清二楚的人,我自然不会愚蠢到去相信明夕阳会因为一时冲动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来,如果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会是什么呢,我想不出来,我现在什么思路也没有,头疼,只觉得整个头像是要裂开一样!
      踉踉跄跄地起身,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要夺门而出,尽管我并不知道自己此番跑出去,究竟要去哪,究竟要做什么,我只知道我无法若无其事地待在这,若他要在天牢受刑,我该如何视若无睹?他是养尊处优的成宣王啊,他从来都是那样风度翩翩犹如清风朗月,况且他的身子......
      “你想做什么!”
      我的胳膊被穆瑞抓住了,他的眉毛几乎都快要拧到一起去了,看我的眼神是那样的犀利,仿佛要喷出火来。
      他的力气好大,我以前从来没发觉穆瑞的力气竟然这样的大,可他这样抓着我不让我走,我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了,现在的夏承欢,就如六年前那个娇生惯养懦弱又任性的孩子,愚蠢得根本就没有办法冷静地思考。
      “天牢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身份?纵然让你进去了,你知道他在哪吗?即使你见到了又能如何?”
      穆瑞并没有刁难我,只是很冷静地用一连串我根本没有功夫去想的问题将我堵得哑口无言,渐渐的,我挣扎的力气小了下来,浑身就似虚脱了一般,几乎要穆瑞一只手拎着我,我才没有瘫软下去。
      我如同一个无措的孩子一般,睁着一双迷蒙又慌乱的眼睛,就像一个小孩全身心地依赖身旁的大人,我定定地看着穆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做,我只知道,穆瑞与我是至交,此时此刻,我只能求助于他,尽管我没有丝毫把握他会帮我这个忙。
      穆瑞也毫不躲避地与我直视,这几乎是一场无声的较量,空气中电光火石幻化于无形,最终穆瑞败下阵来,他退却了,眼神也不似方才那般凌厉,他将我扶正,然后别过脸去,我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一定极差无比,但他终究还是心软了,语气无奈又僵硬:“我可以带你去,但你别妄想可以做出任何离谱的事情。事关两国百姓,莫说我一定会亲手收拾你,就算我不动手,举国百姓亦不会饶了你。”
      穆瑞在给我进行思想教育,我听着听着却是破涕为笑了,穆瑞,我该如何谢你?谢谢你的纵容,谢谢你将我视为朋友,我夏承欢今生命徒坎坷,朋友并不多,在乎的人也并不多,但穆瑞,若此生有幸,我定报你的恩情。
      “笑什么!”穆瑞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继而入拎小鸡一般拎着我往外走,全程一直绷着一张脸,寒气渗人。
      ......
      潮湿寒冷的空气钻进我果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即使是在白天,天牢长长的甬道还是散发着一股常年不见天日的腐朽气味,若不是穆瑞手中拿着火折子,这里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凄厉森寒的天牢让我莫名地感到畏惧,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天牢果然名不虚传,这是通往地狱的地方,寒气逼人。
      外面是极其守卫森严的,若不是穆瑞轻功甚好,我们也难以避过那些面无表情身穿铠甲的带刀禁军,但入了里,却极少再碰见人了,也难怪,这里面地形十分复杂,只怕是入得来未必就能出得去,若非穆瑞,我很难想象自己冲动之下会带来什么后果。
      我几乎一直这样面色凝重地沉着脸,一言不发,不知在这样压抑的空间里走了多久,狭小的甬道忽然变得宽阔起来,穆瑞将我带到了其中一间刑室,站在那,我的脸色几乎煞白,什么东西哽在我的喉咙里,让我说不出话来。
      那个手脚被铁链缚在架子上的人赫然就是明夕阳!他身上只剩了一件里衫,但那衣衫上却是血迹斑斑!我看到他手脚被缚住的地方几乎已经被磨破露骨,那浑身的鞭伤并不深,但却寸寸令人揪心,想来亲自施刑的应是公主本人。
      我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揪到一块了,牙齿用力地咬住自己的唇,眉头紧拧,我的脚下犹如灌进了千斤重的铅一般,明明很想上前,但却一步也不能行,只因那个分明遍体鳞伤的人此刻却安逸地闭着眼睛,神情淡定,他仿佛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是疼痛一般,即使这样狼狈的境况,看上去却依旧丰采绝世,朗逸不凡,犹如闲庭漫步面色从容。
      是啊,他是习惯了掌控所有事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半点狼狈之色?
      我未出声,明夕阳却是醒了,他幽深的眸光淡然泛起一丝悠闲,平静得很,那眼底分明是一片清明,一点也不似刚刚苏醒过来的人。
      “明夕阳......”一开口,鼻尖却酸了。
      “你来了。”他悠悠勾起唇角,嗓音平静而从容,那双深黑色的瞳眸蓦地泛起一抹深邃的蓝光,恣意万分,却莫名地邪气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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