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之黑心肝》五月之殇

1、一哭令郎顾

　　大有初来华山的时候，因着人生地不熟，做事不免畏手畏脚。加之经年的混于市井，贼眉鼠眼的让人瞧着就不愿亲近。师母待他极好，也只平日教导各师兄姐的时候，顺带得让他沾光。

　　那年大有十岁，师傅说他自幼不曾习武，筋骨早塑了形，资质甚是平平。教了他些强身健体的功夫，便不再深入。大有兴高采烈的记了口诀，暗想，若是哪一天再去讨饭，也由不得别人拳打脚踢。

　　小小的人儿，日复一日练着一套拳法，性子是越练越愚钝，功夫一丁点不见长。他日日在这山上听多了别人大师兄二师兄的叫，却终也不见大师兄的人。料想这人应该早死了。这一日蹲完了马步，身上的汗一层裹着一层，隔着几臂远，都能闻见一股体味，他自不知，原是小时候脏惯了，这样也算不得什么。

　　“二师哥，你在吗？”大有放纵惯了，也不管屋内人应不应，径直推了门进去，哪知屋里面坐着得竟然是两个从未见过的人。

　　他听得几个师弟说过，几个师兄中，倘论相貌，大师兄若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那几个人光说着大师兄怎么的好，也从未说过令狐冲的去向，大有认准了人早死了，而在世上活着的人，总要积点口德，说些死人的好话。

　　他望着眼前玉面薄唇之人，心想，若是那死去的大师兄长成这般模样，那当真要算的上第一。

　　“哎哟，臭死了臭死了，哪里来的臭虫？要把我熏死了”

　　大有惊觉原来这屋里还有一个俏生生的姑娘，这刻少女捂着嘴鼻，一脸厌弃得望着他，登时耳朵根子都红了，早知。。。。

　　早知，他便洗了澡再来了。

　　“珊妹别胡说了，这恐怕是师傅刚收的六师弟，你再胡闹下去，把人气跑了可不好”令狐冲抬头冲发窘的大有笑道：“你是大有吧，你这师姐心直口快，千万别放在心上。”令狐冲见大有还愣愣的望着自己，暗想，这师弟莫非真想几个师弟所说是个傻子？

　　可怜的大有眨巴眨巴眼睛，眼泪就刷拉拉的往下掉，他人小，长的又是一副猴样，平日里几个师哥不待见，很少给个好脸色看，猛不然的被个天仙似的师姐嘲弄了一番，心里早已不是滋味。偏巧这个不知道是谁的人冲他这么一笑，往日压在肚子里的苦水稀里哗啦的往外冒。

　　“怎么说哭就哭了，珊妹，你瞧，惹祸了吧！”令狐冲犯难的摇摇头，这爱哭的姑娘他见多了，可这么容易哭的男孩子倒真是第一次见。不得法只好拿出哄珊妹得那一套，苦着脸说道：

　　“六师弟啊，别哭了，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师哥给你买糖吃，不哭了好不好？”

　　旁边的岳灵珊听了，扑哧一笑，指着令狐冲的鼻子说道：“真想不到啊，你这臭猴还有这本事”

　　“这不都是哄你的法子，今个套来一用，也不知抵不抵事”令狐冲随口一说，灵珊听了却羞红了半张俏脸，还想再说什么，咬了咬牙咽了下去。

　　大有听的糊涂，张口便问：“你们是我哪个师姐师哥？”

　　令狐冲见人止了哭，总算还见点成效，笑道：

　　“我是你大师兄令狐冲，那是你大师姐，也是师傅师母的女儿。”

　　大有一愣，这令狐冲不是早死了吗？原来还活着啊，又问道：“那我来这一年了，怎么都不见你？”

　　大有这娃遇着自个喜欢的人，向来有点自来熟，他见令狐冲对他好，心里多了一分亲近，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将令狐冲当作了自己这边的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翻，似在抱怨，你怎么才出现呀。

　　令狐冲眨了眨眼，眉头轻轻一皱，转而又抹平了，嬉笑道：“我原不知六师弟这般可爱，若早知道，便早一日回来了”说着，又朝灵珊弩了弩嘴。

　　灵珊捂着嘴，掩了喉咙里古怪的笑声。

　　却不知大有信以为真，这世上当真有一人愿意对他好的。睁的圆鼓鼓的眼睛盯着令狐冲看了半天，都要将人吃进了肚子里。

　　大有陪着令狐冲玩笑了一会，便被岳灵珊用洗澡的理由赶了出来。他也不恼，兴冲冲的回了屋子，随意冲洗了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去了众师姐吃饭的地方。打了两份饭，还特意将一盆红烧肉端到了自个跟前。用手捂着，哪个师兄要来抢，龇牙咧嘴好不凶悍。

　　“六师弟今个又发什么疯？”

　　大有兀自低着头，不说话。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他吃，劳德诺的怒声说道：

　　“六师弟，你这样算什么意思？”

　　大有左顾右盼，等了好一会都不见令狐冲的人影。心里委屈，慢慢的将手里的红烧肉推了出去，抬头红着眼睛问道：

　　“师哥，我令狐师哥在哪里？”

　　“他在师傅那吃饭呢，你找他做什么？”暗自惊奇，莫非这小子留了红烧肉给大师兄吃？

　　“大师兄怎么不跟我们一起，要和师傅一起？”

　　“嘿，大师兄以后可是师傅的上门女婿，今个才跟大师姐从外面回来，当然要和师母他们一起，不然还能跟你怎的？”

　　大有真是以为白日里那个对他好的师哥会跟他们一起，所以穿了自己最好的衣服，仗着年纪小抢了好吃食，自己舍不得吃一口，却没想令狐冲已在他处欢欢喜喜的吃成了一团。大有将自己跟前的两碗饭一声不响的全扒进了嘴里，再也不提令狐冲一句。

　　到了晚上，令狐冲找劳德诺出来喝酒的时候，劳德诺把大有的作为权当笑话般讲了出来，怀揣着酒壶，学做大有的模样，朝令狐冲嬉笑道：“你是没瞧见，那小子把那两块红烧肉抱的有多紧。你才回来，不知道这小子在华山一年多，愣是没招一个人疼。长的不好就算了，脾气又臭。两只眼睛往你身上一瞅，活脱脱一个街上的偷儿”

　　令狐冲面色一僵，劝道：“二师弟，旁人怎样待他我不说了，你若也这样，却说不过去。师傅收我的时候，我也不过是市井的混混，却。。。”

　　劳德诺遥遥头，说道：“你不一样，师傅他器重你。”

　　令狐冲还要再劝，却被劳德诺打断，嚷着继续喝酒，别提那个倒人胃口的小鬼。令狐冲只好住口。喝完酒，寻了一六师弟的住处。本也是随意一逛，没想那屋灯还亮着。

　　敲了敲门，轻声问道：“六师弟，睡了没？”

　　房里悉悉索索一阵响动，却不见有人来应门。令狐冲又说道“既然六师弟睡了，大师哥就不打扰了”

　　他本就只是念在这个六师弟心地如此赤诚的份上来望他一眼，如今人都不愿理他，再待下去自捡了没趣。转身离开，门后却传来开门的声音。

　　“不许走，你走，我再不理你了”

　　令狐冲回头就瞧见大有光着脚丫子，穿着比自己大两号得里衣，眼睛红红的像个兔子般瞧着他。令狐冲微微一笑，这小师弟讲话甚有意思，他们不过白日里相见一次，他却将自己当成了至亲的人。他比六师弟长了几岁，在旁人眼里也不过是个少年，可在他眼里，十一岁的六师弟还算个孩子。平日里洗好喝酒烂赌的性子极其小心的收了起来，笑道：

　　“我没想到六师弟会我留菜，不然师哥撑死也要去吃几口的”小心翼翼的掂量，尽管往好处说，小孩子嘛，能哄就多哄一点。论起六师弟的性子，跟他那个倔强机灵的珊妹真是如出一辙。

　　大有破涕为笑，欢欢喜喜的拉着令狐冲进屋。哪里还有半分生气的影子。将自己平日里偷藏的糕点一应取出，还从床底挖了几点茶叶。穷孩子穷惯了，等到一能拥有的时候，便忍不住的掖着藏着。令狐冲略微感慨了一番。两人就着烛火，吃喝了好一会。

　　“令狐师哥，师母他们都不疼我，师哥他们也总不待见我”大有嘴一撅，将平日里藏于心中的抱怨一股脑吐了出来。

　　“胡说，你其他几个师哥可曾打过你，骂过你”令狐冲眉头一拎。

　　大有想及平日几个师哥把他当做空气时的情景摇了摇头。

　　“这就是了，你师哥刚进门的时候，学武学不好，日日被师傅训罚。就想，若我有几个师弟该有多好，这样至少能让师傅分点心”

　　大有却想，令狐师哥果真是中看不中用的人，若他得了师傅的照顾，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还会希望多几个人去分得师傅的照顾？原来这世上真没有人十全十美。这么好的令狐师哥却是个傻子。

　　令狐冲见大有的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以为他懂了自己的心思，安慰着：

　　“现在好了，有你们这么多师弟，我可算解脱了”

　　大有脸上悲色更甚。

　　令狐冲看了看天色，辞了别就要离去。大有拉着不肯，让他等自己睡着了再走。令狐冲本不愿，就硬是被大有一句话噎住了。

　　“我娘以前都等我睡觉后才睡的”

　　都是没娘的孩子，也罢。

　　月光从半阖着的窗镂里偷漏下来，令狐冲怕大有睡不着，熄了灯火，想着自己的心事。他和小师妹情投意合，却不知自己是否入得了师傅的眼。虽说在众弟子中自己的武功尚佳，可出了华山，却也不过是。。。。。转头瞥了一眼熟睡的大有。

　　这小师弟的长相确实不讨人喜欢，可倒也不至于让人生厌，红彤彤的鼻头一吸一吸得，透出几分可爱。

　　令狐冲见大有已熟睡，离了屋子，安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