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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哭令郎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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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冲身后多了条尾巴,跟一日得一分取笑,跟两日得几个师兄的厌弃,跟了足月余年,众人唏嘘不已,这等无知小儿,平日里看的鬼,当真知道大师兄得师傅真传,拍马屁都成了精。
师傅终是看不过眼,抵不住自家女儿的埋怨,怒道:“你整日跟着你师哥做什么,功夫学不好,却学起这旁门左道!”
大有站定,低垂着头,愣是不说一句。听见师哥的脚步走过来,慢慢抽泣。令狐冲朝他望去,大有红着眼眶,咬紧牙齿,上气不接下气的哽咽道:“师哥”那模样却与被抛弃的幼崽无异。
“师傅,六师弟刚到华山,粘人也未尝不是好事”
“冲儿,为师不是对他过于严苛,只是你瞧他,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令狐冲听了这话,转脸朝大有笑笑。开口说道:“师傅要是放心,便让六师弟跟我学武,我定会顾他万分”
大有一惊,大师兄武艺好,这是连灶房里的狗都知道的事。今日在师傅跟前讨了差事,必然会好好教他,破涕为笑,却被师傅呵斥道:“就是这点出息!”
大有也不恼,只冲着师哥傻笑。
“六师弟当真爱哭,江湖儿郎不兴这毛病”令狐冲见师傅离去,携起衣摆,擦了擦大有的脸。大有只觉鼻尖传来淡淡的皂角味,比不得师姐身上的熏香,却更让他欢喜。
“我才不是爱哭鬼”大有瘪瘪嘴。
“哦?可大师哥都瞧见六师弟哭了两回了,又何解?”
大有拉住令狐冲要抽回的手,躲在袖口后面,支吾了半天,道不出一句所以。恼道:
“反正我不是爱哭鬼,师哥不许胡说”
令狐冲哪知,就算是小孩子在疼爱自己的人面前,也会格外的脆弱。师傅以往待他严格以训,他能咬牙坚持,可见了师母,眼泪珠子也会忍不住的往下掉。
令狐冲扑哧一笑,两人嬉笑作一团。
大有与令狐冲学武,自是有人看不惯,岳灵珊首当其冲。大有未曾出现前,她与师哥华山舞剑,自是快意逍遥。可多了这么一个小鬼,令狐冲便不再整日围着小师妹转。岳灵珊气的牙痒痒,托了二师兄劳德诺将人骗走。
“二师兄,你又骗我,不行,我大师哥在等我练武,我要回去”大有推了劳德诺一把,虽然没怎的,也让二师兄恼怒起来。叫道:
“好没眼色的小鬼,你大师兄与大师姐在那里情投意合,你去掺和什么劲,小心你大师姐揍你!”说着瞪了一眼大有,就要离开。
大有眨巴眨巴眼,拉住劳德诺问道:“什么叫情投意合?”
劳德诺见大有傻样,料想说复杂了这娃也不懂,就拣了几个字说道“就是以后要成亲,永远在一起的意思”摆开了衣袖,离了去。
大有偷偷的来到令狐冲练武的地方,两人正使出一套剑法,煞是好看。大有再看两人面色,均是比寻常开心的多。
“师哥,我累了”岳灵珊擦了擦额头,呼呼喘着气。令狐冲看着倒像没事人似的,打趣道:“师妹最近是不是偷懒不练武?”
“你个瞅猴,若不是你整日整日的。。。。。”
“师妹,六师弟他小,我自然担待他多一点。等他长大了,自然与我疏分,你不同,我们可是要天长地久的”令狐冲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簪子,斜插进岳灵珊的发髻里,更显漂亮。
岳灵珊羞恼道“谁与你天长地久,你少臭美了”
令狐冲瞧眼前人比花娇的师妹,怦然心动,将人圈进怀中,亲了一口。却又觉得过于孟浪,慌的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个臭猴”少女凑上殷唇,像蜜一般的甜。
可怜大有傻傻的站在他们不远处,心中翻江倒海,一时之间,却不知到底气什么。他人虽小,却早就懂看人眼色。算准了师哥是个好人,才敢胡闹。现在才知道,原来师哥的好有很多种,待大师姐的好,能掐出蜜来,待他的好,却不是仅有。大有的心思最是简单,自己喜欢的绝不与他人分享。大有咬了咬牙,看了最后一眼,便转身离去。
过了几日,山下花灯簇然,大有稀奇,想让师哥带他下山看看。正巧,到了令狐冲的房中,碰上也要下山的令狐冲和岳灵珊。
“师哥,你也要下山看花灯?”
令狐冲确实是准备下山看花灯,却是陪着小师妹一起看一年一次的花灯会。他点了点头,不作下文。六师弟在他心里又怎比得上小师妹。一个还是孩子,一个却是自己想白头偕老的人。令狐冲脸上面露难色。
大有看向大师姐,一脸恹恹的瞧着自己。料想二人是不愿与自己同行。他望向令狐冲,厚着脸皮想开口,却猛然被打断。
“等大师哥回来,带花灯给六师弟好不好?”
言下之意便是六师弟,你别跟着去了。
大有眼泪珠子转啊转,最终还是没掉下来。愣愣的盯着令狐冲看,都把人瞧进了地洞里。岳灵珊,拉着令狐冲出了房门,大声说道:
“冲哥,你说等会我们去哪玩?”
“珊妹,我们还是带上六师弟吧”令狐冲回头望了那屋好几次,心中终究不忍。
“你敢!”
岳灵珊气的跑开,令狐冲无法,暗想,要不晚上再买些小玩意给六师弟。
大有如同丧家之犬,在房里闷了一个晚上,他再也不想理令狐冲了,那个会教他练武,对他笑,疼他的令狐冲,他再也不要理他了。
到了晚上,大有瞧瞧房门外,没什么动静,自己在这伤心的要死了,令狐冲却还在街上陪师姐开心,大有想想更是难过。
“大有,师哥给你带花灯了,你开个门”
屋外黑影绰绰,微微的一小簇亮光,晃的大有眼泪直流,叫道:“令狐冲,我恨死你了!”
屋外的令狐冲一惊,他十四岁上山,师母师傅叫他冲儿,师妹叫他冲哥,底下的师弟都称他大师兄。六师弟,果真被他惯怀了。吹灭了花灯,令狐冲再也没有好心哄这小鬼的意思,客气的说道:六师弟今天不舒服,大师哥就不打扰了。
屋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大有整个人都坠进了冰窟里。
他再也不要自己了,再也不要自己了。
令狐冲有意晾六师弟几天,岳灵珊乐见其成,围着他转个不停,笑嘻嘻的说道:
“冲哥,你终于知道那小鬼的臭脾气了吧,得了没趣真是活该!”
令狐冲,遥遥头,这小鬼真是倔,仿佛像在华山凭空消失了,吃饭的时候找不到,到了平日练武的时刻也不见个人影。怎么这小鬼生这么大的气,该生气的是他才是。两人就这样,谁也不理谁,谁都等着另一个人低个头,认个错。
只是令狐冲还有个岳灵珊陪他玩笑,大有却是一人,心里的苦又何处去说。不觉一月已过,令狐冲见大有根本没有认错的觉悟,不想,教了他这么些日子,竟然没有一点长进。心里气愤,偶尔见了大有,也冷着一张脸。
他自不知,大有小他几岁,他却跟个孩子怄气。
一日,师父师母带着岳灵珊和几个师弟,出门访友,令狐冲推脱身体不舒服,没跟去。当晚,华山顶上,狂风乱卷,黑压压的一片。顷刻大雨如柱而至。令狐冲点了一盏油灯,半醒半睡间,听得屋外有人叫他,以为是错觉。可半晌过去了,声音还在。令狐冲一惊,开门一瞧,大有光着脚丫子,只穿着单衣,在雨中,叫道:
“令狐冲,我最讨厌你了,我最讨厌你了”
凭空一道电闪,大有脸上乌七八糟,好不难看。一声闷雷滚下,慌得令狐冲赶紧把人拎倒屋内。呵斥道:
“大有,你这是做什么!”
“令狐冲”
令狐冲见大有一双眼睛睁得黑白分明,咕噜噜掉下一连串的眼泪。应到:“恩?”
“我讨厌你”
大有伸出双臂,将头埋在令狐冲的怀里。滚热的前额贴着宽厚的胸膛,都能听见师哥砰砰的心跳。
令狐冲,我讨厌你,讨厌你不能只对我一个人好。倘若有一日,你对我能像对大师姐那样,我便再不生气了。
滚烫的额头贴在令狐冲的胸口,鼻涕眼泪的抹了令狐冲一身。令狐冲一愣,转而伸出手,拍了拍大有的背。
“六师弟啊,当真是个爱哭鬼”
令狐冲禁不住的笑了。大有听到头顶上的闷笑,抱得更紧。
“师哥,我今个要跟你睡”
两人洗漱妥当,大有一骨碌滚进了被窝里,探个脑袋望着外面漆黑一片的雨夜。令狐冲上了床,斜靠在枕头上,一语不发,沉默的望着外面的雨夜。
大有眼睛珠子转了转,问道:“师哥,你想什么呢?”
“想你师姐晚上该要哭鼻子了,她最是害怕这种打雷夜。”令狐冲笑的温柔,大有却不喜。
“师哥?”
令狐冲见大有脸色阴沉,讶异的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却没想大有小身板贴了过去,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师哥,师姐有那么多人疼,我就只有你了”令狐冲微微摇头,也不作言语,推了推大有道:“师哥要睡觉了,六师弟也早点休息”令狐冲一转身,从怀里掉出个玉手镯,没注意,躺下就睡了。大有等了半天,见师哥没反应,便拾起了手镯。第二天扔进了茅房里。玉手镯除了送给大师姐,还能送给谁。
他在乎的东西,谁都不能跟他抢!
这一夜安好。第二日大有又做起了跟屁虫,比往常粘的更紧。众人嬉笑:瞧你小媳妇样,亏的是个男娃子!不然找大师姐好揍!
春去寒来,大有一日长过一日,他本不是块学武的良玉,令狐冲教了一套简单的剑式给他,大有也不再多求。小儿长成了少年,少年又俨然拔高,一双吊梢眉耸在眼角,平日最爱将两腕臂膀揣进袖口里,跟在如玉的令狐冲身后,俨然成了跟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