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

30、哭墙

　　年月色衰粉褪在墙上结霜。她将这堵肌肤班驳的灰墙称作哭墙。哭墙，哭墙，哭干这灰墙。
　　大片的飞鸟掠过，灰尘起落，令人窒息。
　　她终于开始后悔。想念那柔情似水的江南；想念那婉转缠绵的吴侬软语；想念双亲声声呼唤的囡囡；想念那个男孩儿的承诺：结。我要娶你。
　　他说：结。我要娶你。你不要去长安。
　　可是。风起风落。我在那风筝后面见到了那张脸。他微笑的看着我，走过来把风筝放到我的手心里，然后抚摸我的长发。
　　从未有男人这样做过，我忽然欲望泛滥。我想嫁给他。我要嫁给他。
　　我的男孩儿。你从未这样做过。因为你从不知道我需要什么。我是个需要很多爱的女人，很多很多爱的女人。
　　那个时候我那么年轻那么美。我跪在水边洗头。长发轻柔曼妙，随波舞蹈。抬起头，我又见到那张脸。他说：我姓李。我要你跟我走。他亲吻我的头发，亲吻我的额头，亲吻我的眼睛，亲吻我的双唇。
　　我要跟你走。接我回家。回到你的家。请不要忘记。
　　她安静的等在家里，站在水边梳理及足的长发。他的眼神灼亮，像炎炎的骄阳。这亮击中她了。她想起追日的夸父。
　　她要他的爱。她要他表达直接而又盛大的爱。
　　男孩儿。我是知道你的爱的。可那爱太怯弱了。这么久这么久。你只在我要离开时对我说：结。我要娶你。你不要去长安。
　　太晚了。我已经在长安了。我终于到长安了。太阳光芒热烈。夸父追赶不停。
　　未央。叫起来忧伤不止。无法停止的追逐。回到的家。终于知道他是我们的王。是我们的神。
　　他说：结。结。长发纠结。我要你做我的妃。
　　她嫣然一笑。倾国倾城。
　　王爱上了这个长发纠结的女子。
　　日夜欢愉。
　　这女人是祸水。是妖孽。王。她不可留。她听到这呼声。她似乎听到国家百姓的呼声。他们要她死。只是因为王爱她。王爱她。这也是她的罪吗？
　　这男人亲吻我的长发。有热的眼泪顺这发丝流淌。结。我舍不得你。可百姓，大臣，母后用退位逼迫......
　　我嫣然一笑。尽是冷讽。这就是我们的王。这就是我们的神。
　　冷宫。是这未央宫中最清冷之处。屋角残破。素窗漏风。门可罗雀。落叶腐败。
　　男孩儿。现实终于开始狠狠报复我的固执。我后悔了。我忘了追日的夸父最后被阳光杀死。我忘了太阳只有一个。
　　男孩儿。江南还是那么柔情似水吗？吴侬软语还是那么婉转缠绵吗？囡囡还在被双亲呼唤吗？你的承诺还在吗？
　　在这里。前世今生一个人走。原来寂寞如夜。在巨大的黑暗中会迷失方向。骤然变老。镜中自己。鱼尾纹爬上眼角。来世。也许寂寞如初。如同随风起落的尘埃。弥漫哀伤。
　　男孩儿。我是个需要很多很多爱的女人。这里太冷。我为什么不嫁给你呢？为什么不呢？在身体上剖开长长的口子，剥开，仔细审视。逐一去看那里面每一张阴暗的脸。看罢。忽而哭了。原来自己是这样的面目可憎。
　　年月色衰粉褪在墙上结霜。她将这堵肌肤斑驳的灰墙称作哭墙。哭墙。哭墙。哭干这灰墙。
　　未央宫中传来消息。王终被废。新王登基。
　　那夜暴雨。她跪在墙下哭泣。这哭墙轰然倒塌。
　　男孩儿。你还可以给我你的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