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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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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秋蝉被萝芸放了回来伺候卉苧,今日便是秀女的初选。
秋蝉帮卉苧梳好头,挑出淡粉色那套衣裙准备帮卉苧换上。
“穿柜子那套淡青色。”卉苧眼皮都没抬一下,话语里听不出一丝情感。
准备完好以后,卉苧便赶去前院。
而此时,秋蝉和一个身著素衣的女子低声交谈着。
“恭喜。”秋蝉语气有些兴奋。
素衣女子轻笑一声,淡淡地说:“不可掉以轻心,接下来切莫再有动作。”
说完,一个晃身如一缕轻烟,素衣女子消失在微风中。
卉苧平日都呆在自己屋里,少与人沟通,这次初选才得已见到其他候选的秀女,果真是出身大家的小姐们,个个都气度非凡,品貌俱佳。
当她出现时,众人皆惊为天人,也暗自感叹终于得见传说中的如九天仙女一般的女子。萝芸带着秀女们在轩和殿候着,见她出现且安然无恙,心中有一丝安慰。
殿中众秀女修养极好,并未发出一丝杂音,皆安静垂首候着娘娘们的大驾。
“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宁妃、淑妃娘娘驾到。”太监拉长声音唱道,接着一众身影出现在殿前。
众人皆俯身跪下,低头叩首:“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叩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叩见宁妃、淑妃娘娘,娘娘万福。”
“起。”太监唱到。
众人又恭敬立于殿上。
大殿上座之人便是天庆朝皇后刘珂,她身着明黄色锦缎,衬得皮肤幽白,眼角有几丝细纹,却难掩凤眼发出的精锐光芒,虽容华逝去,却自有一派雍容华贵。坐于她身旁的,便是后宫荣宠数十年不衰的莫贵妃。莫妘妍只着青色丝缎,露出玲珑的身姿,颀长的脖子拉出一条完美的曲线,虽经不住岁月的洗礼,但仍能从她精致的五官中看出当年绝色佳人的影子。宁妃坐在莫贵妃下首,依旧带着亲切地微笑,却能从幽深的眼眸中看出缠绕的淡漠。淑妃和宁妃并肩坐着,斜着头和宁妃低低说着什么,略微娇小的身子显得她少了几分气魄却增了几分娇媚。
卉苧站在人群后端,偷偷打量着上座的几人,心里多了几分神伤,原本都是美人,独独在深宫消磨了青春。
“各位小姐的父兄叔伯都是为天庆朝社稷效力的忠勇之才,此乃天庆朝的骄傲。”皇后幽幽开口,一幅肃穆的摸样让众人屏息聆听,“皇上五年未大选,如今召各位小姐应选,一是为了选出品性贤良的女子扩充后宫,第二嘛,就是让本宫认识认识各位小姐,皇子们也都该娶妻纳妾了,有合意的,本宫倒可以做主许配给皇子们。”她一脸满意的笑容,似乎想让自己看起来更亲切些。
莫妘妍见皇后这么说,略带揶揄道:“姐姐怎么在选妃的秀女里面给孩子们选妻呢?这不是生生让人笑话嘛。”
刘珂瞥了一眼她,眼中带着些许怒火,忍了忍语气,“贵妃有所不知,这次应选的秀女家中皆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容貌品性俱佳的还怕配不上皇子们吗?”
“不知是姐姐的主意还是皇上的意思?”莫妘妍没有一点畏惧的意思,端出皇上来压她。
“自是圣意,若此次未入选的秀女,明年亦可参加皇子选妃。”刘珂语气愈加冷硬,威严十足。
“如此,倒要帮昴儿好好挑挑。”莫妘妍嘴角含笑着说。
“贵妃莫要失了本分,今日是为皇上选秀。”语气中尽是浓浓警告。
莫贵妃脸色微变,转而又笑了笑,“当然咯,本宫自当竭尽所能。”说着向大殿中站着的秀女扫了一圈,“听说里面有几位是皇后姐姐的亲戚?”
皇后母家是荣极三朝的刘氏,爷爷刘靖伯乃开国功臣,其父刘祉茼为一品殿阁大学士袭安禄侯,母亲安猗公主为先帝亲姐,两位哥哥亦在朝中掌握重权。刘氏权位高门生广,可谓是天庆朝除皇族卫氏外第一氏族,这次家中几位远亲也送来几位小姐应选,听莫妘妍这么说,似乎话有别意,让她微恼。
“好像是有几位乃本宫的远亲,”刘珂看了眼旁边的宁妃,意有所指地说:“不过本宫倒听说宁妃有个亲戚,走得挺近。”
宁妃料到莫贵妃说这事儿就是想把火引到她身上,心中自有盘算,于是从容地回答:“不过是姻亲罢了,妹妹也是好奇便叫她来瞧瞧。”
刘珂略有诧异瞧着宁妃,平日里冷冷淡淡会对谁好奇?这下倒让她也有些好奇,于是笑起来,问:“不知妹妹的姻亲是哪位?让本宫也瞧瞧。”
卉苧听着她们的聊话,越听越着急,正愁着就见着他们把话头引到自己身上,眼见是躲不过了,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跪于众妃脚下,朗朗道:“臣女白卉苧,叩见皇后娘娘。”
“便是她了。”宁妃淡淡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感情,显得有些疏离。
刘珂打量了下跪女子的身影,身形倒是绰约纤柔,不知容貌如何。
“抬头让本宫瞧瞧吧。”
卉苧听话地抬起了头,微微垂下眼睑,不敢直视皇后的眼睛。
宁妃见众妃瞧见卉苧时面上皆是一怔,嘴角浮出一丝不易发觉的笑。
刘珂打量着卉苧的脸,只觉得越发熟悉,脑海里隐隐有种未知的恐惧感,沉着声音问:“你父亲是白知崇?”原本她也只是猜想,如此相似的容貌只会是白知崇的女儿了。
“正是先父。”卉苧正讶于皇后的神机妙算,接着又听到莫贵妃的声音。
“难怪啊,”淡淡的叹息一声,似乎有些释然,“原来是他的女儿。”
刘珂恢复了原本的严肃,不再看卉苧的脸,冷冷说:“退下吧。本宫想瞧瞧葛将军的女儿。”
葛桐华快步走出人群,站于卉苧先前站过的地方,笑盈盈地向众妃行礼。
“果真虎父无犬女啊,出落得玲珑利落。”莫妘妍掩嘴含笑,她的父亲也是将军,儿子亦同葛将军戍边,这才对葛桐华稍有好感。
“桐华听闻贵妃娘娘当年随父出征,娘娘的英勇是桐华万万不能比的。”马屁多拍总不是错,葛桐华甜着小嘴,脑袋里急急转着。
刘珂见葛桐华这般无视她,虽心有怒火,不过念着葛将军抵御西秦,亦不好表现于面上,含着笑继续瞧着堂下的秀女们。
待到晌午,初选才结束,下午的时候主管太监送来了入选的名单:
从一品大将军之女,葛桐华
正二品大理院正卿之妹,梁清
正二品浙江总督之女,郑红玉
......
正五品太医院院使侄女,白卉苧
共有十位秀女入围,其实大家心里早已有数,亦未引起多大的反应。
经过初选,明镜宫里少了些官家小姐,便更显得冷清。卉苧从后院搬到了翠云阁,秋蝉依旧服侍她。
后花园,僻静的花圃中,几株翠竹长得葱葱隆隆正好挡住了秋蝉的身影。
“她要我除去白卉苧。”秋蝉低声道。
那名素衣女子躲在幽暗的竹影后,明晃晃的阳光照入让人看不分明。她略略盘算小会儿,继而又开口:“如此便将计就计。”
“那白卉苧。。。”秋蝉未说完,两人心里都有数。
“兵行险招。”素衣女子快速答话。
“知道。”
秋蝉点了点头,看着女子的身影迅速消失于幽暗的竹影里。
过了两日,莫贵妃派人来邀卉苧同游御花园。
御花园在皇城北部,入宫这些时日还未去过,卉苧来不及想贵妃的意图,忙换了身衣服,跟着小宫女往御花园行去。
御花园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古柏藤萝点缀得情趣盎然,园内多古树,散布于各处,另置各色山石盆景,千奇百怪。卉苧由宫女带着抄着小路,竟发现一些细微的景致亦是精致古雅,园中甬路以不同色的卵石精心铺砌而成,组成不同的图案,沿路观赏,妙趣无穷。各处皆是古柏老槐与奇花异草,以及星罗棋布的亭台殿阁和纵横交错的花石子路,使得整个花园古雅幽静、华贵大气。
还未来得及细细欣赏美景,卉苧便望见不远处明黄的御撵,隐隐能听到些许欢笑声,想来贵妃就在前面。
待行至贵妃跟前,她忙跪地行礼:“臣女白卉苧恭皇上万福金安,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叩了三首,又朗朗道:“见过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叩完首便紧张的伏于地上,不敢动弹。
“起吧。”
威严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是一种来自心灵的震撼,让卉苧身体一颤,便被一旁的宫女扶起。
卉苧乖乖立于一旁,不敢抬头直视天威。
“皇上来得可不是时候。”莫妘妍笑意十足。
“为何?”
“本宫约了卉苧妹妹同游御花园,可不让皇上逮着了嘛。”她略带撒娇的说。
“白卉苧?白知洪的女儿?”皇帝未回应莫妘妍的话,只蹙眉想着事儿。
卉苧忙答话:“白大人乃奴婢伯父,奴婢乃罪臣白知崇之女。”
“你是白知崇的女儿?”他声音中似乎震惊又有几分惊喜,“抬头让朕瞧瞧。”
卉苧含羞地抬起头,目光只落到皇上的衣襟,不敢直视。
卫旸端视着眼前亭亭立着的佳人,待她一抬头,他瞧见了一双水泊似的眼眸,这是一张如此相似的容颜,连嘴角轻抿、淡淡清冷的感觉都这般相似。一时,他忘了眼前这人到底是谁,只诧异着说不出话。
“皇上,”莫妘妍嘴角不由添了几丝笑意,“都看呆了?”说着还发出几声轻笑,拉了拉卫旸的手臂。
他这才回过神来,瞧了眼身旁的莫妘妍,假意询问:“苧儿似不染凡尘,赐为淳修仪如何?”
莫妘妍眼里多了抹深意,淡笑着答话:“‘淳修仪’的确有意味。”
卉苧听他们这么说,吓得忙跪下:“卉苧无才无德不敢受封。”
“快起,”卫旸心疼地命人扶起她,想了想,改口道:“先搬到景阳宫住着。”说完将她拢在怀里,不愿放手。
莫妘妍心底微酸,这副景象甚为熟悉,可这个局正是她自己布下,又能怪谁?于是低眉又露出惯有的轻笑。
庆朝从未有过妃嫔未侍寝便先册封至修仪,卉苧亦觉得不可思议,皇上金口一开,整个皇宫如同煮沸的热汤,各个角落都能听到纷纭的声音,她成了众矢之的。
刘氏一族最先坐不住,先是皇后长兄刘璎率众臣上表,罪臣之女不能册封,后来皇后亦出面平息。
朝堂之上,刘璎躬身上表:“奏皇上,臣以为册封罪臣之女为修仪一事万万不可,望皇上收回诏封。”
“刘卿以为此事为何不可?”皇上话语虽亲切却透着一股不可反抗的威严。
“白氏罪臣之女的身份不可侍奉皇上,皇上仁爱,宽恕白氏一门罪责已是对其莫大的恩赐,如若以妃嫔之身份侍奉御前岂不让天下以为皇上自呼巴掌,赏罚不公呢?”刘璎朗朗道来,并未发现上座之人脸色已变。
“大胆,”卫旸脸色忽变,声音如一道怒火直冲向堂下站的刘璎,“此乃朕后宫之事,刘卿莫失了本分。”他直直望着刘璎的身体,像是有千万支箭含着怒火,“此事休要再提,退朝。”说着扬了扬手,拂袖而去。
刘璎碰了这么大颗钉子,自是不甘心,派人通知了刘珂,想让后宫之首出面管理此事。
刘珂听到皇上欲册白卉苧为修仪一事本就诧异,又收到哥哥传来吃瘪的消息更是着急,急匆匆往莫贵妃的延禧宫赶。
“就知道姐姐会来,刚泡好的雨前茶,”莫妘妍一幅好戏上演的表情,亲热地拉着刘珂的手,“来喝喝看。”
宫女端着茶杯立于皇后身侧。
刘珂知道她的把戏,心里的着急丝毫未表现在脸上,从容地端起茶杯抿了小口,点点头道:“不错,清香淡泽,才一喝便满口盈香。”她看着莫妘妍满意的笑容,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姐姐何事苦恼?”莫妘妍装出关心的神色。
刘珂虽噗之以鼻,不过依旧愁着眉,轻描淡写说道:“长兄今日因皇上册封修仪之事上表,于堂前被皇上怒喝,本宫自是担忧。”说完瞥了瞥莫贵妃的表情,没看出惊异之色,看来她对此事早已知晓。
“姐姐是多虑了,刘大人本不应插手后宫之事,皇上这般是为他好,若有心人以此做文章,怕到时候落个冒犯天威可就不好了。”莫妘妍越说笑意越多,到最后虽是笑着说话,可眼里的杀气倒让刘珂隐隐一惊。
刘珂心里明白这场戏便是莫妘妍搞出来的,不然皇上怎么会遇见白卉苧,如今她应不会帮着自己说话。可心里仍又不愿放弃,只最后一搏:“妹妹关心得是,不过若白氏册封,妹妹就不怕再出现个皇贵妃?”
不出所料,莫妘妍听到‘皇贵妃’几个字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僵住,语气稍显冷硬地说:“臣妾不敢妄自揣测皇上的心思,若白氏真做到皇贵妃的位置,臣妾心中也为她高兴。”
刘珂脸上挂不住,淡淡说了几句就离开了。如今莫氏有纵容白氏翻身的念头,她就更不能坐以待毙,若不早做准备等哪一天白卉苧真做到皇贵妃的位置可就来不及了,于是又匆匆赶往皇上的紫宸殿。
紫宸殿是皇上平时看书批阅奏章的地方,除皇后可以随意出入,别的妃嫔都要得皇上允许才能入内。刘珂颔首向卫旸请安,心中盘算着如何劝说皇上断了册封的念头:“臣妾给皇上请安。”
卫旸抬眼看了看,心中莫名烦闷起来:“前来何事?”
“听说皇上欲册白卉苧为修仪?”
“有何不可?”
“白卉苧乃罪臣白知崇之女,此事。。”
还未说完便被卫旸打断:“皇后所言之道理,令兄已在朝堂上讲过,若以此为理由,那朕便赦白知崇无罪,为其正名。”
毋庸置疑,皇上是铁了心要册封。
“可,从未有过秀女未侍寝便册封的情况?”
“通知敬事房,让白卉苧准备今晚侍寝。”卫旸的声音里丝毫未有一分情绪,看着刘珂慢慢僵硬的脸,心里浮起一丝快感,“退下吧。”
刘珂如木头一样望着她数十年的丈夫,他丝毫不留情面地驳回了她句句劝告,或许心中早就盘算好这一切,就等她自取羞辱。心知一切已是定数,不敢触怒龙颜,只得颔首道着:“臣妾告退。”便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退出紫宸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