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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入了宫门转了几次轿子,终于在一个宏伟的殿门前停下。
      卉苧一路昏昏沉沉,刚下轿差点没站稳,幸好旁边的宫女扶了一把,又对她点点头露出明朗的笑。她抬眼望了望,“明镜宫”,嘴角露出一丝笑,心里暗想着明镜照人,其光可鉴。
      进了明镜宫,身边的太监一路介绍,卉苧只含糊的应着,并未留心。到了前殿,一个清瘦利落的身影向她走来,侧身行了个礼:“奴婢是明镜宫的主事宫女萝芸,小姐的房间已经整理好了,这便带您去。”
      说着,萝芸领着几个宫女往里行去。
      卉苧瞧着萝芸虽为宫女却无一丝谦卑的奴婢样,倒是自有一派洒脱清高的气质,心中不由对她不敢小觑。
      跟着萝芸折折转转到了后花园旁的一个小院,终于停了下来。
      “白小姐,这间屋子便是您的房间,由秋蝉服侍您,若小姐有什么要求尽管告知奴婢。”萝芸打开东边一间屋子的门,里面整整齐齐打扫地很干净。
      “嗯。谢姑姑。”卉苧亦礼貌颔首微笑。
      秋蝉正是在殿前扶住她的宫女,看起来年纪小小的,有几分稚气未脱的可爱。
      卉苧休息二日,并未出过院子,对这届秀女亦不留意。
      秋蝉倒是孩子心性,去年进宫的她还没遇过宫里有大事,此番热闹正是合她心思,到处打听着秀女们的情况,还对卉苧的淡漠有略微生气。
      “听说这届秀女昨儿全到齐了,”秋蝉正在帮卉苧梳头,寻着机会炫耀她辛苦打听来的‘情报’,“听说葛将军的女儿葛桐华风头最盛。”
      卉苧这两日经常受到她的这般骚扰,亦习惯地不露声色。
      “听说啊,葛将军去年带兵胜了西秦,皇上定会奖赏。”秋蝉亦不理会卉苧漠然的样子,仍兴致勃勃地说:“不过大伙都说您可是秀女中最美的,都为您可惜呢。”
      卉苧倒不觉得可惜,在哪儿不是都一样,做嫔妃又如何?
      秋蝉见卉苧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想气又不敢气,只得撇撇嘴:“姑娘总不放在心上。”
      又过了一日,萝芸姑姑到卉苧屋子里找她。
      “宁妃娘娘请您到阅聘宫一趟,”萝芸依旧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姑娘这便随奴婢去吧。”
      卉苧在脑中盘旋一圈,才记起堂姐嫁给宁妃的侄子,粗算起来还是亲戚,想来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请她过去坐坐吧。
      萝芸亲自带着卉苧过去,原本明镜宫大小事宜都由她打理,更何况此次还尚未初选,后妃就宣见秀女的情况着实不多见,不能大意了。
      阅聘宫在皇城西北,离东南角的明镜宫有段距离,加上应选小姐没资格在皇城中坐轿,所以当卉苧赶到阅聘宫的时候身上的薄衣已被汗沁湿了。
      宁妃方玭乃四妃之一,育有四皇子卫晞,其父方史年乃太子太傅,母家方家在京城极有地位。她住的宫殿,流水阁廊,杨柳抚堤,一派江南水乡的风味,为这皇城之中更添别样景致,想来定为娟秀清丽之美人。
      卉苧跟着姑姑,穿过两个大殿后到了个很大的花园,园中有幽幽一潭湖水,幽深碧绿,映着初夏新展的莲蒂,清风徐来让人宛若置身世外而不是在权利争端的宫城。宁妃便在湖心的小亭里等她。
      待到行至宁妃跟前,她忙跪下行了个大礼:“白卉苧见过宁妃,娘娘万福。”
      “快起吧。”宁妃声音柔柔,顺着湖面微凉的风让人一时神清气爽,“说来咱们还是亲戚呢,别见外了。”
      她身旁的宫女忙伸手扶卉苧起来,卉苧只轻轻抬眼便见到面前端坐的宫妃。
      喜欢江南景致的女子必如荷般优雅又如月般清丽,卉苧见到宁妃本人便更加证实了自己这般想法,她皮肤保养很好,像是风一吹便能微微泛起涟漪波纹一般,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看起来并不像她身份那般尊贵。卉苧心知这般直视她乃无礼冲撞,所以只一眼便慌忙低下了头,颔首立着。
      “白小姐怕本宫?”见她这般拘束,宁妃有心舒缓尴尬的局面。
      “进宫前家中早有嘱咐,在宫中必要注意规矩,不能像家里那般胡闹。”卉苧不敢大意只低头静静回话。
      宁妃带着薄薄的笑意,淡淡开口:“想来白知洪家的规矩挺严,听说你姐姐嫁到方家也是极本分的,今儿见着你便明白了。”
      “娘娘过誉了,姐姐可是家中教习得最好的一位。”卉苧答得小心翼翼。
      “那也是我们方家的福气。”宁妃见惯了宫里个个小心翼翼,如今见到白家的女儿也这般摸样,噗之以鼻,“你是白家二小姐?”
      卉苧不懂宁妃是何态度,一时亲切,一时威严,一时又有些许倦意,心下紧张起来,答道:“不是。”心里想着如何回答,虽然父亲被判斩首没有牵连家族,但自己毕竟是罪臣之女,不知会不会因此而徒增祸端呢?
      “嗯?”显然宁妃没懂她的意思,“你不是白知洪的女儿?”语气明显强势许多。
      卉苧想了想,自己的身世从未瞒过别人,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连伯父都未担心,想来早先说清楚或许会更好。于是低声答道:“臣女乃罪臣白知崇之女,因陛下只说选白家之女应选并未说明是白家哪个女儿,所以才斗胆前来应选,若娘娘怪罪奴婢愿受罚。”说着便慌忙跪下。
      宁妃听到白知崇的名字面露惊色,而后又恢复了原本恍然的表情,淡淡道:“抬头让本宫瞧瞧。”
      卉苧微微抬起头,不由正对上宁妃眼中惊愣之色。
      “难怪,难怪。起吧。”宁妃忙收起心中的惊诧,见卉苧起身时脚步有些趔趄,示意宫人端来椅子,“赐座。”
      卉苧受宠若惊地回礼,正襟危坐地看着宁妃脸上渐渐柔和起来的表情,心底的不安也逐渐消散,想着父亲生前为医官,与后妃相识应是自然。
      “你父亲与本宫也算旧识,如今见着你竟有几分伤感。”宁妃眸中几分黯然。
      “娘娘如此重情义,乃先父之幸,若他泉下有知必也欣慰。”卉苧见她主动提起父亲,虽有疑忧,仍有几分动容。
      宁妃见卉苧眼眸清洌,瓷白脸略显病态,一副可怜娇弱的摸样,心里冒出几分怜惜,“谁是明镜宫主事姑姑啊?”
      威严的声线在亭子里回荡,萝芸听到宁妃语中略含怒气,心中立时清明几分,忙跪在宁妃身前叩了个头:“奴婢萝芸,乃明镜宫主事。”
      “此次大选的秀女皆是四品以上官家小姐,若伺候不当,一个不小心得罪的可不止是这些秀女。”宁妃训人时的威严甚是骇人,“萝芸姑姑可知道?”
      “奴婢该死,未伺候好白小姐,请娘娘降罪。”至此时卉苧仍不见萝芸身上卑微之息,更对她添了几分好感。
      “知道便好,待会儿用本宫的轿子送白小姐回去。”说这话时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卉苧,“回吧,本宫有些累了。”招了招手,宫女过去扶着卉苧转身离开。
      正当卉苧一转身,宁妃看到卉苧后背早被汗浸湿,纱衣紧紧贴着背心,光看着就难受,又添了句话:“先送白小姐去换身衣服,都被汗湿了。”说完轻轻闭上了眼睛,似有倦意。
      卉苧显然被宁妃的举动惊得说不出话,只得由宫女带着去换衣服,后来又坐着宁妃的轿子回到了明镜宫。这番优待着实让她感到不安,一天的折腾也让她有些疲倦,很早便安置了。
      第二日,宁妃又赐了许多东西给卉苧,送到的时候,整个明镜宫都震惊了,葛桐华的风头便被卉苧比了下去。
      卉苧倒没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只呆在自己屋子里,想着宁妃此举何意,竟有几分头疼。
      “秋蝉,”原本想让秋蝉倒茶,却发现屋里没人影,心知必又去贪玩了。
      卉苧正伏在床上歇息,门口传来清脆好听的女声:“妹妹在吗?”
      她听到声音忙起身迎接,见是隔壁屋的秀女贾陵,回道:“在的。”
      “特意来给妹妹道喜。”贾陵笑得灿烂,却让卉苧心底发寒。
      “喜从何来?”卉苧悻悻地笑笑,一时没了对话的兴趣。
      贾陵像是看不懂卉苧的疏离,亲呢地拉着她的手,一脸喜气洋洋,欢腾地说:“都说妹妹不必参选,怕是能直接册妃呢!这不是喜么?”
      直接册妃?皇上在位时只有一位妃子有此优待,便是当时宠冠六宫的良妃。卉苧暗自苦笑,可不敢同良妃相提,也不知是哪个好事者想要害自己,传出这般风言风语?于是面露愠色,意味深长对贾陵道:“姐姐可别胡说了,这册封之事可是皇上说了算,若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可指不定会怎样?”
      她语气里明显有威吓的意味,贾陵似也听出来了,面上一抹惧色。
      “姐姐以后可千万别说这话了。”卉苧装作好意提醒,没想到贾陵似真被吓到,忙不迭点头。
      “明儿便是初选,妹妹可准备好了?”贾陵四下打量着卉苧简单的房间,有意避开刚刚的话题,“听说皇后娘娘,贵妃,宁妃,淑妃都要去呢。”
      卉苧淡淡笑了笑,也没说话,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浅粉色裙袍,在身上比了比:“这条裙子,姐姐觉得如何?”
      贾陵眼眸一紧,这裙子还未穿上身便想象若是穿在卉苧身上会有多么惊艳:“真美,妹妹可要把我们都风头都比下去了。”她略带傻气的醋意,让卉苧觉得不舒服,忙收好衣服,准备结束谈话。
      “不知明天能不能见到皇上?”贾陵若有所思地问。
      卉苧没再答话,只踱步到门边,“姐姐别多想了,赶快回去休息吧,明儿可别一脸倦容才好。”
      贾陵见状也不好多待,回笑了一下便回自己屋。
      天色渐暗,仍未见秋蝉回来,卉苧心里隐隐不安。此时萝芸姑姑来了,见卉苧房门开着便直接进屋,唤了声:“白小姐。”
      “姑姑请进。”见萝芸到访,忙倒了杯茶。
      萝芸客气地坐下,似乎要说些什么。
      “秋蝉犯了点事儿,罚她睡柴房去了,小姐不用担心。”
      “有劳姑姑了。”卉苧虽心有疑惑,却不敢露在面上,仍客气道:“姑姑专程过来便是为了秋蝉的事儿?”
      “天色渐暗,小姐今晚早些安置吧,切莫再出门。”萝芸眼眸深邃,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卉苧在此谢过姑姑。”看懂萝芸眼底的深意,心底似有一些答案。
      “那奴婢先告退了。”说着便退出门,转身离开。
      卉苧回想着萝芸眼底的警告,心里暗自盘算着,忙关了房门,吹熄蜡烛,躺于榻上。
      果真,不一会儿,屋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卉苧想着如果有人要害她必不会在这儿下手,只是自己心里还不确定要不要踏入这趟浑水,搅搅这个局。
      忽然,屋外传来一声尖叫,声音极为熟悉。卉苧忙起身,点着灯烛,跑到屋外看了看,空无一人,忙又跑到贾陵的屋子,看到她躺在榻上意识全无,应是被击晕了。压下心中的恐慌又再跑到院子里另外一位秀女的房间,房门紧闭,卉苧轻轻敲了两下,仍未有动静,此时院子里安静极了仿佛一个人也没有,笼罩着一丝诡异的气氛,她更确定自己心底的猜想。
      卉苧回屋披了件外袍,端着蜡烛朝院子外走,要走到前院通知萝芸便要穿过这偌大的后花园。此时夜色已深,花园里只余淡淡月光,一眼望过去,尽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亦不知这个花园能蔓延到哪里。如今这状况容不得卉苧再犹豫,于是一手护着烛火,一手端着烛台大着胆子往花园深处行去,她记得过了这片蔷薇从便能见到前院的灯火,于是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谁?”
      卉苧正专心就着微弱的灯光寻路,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有人,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威喝,吓得她全身一颤,烛火应声落下,最后一点光芒也消失。
      “谁?”那人见烛光一灭,又是一声威喝。
      一小会儿,卉苧便恢复了从容,朝声音的方向行了两步,看到一个高大的轮廓,心下并未觉得恐慌,朗声答道:“明镜宫秀女白卉苧。”
      “你怎么在这儿?”话语中有几分不屑又有几分警惕,高大的身影向卉苧靠近,像一个巨大的黑影吞噬了周围的微光。
      卉苧没有抬头,只从容回道:“院中同住的秀女不知遭何贼人袭击,晕倒在屋里,怕贼人再谋害宫中贵人的性命,这是去禀报姑姑。”
      “如此?”那人似乎不信,“本王乃当朝太子,并未发现宫中有刺客。”
      太子,卫晟!卉苧心中一惊,虽心知此人身份必不凡,却未料到乃太子,忙跪于地上,叩头行礼:“卉苧见过太子,太子万福金安。”
      那人见卉苧跪下,冷哼一声。
      “卉苧亦是听到外屋传来惊叫才发现,并未亲眼瞧见刺客的踪影。”卉苧心知他必是不信她,只得解释道。
      虽时已夏初,夜晚仍有凉气,更不说卉苧伏在地上,地面的寒气一阵阵侵到她单薄的身体里,引得不住颤抖。
      卫晟一把抓住卉苧的手臂,猛一用力,把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冷声问道:“当真如此?”卉苧被他死死掐住,使不上一点力,再加上原本身体便冷得发抖,此时更是像一滩柔水,摇摇欲坠,一点都站不住,更不说要答话了。
      感受到卉苧身上的寒气,他心底一惊,微吸了一口凉气,轻轻抱起她娇弱的身子,用身上的衣袍紧紧拢住她,似乎忘了对她的戒备。
      卉苧这才意识到不妥,忙挣扎着,可卫晟一个大掌按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本王要亲自查探。”他制住怀里卉苧的挣扎,凑到她耳边低声吐话。
      两人太亲密了。卉苧从未与男子有过这般接触,羞得脑袋都停止转动,双眼微微闭着,不敢看他靠近的脸:“劳烦太子大驾。”
      卫晟脸颊边似乎有一股柔风顺过,觉得丝丝畅快,就着月光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光洁似瓷的皮肤,于是紧了紧手臂,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牢实。此时月光正好,虽只能依稀看到卉苧面部的轮廓,也正好勾勒出她姣好的线条,月光映着,像微微透着莹白的光彩,他忽然不想再动弹,只想此刻时间停止住。
      “睁眼。”卫晟似乎中了蛊,喃喃说话。
      月光下,卉苧微微睁开眼眸,一霎那如被染上了霜晶,薄雾笼罩着脉脉的眼珠,让人不由心动,只这双眼便能让人看呆。
      卫晟早见过了后宫之中心术之斗,原以为这位秀女是使出什么法子想在这宫中出彩,却没想到是这么一位清丽佳人,以如此容貌必不用使这些小把戏,或许是遭他人害的吧。于是抱着她,往她住的院子行去,此时所谓查探刺客早被他抛在脑后,只愿这条路远些再远些,能一直这么走下去才好。
      回到院中,卉苧指着贾陵房间的方向,看到房门竟紧紧闭着,心下觉得上了当,不知如何向太子交待,手指便僵在半空,愣愣地望着他。
      “如何?”卫晟亦望向了她指的方向,发现她神色异常,心中有几分清明。
      卉苧忙挣脱出他的怀抱,跪于地上,怯声道:“卉苧未曾欺瞒太子,怕是中了他人奸计。”
      卫晟心有疑虑,不敢再信,沉默着。
      “太子若是不信,自可彻查此事,卉苧无愧于心。”此时卉苧恨不得立誓以表决心。
      其实卫晟知道,自己就算是不信她,亦不会伤害她,毕竟实在想不出若她有所图谋,那又是图的什么呢?
      “起吧。”他语气淡淡,不敢再看她颤抖的身体,转身快步离去。
      这一夜卉苧再无睡意,暗猜着太子为何意,心里烦闷不已。而卫晟这夜也整夜未眠,只一闭眼便出现卉苧一双晶亮动人的眼眸,让他不敢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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