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向谁》暮色烟雨

3、冥冥天意

　　三

　　出了苏州城,我上了船一路南下来到了有着“天堂”美誉的杭州.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金秋九月,气候宜人.我漫无目的的出现在城里最热闹的集市上.各个摊贩的叫卖声,当街艺人的吹锣打鼓声,甚至还有茶楼里说书人的精彩串讲,一切一切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围绕在我耳边,细细听来,却又惊叹完全没有刺耳的感觉.这种朴实的民风一下子吸引了我这个外乡人.尽管我对这个城镇在许多地方还比较陌生,但是,我却隐约有了一种前所未有之感.那是种让人安心,甘愿疲惫,甘愿终老……抑或是说------“家”的味道.
　　我淡然一笑,望着不少大大小小的客栈已经点亮了门前的大红灯笼,盘算着该是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于是便大步走进了不远处的一家茶馆.

　　这茶馆的名字叫 “得意楼”,听堂前小二说,之所以取名 “得意”,是因为店里聘请了全城最有名的说书人.也正因为如此,这家茶馆的生意节节攀升,不少人慕名前来,便是为等那说书人给讲上一出精彩的故事.
　　正好,今日那个说书人也来了店里.
　　只见他一下又一下的拍着手里的惊堂木,眉飞色舞的说着故事.他手中的折扇也随着故事的起伏时不时的展开或是合拢,而这些举动,分明牵住了不少听书人的心.
　　我好奇的看着这一切,深觉有趣,于是环望四周,想尽快找个地方坐下来细细的听.
　　只是,今晚的茶馆几乎是宾客满场,任我怎么踮脚顾盼,也没有看到一张空桌.

　　正当我遗憾着打算离开时,一个声音叫住了我.
　　“如果兄台不介意,可与在下同坐一桌.”
　　我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素白绸衣的少年微笑着向我示意.我极力回想这几日认识的当地人,可似乎对这个热心的少年完全没有印象.见他随身配挂着不少上等的翡翠玉器,人也长的眉清目秀,举手投足间看似儒雅,却又不失应有的大气,而脸上更是带着爽朗的笑容.尽管我是第一次见他,却感觉彼此仿佛已经相识了很久.看样子,他该是城里某个大户的富家子弟,倘若能跟他结交,说不定将来对我会有不少帮助.
　　正当我寻思着是否该过去向他表示谢意时,堂里的小二哥突然走到我面前,战战兢兢的连声道歉:“这位公子,真对不起,小的一时糊涂,不知道您是韩少爷的贵客…小的,小的真是该死……您,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
　　“恩?”我诧异的看着他,毕竟自己不是个作威作福之人,但又怎会让这小二如此害怕?
　　“小的求您了,公子,千万别告诉韩公子说小的怠慢您…..小,小的家里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年幼小儿……全,全靠小的吃饭呢…….公子,我求您了,求您了……”急红脸的小二一个劲的向我赔罪.我木然的看着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不就是没及时招待客人么,难道还要人命了不成?
　　我好心安慰身边的小二,却发现他早已怕的全身发抖.再抬头望向刚才的少年,他可依旧笑得满面春风……..我仔细斟酌,料想这个少年定不简单.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韩少爷”竟是如此势力之人,连个小二哥都不放过,可真欺人太甚.亏他表面一副仁义君子的模样,看来,此人跟其他那些财大气粗的纨绔子弟根本没什么区别!
　　我气恼的转身想走人,可刚抬脚便惊觉这般做的万分不妥.无奈,我唯有硬着头皮跟随那早已吓得不清的小二来到了韩少爷的桌前.
　　“赏你的,拿去吧.”那姓韩的见我没好气的走过来也不抱怨,反而从腰间拿了些碎银子递给了先前的小二.
　　“多,多谢韩少爷.”

　　看着终于如释重负的小二的身影,我长长叹了口气,看来好人做不得啊,这回好说歹说帮了别人,到头来却把自己推进火坑了.唉……
　　“坐.”韩某人客气的请我坐下.
　　我瞟了他一眼,他倒好,笑的气定神闲,这样一来到反衬出我的不安有多么明显.
　　我低头坐在他对面,并不打算与他多谈.反正听完这出戏,大家就必定不会再见,又何必搭理他的无礼?
　　我顾自坐着,一抬头,却惊讶的发现面前的桌子上竟摆满了各色佳肴.蜜闷鱼唇,双味樟茶鸭,香酥鸡,水晶虾仁,翡翠豆腐,金玉满堂……这,这也太奢侈了吧!他不过一人,却点了这么多菜肴!看来我想的没错,他不但势力,而且极爱炫耀,真是实实在在拜金少爷!
　　可是,刚才那个小二不是说,我是韩少爷的贵客么?但我和他并不相识,所以应该不是他口中的贵客……..难道说韩某人真的是在等人?
　　我不确定的看看他,强烈的好奇心让我不禁想开口问个清楚.
　　“这……”
　　“怎么?”他笑着问我, “还是这些菜不合你胃口?”
　　“不……”我脸上一热,不好意思的低声问, “你,在等人么?”
　　“等人?不,我的客人已经到了.”说完,韩某人小心的替我斟了杯酒.
　　“到了?.......难不成是指我么?”我越加诧异.
　　“你说呢?”他依旧笑的风轻云淡.
　　“可…….我们又不认识,之前也未曾见过面.而且你…..怎么知道今晚我会来?”我不休的追问.
　　“告诉你一个秘密,”他示意我靠近 , “我啊,会看星象.所以呢,能算出一些还没发生的事情.”
　　韩某人神秘兮兮的笑着,似乎在等着我的反应.
　　我在不解之下,反倒没有了先前的不安.对他-----倒觉得更加好奇.

　　明明先前一幅有钱人的势力模样,而现在又好像很容易亲近的样子.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算了,何必知道这么多呢,反正他欺压店小二那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再怎么狡辩,恐怕也难辞其咎吧!
　　“我姓韩,单名一个秋字.”韩秋拿起酒杯,似乎有与我结交之意.
　　“我……”仔细想想,与这种阔公子攀上关系,并没有多大好处,能不惹上麻烦恐怕已经很不错了.于是,我决定打消他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算了,你没必要知道,而起等过了今晚,我们也不会再见面了.”
　　我转身,气鼓鼓的不再理他,顾自己听书去了.
　　“唉……”他长叹一口气,也不再多说.
　　我悄悄的用眼角看了看他,却发现了让人读不懂的表情.
　　是失望呢,还是苦恼?
　　抑或是…..无奈?
　　就这样,一出原本应该很精彩的戏在韩秋的一声声叹息下结束了.
　　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吧……
　　我暗自抱怨,在心里痛骂韩秋,一方面又后悔失策坐了他的桌子.早知这样,刚才我应该说什么都得走人才对!

　　我站起身,拿出钱袋打算结帐.
　　“你要走了么?”韩秋急忙问我.
　　“没错.”
　　“这一次,当我请你好吗?”他恳切的问.
　　“既然这样,那多谢你的款待.再,哦,不是,是永别!”说完,我大踏步的转身出了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