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止于他心动》九予

4、第 4 章

　　翌日清晨。南城一中的早自习通常是死气沉沉的，但今天的高二（3）班却格外躁动。

　　原因无他——谢随来了。而且是踩着早自习的铃声，准时进班。

　　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惊悚。以往这位爷不到第二节课睡醒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谢随单肩背着包，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一脸“没睡醒别惹我”的低气压，大步流星地走到最后一排。

　　全班同学都偷偷用余光瞄着。只见谢随走到座位旁，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趴下睡觉，而是将手伸进书包侧兜，掏出了一盒冰牛奶。

　　“咚。” 牛奶被重重地放在了许诺的桌子上，甚至因为动作太大，溅出了几滴冷凝水。

　　正在背单词的许诺顿了一下，抬起头，眼神疑惑。

　　“昨晚的网费利息。” 谢随拉开椅子坐下，长腿随意地伸展着，语气硬邦邦的，“我不喜欢欠人情。”

　　许诺看了一眼那盒牛奶，草莓味的，粉粉嫩嫩的包装，上面还印着一只傻笑的奶牛。这和谢随那身酷酷的黑T恤简直是两个极端的反差。

　　“我不喝甜的。”许诺把牛奶推了回去，语气平淡，“而且根据能量守恒，昨晚我已经收到了你的‘感谢’（指那句口头谢谢），交易已经闭环。”

　　谢随被噎了一下。他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忽然倾身凑近，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带着几分无赖的痞气： “许诺，给脸不要脸是吧？让你喝你就喝，哪那么多废话公式。”

　　两人靠得很近，呼吸交缠。全班同学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霸道校霸强取豪夺的剧本？

　　许诺静静地看着他，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开一寸。 “谢随，心率120，瞳孔轻微放大。你在紧张什么？” 她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怕我毒死你？”

　　谢随愣住，随即耳根莫名一热。 “操……草莓味的好喝，懂不懂欣赏？” 他有些狼狈地转过头，不再看她，直接把牛奶强行塞进她的桌洞里，然后趴在桌子上装死，“别吵我睡觉。”

　　许诺看着桌洞里的粉色牛奶，沉默了两秒，最终没有再拿出来。

　　……

　　下午第三节是体育课。九月的阳光依旧毒辣，塑胶跑道被晒得发烫。

　　体委整完队后，男生们就一窝蜂地去抢篮球场了，女生们则三三两两地聚在树荫下躲太阳。

　　许诺不爱运动，或者说，她不爱做这种“低效率”的运动。她找了个看台的阴凉角落，拿出一本英文原版小说看了起来。

　　“哎，那个转校生在那儿装什么清高啊？” 不远处，几个女生聚在一起，目光不善地盯着许诺。说话的是班里的文艺委员林蔓，长得挺漂亮，一直自诩是3班的班花，更是谢随的“头号迷妹”。

　　今天早上那一盒草莓牛奶，早就传遍了全班，让林蔓心里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听说她成绩很好？”旁边的女生附和道。 “死读书罢了。”林蔓冷笑一声，手里转着一个排球，“看着柔柔弱弱的，一看就是那种只会装可怜的绿茶。走，去试试她。”

　　说完，林蔓抱着排球，假装要去那边的空地练习，实则带着几个女生朝许诺的方向走去。

　　“许诺同学！” 林蔓站在看台下，笑得一脸灿烂，“一个人坐着多无聊啊，下来一起打排球呗？大家都是同学，别这么不合群嘛。”

　　许诺翻了一页书，头也没抬：“不了，正在计算剧情逻辑，没空。”

　　林蔓笑容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恼怒。 “哎呀，来嘛，接着！”

　　话音未落，林蔓突然扬手。那颗排球并没有像正常的抛球那样画出柔和的弧线，而是带着一股劲风，直直地朝着许诺的脸砸了过去！

　　这就是典型的“借刀杀人”。砸到了就说是手滑，道个歉完事，还能看对方出丑。

　　周围的女生惊呼出声。

　　电光石火之间。原本低头看书的许诺，像是脑后长了眼睛。

　　她没有躲。在球即将砸到她鼻梁的前0.5秒，她突然合上书，左手手腕极其灵活地一翻，稳稳地接住了那颗疾驰而来的排球。

　　“砰”的一声闷响。球停在了她的掌心，高速旋转带来的摩擦力让她的手心微微发红。

　　全场寂静。林蔓脸上的假笑僵住了。

　　许诺缓缓站起身。她单手抓着排球，站在高高的看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蔓。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脸上，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冽的光。

　　“初速度约15米/秒，抛射角15度。” 许诺的声音清冷，传遍了半个操场，“林同学，根据抛物线轨迹反推，你的目标不是传球，而是我的脸。”

　　“你……你胡说什么！我就是手滑！”林蔓有些心虚，强词夺理道，“不玩就不玩，凶什么凶！”

　　“手滑？” 许诺掂了掂手里的球，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根据牛顿第三定律，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大小相等，方向相反。”

　　“既然你手滑了，那我也滑一下。”

　　话音刚落，许诺突然挥臂。那是极其标准的扣杀动作，核心收紧，手臂如鞭子般甩出。

　　“轰！” 排球如同一枚炮弹，带着破风声呼啸而下！

　　“啊！”林蔓吓得尖叫一声，本能地抱头蹲防。

　　排球擦着林蔓的耳边飞过，带起的风刮得她脸颊生疼。球重重地砸在她身后的铁丝网上，发出一声巨响，整个铁丝网都在剧烈震颤。

　　精准控制。哪怕偏一厘米，这球就会砸断林蔓的鼻梁。

　　林蔓吓得腿都软了，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许诺拍了拍手上的灰，重新坐下拿起书，语气淡漠：“下次手滑前，先计算一下反作用力的后果。”

　　操场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傻了。这哪里是柔弱的书呆子？这简直是人形兵器啊！

　　就在这时，篮球场那边传来一阵慵懒的掌声。

　　“啪、啪、啪。”

　　众人回头。只见谢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篮球架下。他穿着黑色的球衣，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肌肉，手里抓着一瓶水，汗水顺着下颌线滑落，荷尔蒙爆棚。

　　他看着许诺，眼底满是戏谑和惊艳。

　　“行啊，同桌。” 谢随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喉结滚动，嘴角噙着笑，“这扣杀，有点水平。练过？”

　　许诺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简单的力学应用罢了。”

　　谢随迈开长腿，无视周围女生的尖叫，径直走到看台下。他把手里的篮球往许诺脚边一扔，仰着头看她，逆着光，少年的眼神亮得惊人。

　　“下来。” 谢随勾了勾手指，“教我打排球。”

　　“没空。”

　　“那我教你打篮球。” 谢随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一只脚踩在看台台阶上，身子前倾，凑近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说道： “刚才那一球虽然帅，但你手腕姿势不对，容易扭伤。下来，哥哥教你怎么发力，能把那铁丝网砸穿。”

　　许诺：“……” 这人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谢随，你很闲？”

　　“嗯，挺闲的。”谢随笑得一脸坦荡，“而且我发现，看你打球，比打游戏有意思多了。”

　　他伸出手，掌心朝上，等待着。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虎口处有一层薄薄的茧。

　　“来不来？”他挑眉，“不来我就上去抱你了。”

　　周围的起哄声瞬间炸了。许诺叹了口气，合上书。她知道，这只“疯狗”说得出做得到。

　　她站起身，无奈地把手搭在了他的掌心上，借力跳了下来。

　　指尖相触的那一刻。像是两股电流无声地碰撞。一个滚烫，一个微凉。

　　这一刻，许诺清晰地感觉到了这个夏天的温度。以及，这个名为谢随的少年，正在强行闯入她精密计算的世界，成为那个唯一的、无法预测的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