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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该吊控制大脑 ...

  •   苏木神情恍惚,整个人像被抽走了三魂七魄,只剩下一个麻木的躯壳在机械运转。

      宿醉的头痛还在隐隐作祟,身体某处残留的、陌生而隐秘的酸痛感,更是不时地提醒着他昨晚发生过什么。

      脑海里反复闪回的,是江冉家那奢华却冰冷的房间,是混乱中交错的呼吸和体温,是清晨的狼狈逃离时,以及……手机屏幕上江冉那不断跳出、又被他狠心拉黑的号码和名字。

      但生活不会因为你的混乱和崩溃而按下暂停键。

      他依旧得强打起精神,去见约好的客户。

      会议室里,空调开得很足,冷气吹得人皮肤发紧。

      客户是个大腹便便、面色红润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唾沫横飞,手指几乎要戳到苏木的鼻尖,声音因为激动而格外尖利。

      “……骗子!你们就是一群骗子!之前跟我保证得天花乱坠,说什么稳赚不赔,收益率至少百分之十五!现在呢?啊?才过了多久?亏了快百分之三十了!我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我要告你们!告你们投行欺诈!我要找媒体曝光你们!”

      苏木坐在他对面,双手放在膝盖上。

      客户的怒骂声嗡嗡作响,每一个字他都听得到,却无法在脑子里组成有意义的句子。

      客户见他这副魂不守舍、毫无反应的样子,更是火冒三丈,猛地一拍桌子:“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客户的吗?一点尊重都没有!我要投诉你!投诉你们整个项目组!”

      苏木说出官方套话:“先生,请您冷静。投资……本身就是有风险的,市场波动,谁也无法百分之百预测,合同上,相关的风险提示条款,您也是确认并签署过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是火上浇油。

      客户气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苏木的鼻子:“风险?我投钱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风险?!现在亏了就拿风险来搪塞我?你叫什么名字?啊?让我看看你的工牌!陈木?还是苏木?我要记住你!第一个就告你!”

      苏木。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客户口中被这样充满恶意地喊出来,苏木的脑子又是一阵眩晕。

      可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却像幽灵般,猝不及防地钻进他混乱的脑海,是江冉的声音,带着他特有的、那种温和又有点慵懒的语调,不是在喊“苏木”,而是更亲近的、带着点调侃和无奈的……

      “小木。”

      江冉以前偶尔会这么叫他。

      不是经常,可能是在他犯傻、或者做错什么事的时候,江冉会微微蹙眉,用那种“拿你没办法”的语气,叫他一声“小木”。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江冉不是他在江州认识的任何一个普通朋友或同学。

      江冉是他在这个远离家乡凤凰村、繁华却冰冷的大城市里,最在意的人。

      是那份深埋心底、不敢言说、却支撑着他度过许多艰难时刻的隐秘光亮和温暖。是他灰暗生活里,唯一一抹带着温度的色彩。

      可现在,这抹色彩,被他亲手涂抹得一片狼藉,面目全非。

      他几乎能想象出,江冉今早醒来,发现自己床上空无一人,只有一片狼藉和昨夜荒唐的痕迹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震惊?厌恶?困惑?还是觉得被冒犯、被戏弄?

      不过,说句题外话江冉的技术……真的不怎么样,生涩又带着点不容拒绝的蛮横,跟他平日里性格不太像。

      可比起身体上的疼,更让他窒息的是,他知道,无论江冉醒来后是何种心情,他们之间那点维系了多年的友谊,从昨晚他踏进江冉家门的那个瞬间,或者说,从他发出那张机票截图开始,就已经……

      彻底结束了。

      以一种他从未预料到的、如此不堪和混乱的方式。

      他最初的筹谋,确实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实现了。

      他一点都不开心。

      他甚至想哭。

      客户还在对面喋喋不休,咆哮着什么起诉、赔偿、身败名裂。

      苏木越想越觉得无路可走,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在感情和事业上,都一败涂地。

      在客户震惊而愕然的目光注视下,苏木忽然猛地抬起双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脸。他低下头,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客户:“…………”

      滔滔不绝的怒骂戛然而止。

      中年男人站在原地,看着对面这个刚才还一副公事公办模样的年轻投行职员,此刻却捂住脸,肩膀颤抖,压抑呜咽。

      一时竟愣住了,张着嘴。

      这……这是什么情况?他还没把他怎么样呢?怎么自己先崩溃了?现在搞金融的心理素质都这么差了吗?

      客户:“……你哭什么?”

      他被苏木这突如其来的、无声却更显崩溃的哀恸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苏木被他这一问,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他猛地吸了吸鼻子,抬起手,用手背胡乱地、用力地擦去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动作有些粗鲁,眼眶和鼻尖都擦得通红。

      “我……我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 他说朋友两个字时,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

      客户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种你在开玩笑吗的荒谬表情,刚才被压下去的怒火又隐隐冒头,声音也提高了些:“你朋友没了算什么?啊?我钱没了!几十上百万!那是真金白银!能比吗?”

      苏木一本正经道:“钱能买到朋友吗?如果钱真的能买到江冉……我肯定……把命豁出去,都要拼命挣钱……去把他买回来……”

      客户被他这番话噎得半晌没出声,他上下打量了苏木一番,这个年轻人眼圈通红,头发也有些凌乱,西装皱巴巴的,可那张脸……

      确实生得白净清秀,唇红齿白,一看就是刚出社会没几年、还没被完全磨去棱角和天真的小青瓜。

      他咂了咂嘴,语气复杂地评价了一句:“你还……挺性情的。”

      苏木却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是彻底豁出去了:“要投诉你就去投诉吧,随便你!工作没了……就没了,反正我连他都没了,我……我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客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人家那些都是为了爱情要死要活,那叫恋爱脑。你倒好,为了个兄弟,在这儿哭天抢地,工作都不要了……你这算什么?兄弟脑?”

      苏木听到兄弟这个词更难过了:“可惜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我侮辱了兄弟这个词,他大学的时候……对我那么好……那么好……我就是个……小人……彻头彻尾的小人……”

      他说着,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客户这种在商海沉浮多年、见惯了人情冷暖、利益算计的中年男人,看着眼前这个为了一段兄弟情崩溃痛哭,不知怎的,心里那点因为亏损而激起的怒火和戾气,竟慢慢地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唏嘘和感慨。

      或许是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也曾有过那么一两个掏心掏肺、可以为对方两肋插刀的兄弟,后来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渐渐走散在了人生的岔路口。

      跟一个已经陷入情绪崩溃、显然无法正常沟通的小青瓜继续纠缠下去,既浪费时间,也显得自己没气量。

      又想起自己账户里那些亏损的数字,生气归生气,但理智告诉他,这事儿确实也不能全怪眼前这个小职员,市场风险谁也预料不到。

      “算了,算了,真是,你回去吧,今天这事儿……我懒得发火了。”

      他当然知道苏木就是他领导推过来让他撒气的。

      说完,他不再看苏木,自顾自地开始收拾自己面前的文件,一副谈话结束,你可以滚了的姿态。

      苏木愣愣地站在原地,脸上还挂着泪痕,似乎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赦免中反应过来。

      过了好几秒,他才机械般地、踉踉跄跄地,对着客户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像一抹游魂似的,飘出了会议室。

      客户叹了一口气,结果这口气没叹完。

      苏木手指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然后,又像个忘了东西的小学生一样,默默地地飘了回来。

      客户正准备起身离开,见他去而复返,眉头又皱了起来,眼神里写满了“还有完没完”。

      苏木没敢看他,只是低着头,从自己西装内袋里,摸出一支工作用的签字笔,又顺手从桌角抽了张便签纸。

      “霍总,这是我们项目组领导的新手机号。微信同号,您如果还有任何问题,或者想投诉,欢迎随时骚扰他。”

      客户:“…………”

      说完,他又对着客户微微欠了欠身,这才真正转身,拉开门。

      出了客户公司那栋冰冷的写字楼,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风毫不留情地灌进苏木单薄的西装里,让他打了个哆嗦。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提示有新的短信。

      苏木麻木地掏出来,划开屏幕。

      发件人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苏木,你在哪里?回我电话,昨晚的事我们当面聊聊。

      是江冉。

      别提昨晚了。

      苏木简直想当场抱头哀嚎,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捏着手机,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飞快地锁上屏幕。

      就在这时,手机又连续震动了几下。这次是微信消息,来自瘦猴。

      瘦猴消息向来灵通,看来是知道他来江州出差了。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

      ——木头!听说你来江州了?真不够意思,也不提前说一声!

      ——见一面?老地方?

      ——在忙?看到回话啊!

      苏木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头像和跳脱的语气。他吸了吸鼻子,回复:对,来出差,刚忙完。

      瘦猴几乎是秒回:定位发我!我来找你!必须见一面!

      半个小时后,两人在一家他们以前常去的连锁咖啡馆某幸见了面。

      瘦猴还是老样子,只是穿得要正式不少,头发也打理得精神了些,眼角眉梢还是那股子机灵劲儿。

      他一见到苏木,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语气夸张:“我靠,木头,你昨晚……见鬼了?还是被吸血鬼吸了精气?这脸色,这魂不守舍的样儿!”

      苏木点了一杯最苦的美式:“……差不多吧。”

      瘦猴凑近了些,盯着他脖子狐疑地看了几眼,又想了想:“你真跟江少爷见面了?怎么样?是不是又帅出了新高度?他今早还给我发消息呢,问我有没有联系你,挺着急的样子。”

      一听到江少爷三个字,苏木仿佛条件反射般,某个隐秘部位的酸痛感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他下意识地挪了挪坐姿,脸上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最终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低下头。

      瘦猴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自顾自地感慨起来,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羡慕:“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你说江冉,家世好,长得帅,脑子聪明,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现在还直接回去继承家业……简直了,老天爷追着喂饭吃!更气人的是,他性格好像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这哪儿是人啊,简直是完美模板!”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无非是各自的工作、行业八卦、还有肥刀在老家开跆拳道馆的趣事。

      瘦猴试图留苏木住一晚。

      “哎,木头,你这次出差不是明天才回吗?今晚再住一晚呗,去我那儿!我那出租屋虽然小,但收拾得还行,咱们好久没彻夜长谈了,来个二人小世界,我请你吃火锅。”

      “不了,我改签了机票,今晚……就回B市。”

      瘦猴见苏木去意已决,语气里带着点遗憾和哥们儿间的嘱咐:“行吧行吧,你这趟来得跟打仗似的。下次,下次一定得好好聚聚,把肥刀也叫上!保重啊,木头,回去了别太拼,看你这脸色……唉。”

      和瘦猴分开后,苏木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去了机场。

      候机大厅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广播里不断播报着航班信息,苏木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手机震动起来,是领导的来电。

      他接起电话,没等对方开口,就听见领导带着明显不悦和质问的声音传了过来:“苏木,怎么回事?霍总那边怎么会有我新换的手机号?还直接打到我这儿来了!语气冲得很!不是让你去处理安抚的吗?你到底怎么跟他沟通的?”

      苏木不说话。

      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在前面承受所有的怒火和羞辱,而这个只知道下达命令、出了事就甩锅的领导,却能置身事外,现在还反过来质问他?

      在对方语气越来越不耐烦、准备继续追问时,苏木极其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他需要做一个了断。

      不止是对工作,更是对……江冉。

      原来单方面失恋也是这么痛苦。

      他重新点开手机,挪了挪屁股,换了个姿势,敲字。

      ——我会忘了那晚的。

      ——我们以后……别联系了。

      发送。

      苏木盯着屏幕上那两行字,眼眶又开始发热,在心里,用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充满疼痛青春文学色彩的语调,对自己说。

      再见吧,江冉。

      再见吧,我那还没开始就彻底终结的、无望的暗恋。

      再见吧,我逝去的青春,和我那卑微又可笑的爱。

      不过屁股是真有点疼,江冉该不会也是处//男吧,苏木真的很怀疑。

      而此刻江冉正拿着手机,眉头紧锁,盯着屏幕上苏木发来的那两行回复,后悔了,当时不该吊控制大脑。

      苏木好像有些接受不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不该吊控制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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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解一下,其实没写啥,不懂为什么要锁,啊啊啊啊,改个bug,又给我锁了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