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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争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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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是江参的命门,是他最不愿触及的过往。正因如此,他这辈子都亏欠着小心,无论如何偿还都不为过。
路尽起完全无视江参那阴沉得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脸色,继续说道:“人人都吹捧江医生是天才。但你自己觉得,人造的天才,也算天才么?”
加入这场混战前,知己知彼是最需要做的。路尽起了解到洛小心身边还有江参这么个特殊的存在后,立刻开始着手调查他的背景。
关于江参的一切不难查,打开电脑一搜就有铺天盖地的报道。网络上充斥着对这位“天才医生”的赞美,还有个野ji榜单将他评为“最帅医生”。路尽起看到照片上江参那张虚伪的笑脸都被恶心笑了,反手把网站黑了。
当年江老爷子眼见儿子不成器,便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天赋异禀的孙子身上。江参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是在无休止的考核与医学典籍中度过的。考不完的试,看不完的专业书和手术视频,以及他七岁就学会了如何缝合刀口。
万事俱备,只差个可以冒险的病人了。
命运再次眷顾江家,不被养父母喜爱又病情危重的洛小心自然而然成了江参最理想的实验品。
让一个经验不足的年轻医生给重症的小病人动手术这件事,放在别人身上,无疑会引来铺天盖地的指责。但江家手握顶级的资源,又擅长引导舆论,尽管那次手术风险极高,江参还是如愿以偿地名利双收。
他确实是天才,却也不可否认,如今的成就,有一半是江老爷子强行催熟的果实。
他也的确对不起小心,十八岁的他没能力忤逆爷爷,更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曾被触手可及的名利迷惑。最重要的是,无论结果如何爷爷都会帮他善后。
赢了,他一战成名,败了,那也只能怪病人命数不济。
手术失败是正常情况,最多赔偿了事。
江老爷子认真的研究过洛小心的身份,就是个完全不受重视的养子。洛远山来医院签字时满脸不耐烦,连医生告知术前注意事项都懒得听。真正算得上关心他的两个人,一个是人微言轻的管家,还有个形同流浪汉的爷爷,都没能力和江家抗衡,这些利害关系,他无需多说,江参自然也懂。
所以,江参毫无后顾之忧。
都说医者仁心,可那时的他却被功利蒙蔽了理智。即便当年确有把握顺利完成手术,也无法掩盖初衷的不纯。
后来…后来,爱上小心,是独属于江参的报应。
但这是他们之间的事,轮不到外人多嘴多舌。
江参缓缓抬眼,眸中寒光乍现:“说完了?”
吵架的精髓,在于气死对方,而不能在他的逻辑里纠缠,所以江参没有做多余的解释。
“我是不是天才,交给时间去证明就好了,”他从容不迫地整理袖口,“但十八岁还在读高中的你,肯定不是。”
路尽起受过各种嘲讽,但还是第一次在学习上被除了那个疯子以外的人贬低,他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打架这么狼狈的事也不是他这种自诩清高的人能做出来的。
“呵,时间?你还有多少时间啊,老大爷。”路尽起的下颌紧绷,“你以为我没有提前升入大学的能力吗?我只是不想。”
这并非强辩或挽尊,而是事实。
江参见对方如此轻易就被激怒,心中的危机感顿时消散大半。果然,年龄大也有优势,更沉得住气。
“哦?为什么不想?”他故作恍然,“你放弃保送该不会是因为小心吧?但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去那所学校吗?”
路尽起抿紧嘴唇。
“你们本来可以继续做同学的,耀眼的双子星。”江参惋惜地摇头,“可惜啊。我劝过他别为洛川妥协,但他不听。”
小心放弃保送最主要的原因是学校和专业都不是他喜欢的,但江参还是果断把洛川拉进了战场。他隐隐有种直觉,以路尽起的智商和阴狠,早晚会把洛川那个二百五给收拾了,到时候他就能坐收渔利了。
他话锋一转,“你说,要是肖先生知道你放弃保送是因为恋爱脑发作,会不会跑到学校里大闹呢?”
“你!”路尽起脸色骤变。
“不会以为只有你会暗中调查吧,我也会。”面对情敌,江参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而且你家的事,早就人尽皆知了。”
自从在小心口中听到“路尽起”这三个字,江参就将他查了个底朝天。
路家的故事要是拍成电视剧,绝对能霸占收视榜首。路尽起的母亲路璟重情重义,致力于给她爱过的所有人一个家。
对,是一个家。
她的初恋、合法丈夫和情人都住在同一屋檐下,而她更是雨露均沾,给每个男人都生了孩子。
路尽起就是她跟合法丈夫肖平生的。路尽起是幸运的,毕竟他是唯一的婚生子,但也是不幸的。才貌双全的路璟会嫁给庸碌无能的肖平,纯粹是为了完成父亲遗愿,兑现与微末时期故交定下的婚约。两人之间没有感情,她也不爱和肖平的孩子。
生下路尽起没多久,路璟就回到了生意场,在将事业经营得风生水起的同时,还在酒会上邂逅了温顺乖巧的情人。
那时候她父亲已经死了,母亲沈蓓从不约束女儿,加之这位丈母娘本就看不惯小家子气又精于算计的女婿,为了挤兑肖平,索性将女儿学生时代的初恋和大孙子也接来同住。
情人是依附路璟生存的菟丝花,自然不敢有异议。失去岳父撑腰的肖平在路家早已边缘化,更没有发言权。
路璟只忙工作,从不管家里的事,沈蓓负责操持家里的一切,她最喜欢大孙子,因为他出生时路璟还在上学,是她这个做奶奶的日夜照料,所以感情最深。后来她丈夫嫌女儿未婚生子丢人,硬把孩子扔给了亲生父亲。沈蓓一直挂念孩子,还觉得没能让女儿按照自己的心意嫁给喜欢的人,始终亏欠她,等丈夫一死,就迫不及待的撮合两人破镜重圆,可惜没比过女儿爱上新人的速度。幸好初恋胸襟宽广,只求陪在路璟身边,并不计较其他两个人的存在。
江参帮小心开家长会,也和路尽起的父亲肖平接触过不止一次。
肖先生真可谓是个神人,暴躁、愚蠢又浅薄。让人不得不怀疑,路尽起根本不是他的孩子,而是路璟为了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从jz库里买来优质的种子做试管怀上的。
班主任让他上台分享教育经验,他当着众多家长跟学生的面,把路尽起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贬低的一无是处。骂孩子也就算了,他还抓住机会大吐苦水,哭诉自己在路家生活有多不容易,要不是为了孩子他早就离婚了。
癫狂的怨夫。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几位与路家有生意往来的太太更是掩嘴窃笑,兴致勃勃地举手机录像。
路尽起抱臂倚在墙边,对投来的各色目光毫不在意,也不觉得肖平丢人,最多有点可笑。肖平不离婚真的是为了他吗?呵,猪都能看出来,他是为了钱。
婚前路璟就做了财产公证,肖平和她结婚,除了每月的生活费,其他的一分都拿不到。所以路璟冷落他,沈蓓羞辱他,其他两个男人挑衅他,他都像癞皮狗一样,死赖在路家不肯离开,只为了以后能指着儿子分一笔钱。
那时路尽起没留意,洛小心的目光也静静的落在了他身上,江参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明白了小心提起这位同桌时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了。
不被亲生父母疼爱的路尽起,甚至比被养父母嫌弃的洛小心还可怜,江参当然清楚,以小心的心性,他不会在这样的对比中感到安慰或庆幸。
那些不由自主的注视、想到此人时眼底浮现的阴翳,全是出于怜惜,或者说,心疼。
这让江参生出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时间久了,人心便会分不清心疼与心动的界限。他不想让小心把精力分给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这几年路尽起凭着优异的成绩,得到了沈蓓和路璟的一些关注,让肖平的腰杆子硬了起来,在路家也有资本和其他两个男人斗一斗了,所以他绝不允许路尽起做出自毁前程的事。
江参正是拿捏住了这点,“路尽起,你以为你手里有我的把柄,其实不然,小心早就知道当年的事了,他比你聪明多了。”
整层楼除了洛小心的病房有人住,其他房间都空着。惨白的月光从窗户涌进来,将空旷的走廊灌成了一条河,淹的两人都无法呼吸。
夜风猎猎作响,路尽起的衣摆被吹起,冷风从没扎好的衬衫里灌进去,赏了他个透心凉,江参说的话,更是让他如坠冰窟。
“当然,你也不笨,刚才不是差点就猜出来了吗?”江参轻笑着补上最后一击,“小心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是你太自恋了。就你家那个情况,谁愿意主动搅进去?小心只是太善良,见不得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可怜的人,所以才忍不住关注你,默默陪伴你。”
路尽起的指甲又掐进了掌心尚未愈合的伤口。
“可是你呢,他拿你当好朋友,你竟然…”江参往他身下扫了扫,“欺辱他!”
“我,没,有。”路尽起一字一顿的否认。
他有,他就是在那样做,刚才之所以恼怒,就是因为志在必得事,却出乎意料的失败了。他当然也听出来洛小心最后说的那些话,是给他留了脸面。
“你有!你和洛川一样,都是畜牲,从没有尊重过小心的感受,刚才你还让小心跟我断了,你哪来的脸啊,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知道吗?我对他多重要你清楚吗?”江参的情绪上头,怒喝道:“任何人,都替代不了我的位置!”
“滚!”
这是路尽起十八年的人生里,头回输的一败涂地,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从背影上看不出任何的落魄和狼狈,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一刻他比肖平的处境还可笑。
“你也出来吧。”江参转向消防通道的方向,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躲在门后偷听的贺飞扬差点把拳头吃嘴里,他没想到江参是只笑面虎,路尽起都被骂的落荒而逃,那他出去不也是送死啊。
不行不行,识时务者为俊杰,得改变策略,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怎么,还需要我过去请你出来吗?贺少爷。”江参整了整衣领,准备收拾下一个不知死活的情敌。
空气凝固了三秒。厚重的防火门缓缓推开,贺飞扬双手高举过头顶,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走了过来。
没等江参开口,他立马端正站好,拍拍胸口保证,“江医生,您放心,我是个特别传统的人,就算哪天小心看上我,也只会老老实实当妾,而且我坚决拥护你做大房,不会生出一点僭越之心!”
“哦?”江参没想到贺飞扬也是个二百五,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真要论资排辈的话,洛川才是正儿八经的大房,毕竟他才是小心的第一个男人。像是看懂了江参所想,贺飞扬积极举手,满脸兴奋的答疑解惑。
“我以前也把洛川当大房的,但现在您不是上位了吗?如今二位形成犄角之势,还有路尽起在暗处心怀不轨,您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啊!”他眨眨眼,用力指向自己!
“洛川那个人啊太小气,我给他当牛做马那么久了,他都不让我单独接触小心。路尽起这个人宅斗经验丰富,心狠手黑,我玩不过他。只有您,江医生,您成熟稳重,又有容人之量,我将永远效忠您!”贺飞扬满脸诚恳,怕他不信还旧事重提,“我很懂事的,小心出事那天我就偷偷潜入医院了,但是一直没敢露面,好不容易等洛川走了我想溜进去看看小心,结果撞上你俩…”
江参这才意识到那晚的动静被他听了去,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
“哎哎哎,别生气啊,江医生,你刚和小心有了突破性进展,这几天我就是再想他,再担心他都没出现,这难道不能体现我懂分寸和通情达理吗?”
江参,“……”
这他大爷跟你有个屁的关系,还轮到你来通情达理了,小心知道你是哪根葱吗?
贺飞扬握紧拳头曲起手臂,展示结实的肱二头肌,“江医生,你好好考虑下,小心有你这么温柔体贴的大房,再纳了我这个年轻力壮的小妾,平常您忙工作我就陪他,您有时间了我立马消失,绝不打扰,这日子不得美死了!”
“是你美死了吧,你应该知道我有多忙。”江参黑着脸说。
小心思被戳穿,贺飞扬讪笑着挠头避开视线。突然他灵光一闪,“我可以和你结盟,斗倒洛川,再把路尽起踢出局,怎么样?”
“用不着。”
江参不知道贺飞扬哪来的自信,他脑子有病才和和傻子结盟。如果非要找个盟友,路尽起跟贺飞扬,他会毫不犹豫的选前者,毕竟聪明人可以成事,傻子只会坏事。
“您真的不考虑考虑我吗?我挺能打的。”贺飞扬侧身来了个四分之三展背。
傻……bi,江参郁闷的闭了闭眼,洛川那种人,如果靠打有用的话,他早就动手了。
“你也滚。”江参看了眼时间,他得去陪小心睡觉了。
“哎,好来好来,我这就滚。”贺飞扬点头哈腰地撅着屁股退回消防通道。
门关上的瞬间,他挺直背,伸了个懒腰,他个子太高了,将近一米九,伸手就能碰到楼顶。
贺飞扬没有马上离开,打算等会儿偷溜到病房门口再听听小心的声音。
他想小心想的实在厉害,以前还能在学校里偷摸看几眼,或者跟在身后闻闻味儿,再不行过去摸摸宝贝儿的课本或者杯子,最惬意的当属捧起小心的校服深嗅几下。现在小心休学了,只能来医院偷看了。
谁知五六分钟后拉开门,江参仍然抱臂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他。
“这就走,这就走,sorry哈哈哈…”
我靠,这么小气,防他跟防贼一样,做妾真没地位,做正室他又没这个本事,总不能挖墙脚还得麻烦爸妈给他帮忙吧。
要不去找表哥取取经呢?
算了算了,一个失败的小三,能有什么真本事。
他晃晃悠悠的下了楼,楼道里的指示灯将落寞的身影拉的老长。
唉,偷别人的老婆真麻烦,问题是情敌还像蟑螂一窝窝的繁殖,再不努力连三姨太的位置都抢不到了。
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