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人尽皆知楚王心 ...

  •   “哎,今天我们要说的,便就是这圣上的心头肉,楚王殿下!”

      那说书人将醒木一敲,本应寂静的时刻,却多了议论的声。

      “诶,你听说没,那楚王殿下在外边厮混呢,缠着人良家妇女不放呢!这这这这,这哪有帝王家的做派!”

      “啊,这个到没听过,我倒是听说他…对自己的下属不好,暴戾恣睢,自大无比呢!晓得大理寺卿梁慎不?听闻啊,他就是因为劝导不了楚王殿下,两人便分道扬镳了…可没想到这楚王,竟要将那梁寺卿置于死地!”

      “对对对,我可知道梁寺卿,他可不是长京的官二代,他是从滁兰那,一路策马扬鞭考来长京的,风光得很!为人也善,办事又劳力,年年都回滁兰一趟,教书育人,施粥行善呢。”

      “想当年,我闺女还闹着‘要嫁就嫁梁探花’呢!不过就是瞧了一眼,银冠白马探花郎,春风得意十里帕,讲的可不就是他,我还笑我闺女倒是不嫌弃他脸上那疤。”

      “真是,哪能以貌取人呢?”

      ……

      醒木再次一响,众人熙熙攘攘的声音便安静了下来。

      葳蕤树,夏枝影,小花窗,茶正温凉。

      沈亦伊支鄂听着这几人七嘴八舌,不禁捂唇偷笑,抿了口茶,便转身偷摸离开了茶楼。

      “哎哟哟哟~要嫁就嫁梁探花~”沈亦伊尖着嗓子阴阳怪气的模仿道:“听见他们怎么夸你的没?哈哈哈哈哈,他们要是知道这谣若是梁探花本人造的,估计天都要塌了吧哈哈哈!这法效果可真好,那楚王也不知急成什么鸟样了。”

      梁慎扶好自己的面具:“哪能呢,彼此彼此罢了,若非你,估计也不会一月有余便传得长京人皆知。”

      沈亦伊翻身上了马,笑道:“哈,那还用你说,滚回你的马车上去,大理寺卿。”

      遂策马而离到了大理寺。

      *
      京中人皆传,齐商决哪能不知道底下的议论。

      若是他此时发怒,被有心人瞧见,添油加醋几句,那岂不是做实了这‘暴戾恣睢’的罪名。

      简直就是哑巴吃黄连。

      他于府中来回踱步,决计将其告诉母妃,令她同自己想想办法。

      “去扶景宫!”齐商决大声道,点了几名随行的侍卫,他们颔首应是。

      留下的女官指挥着婢女清理着殿里的杂物,待齐商决离去后,便出了殿门。

      *
      清风徐徐,夏蝉嗡鸣。

      齐商决听这噪声心中愈加烦闷,只觉车辇顿停,他便趱步而行,进了那扶景楼内。

      他抬脚踏进那门槛,入了这玉木嵌砌的宫中。

      一女子掀睫,抱着怀中的狸奴逗弄,温声道:“瞧瞧,决儿来了,找母妃又有何事呀?”

      那女子窈窕纤姿,细眉微垂,笑眼盈盈,唯有那多情深处,嵌的是深蓝的瞳眸,栗发弯曲,怎么瞧都不像是中原人。

      人们说,她是楼兰人,叫做乌露含,是那远漠中的蓝宝石。

      “母妃…我同你说,你讲的那梁慎,他叛了我!他跟了平王去了…如今,他还倒打一耙,讲我的不是,传的京城人尽皆知,”齐商决跪在她膝边,乌露含便垂眸,轻抚他与自己不同的墨发:“本宫的阿古尔啊①,你若是听了母妃的,莫将他逼急了,不就好啦?唉…本宫听闻他还聪慧的很啊,决儿,你便肯如此拱手让人?怎能败给那元嫔生的平王呢?”

      齐商决听了这话,暗暗攥紧了手,他应道:“……我会努力的,母妃。”

      他离去后,乌露含却隐隐的勾唇一笑,搔弄着狸奴的下颚,夸道:“真乖。”

      *
      近午时,日晒灼眼,齐商决去了御书房,说是要拜见陛下。

      那门口的宦官见了这等情况,便行一礼,转身便进去禀告了。

      待那太监出来,细声细气道:“陛下说,请楚王殿下进去一叙。”

      齐商决便点点头,入了殿中。

      如今的帝王便坐在他面前,在书案上批呈奏折,淡声道:“你可知错?”

      “父皇…!儿臣没错!都是那大理寺卿奸诈无比,他竟敢造谣儿臣,欺君骗上!这种都应当销了官职,关进天牢!”他撩袍跪下,稽首道:“父皇可要相信儿臣的清白啊!”

      “梁谨为人如何,朕可晓得,为人正直心济民,许多案子都从他手上解决的!你怎就认是他一手造成?”齐瑾乘将朱笔一拍,严声厉道:“朕的天燕卫,可是告诉朕,近一月有余,他仅仅只在梁宅和大理寺往返,就连你同朕讲的他与稹儿勾结都没有!不过是在指教疑论,怎到你这就变成了结党营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此小肚鸡肠,怎能担大任?!禁足三月,每日自省自身吧。”

      他看着这个自己疼爱至极的五皇子,隐有不忍,他只得阖眸叹息:“出去,朕等会便令人拟下御书,让乔皇贵妃、好好教教你。”

      齐商决失魂落魄,走至车辇旁时,才回过神来。

      他没想到,就这样被梁慎那畜牲和齐商扶那精狐狸摆了一道。

      如今长京没有找到墨家姊妹和李瞻,他有些怕这三人将事情抖落出去。

      该死,这该怎么办。

      他焦虑的咬着唇,就如此回了殿内,刚躺在自己的软垫椅上,却听有下人急报,他出门一瞧,原是母妃身边的小侍女,只见那侍女急道:“殿下!殿下!乔皇贵妃被芜花女官伤了!快去看看皇贵妃娘娘吧!”

      他神色一凝,让侍卫打马直往扶景宫去。

      侍女看着齐商决远去的样子,不禁咯咯笑了,转身廋进小道间。

      *
      未时钟响,齐商决候在乌露含身边已经许久,女官跪在殿中央,一直不停的磕头:“娘娘,娘娘!奴婢跟了您和殿下十年了,真的不是奴婢干的啊!奴婢哪有这个胆啊?”

      她哭的稀里哗啦,鼻涕眼泪揩在袖上。

      乌露含脸色苍白,她今日送走齐商决后,便准备小憩一下,她睡得熟,哪想得到就这样被划上一刀,伤了腰腹,大叫一声,竟睁着眼瞧着那女官匆匆而逃,幸好伤的浅,她便捂着伤口,一步一步走出殿外,哪知守在殿外的三两侍女竟在酣睡,还是来下旨的太监瞧见,替她叫来了太医。

      “本宫…本宫待你不好么?芜花…”乌露含珠泪涟涟,虽三十又几,却是芳华仍在,倒显得楚楚可怜,一旁的婢女不禁对这可怜的皇贵妃娘娘心生怜惜,心里不知怎么咒骂这芜花女官。

      听闻风声的齐瑾乘匆匆赶来,他将乌露含揽在怀里:“乔儿,乔儿你可还好?”

      他蹙眉,神情里满是焦急,深沉的眸里却没有他怀里这个女人。

      乌露含看得见的,她瞧他的无情分明的很,可她却得做好依附他的菟丝花。

      她弧眸,攥着那男人的衣襟,道:“陛下…臣妾无事。”

      齐瑾乘回首,一瞬将帝王的威严摆于殿中:“来人,拖下去杖责三十!”

      怀里的女人又扯了扯他的衣,眸泪胡乱了自己的颊:“陛下…芜花待臣妾好过…以臣妾之性命,恳求陛下留她一条活路吧…逐出宫去便好…便好。”

      齐瑾乘皱眉,这女官算得上刺杀,可为何…?

      他叹了口气,始终是无法拒绝这张同乔儿有些相似的脸,便嗯声答应了:“逐出宫去,从此以后,不得进宫!”

      芜花哭得不分天地,便如此被丢出了宫城,那小太监见她哭得可怜,还给她塞了点盘缠:“芜花姐,离了宫,就找别的生计活吧,你女工一绝,走远些,说不定能赚笔大的呢。”

      待小太监走后,芜花便站在原地,不知去何处。

      市街熙熙攘攘,忽然,一道淡蓝色的身影出现,不由分说的将她掳走。

      那人点了她的穴,她说不出话,只隐隐约约听见了:“嘘,安静一点,救你爹娘的命去!”

      随后芜花便闭上了眼。

      沈亦伊将人丢给歧礼:“扛着她,一柱香后她会醒,你到西边小巷开始数第五户,就是她家,若是她爹娘只剩了具死尸,那你收拾收拾和她解释解释,准备进我们的贼船吧!记得带银子再回去”

      歧礼点了点头,便先行一步去了。

      沈亦伊立刻打马赶至梁宅。

      *
      梁府。

      梁慎处理完要事之后,刚到梁宅,却被一行人拦下,领头的出示自己的令牌,上面刻有一个“燕”字:“天燕卫燕行越,还请梁寺卿担待担待,例行搜查。”

      梁慎颔首,将身子侧着,便让他们进了,燕行越瞧了眼他,藏蓝色大袖挂在癯薄的身子上,苍白的唇,清瘦的脸,怎么瞧都是副病秧子的模样。

      本应好容貌,却因脸上疤。

      却也不至于二十又四娶不到妻。

      他们进到梁宅,甚至都没有下人,燕行越便问道:“怎么无下人打理?在下怎么听闻梁大人一月前才从人牙子那买了个来?”

      “寒舍里只有一侍女一侍从,一个采买今夜的菜食,一个去替梁某…”梁慎顿了顿,眼睫微敛:“当东西去了。”

      燕行越让手下的人去找,棕木灰瓦,雅室一隅,清风四起,他道:“梁大人好雅致,梁大人缺钱,竟要沦落到要去当东西?”

      “旧事旧物,应归旧人,”梁慎轻声道,只聆一道清脆的女声,着淡蓝色侍女服,两挑发髻,簪了花,从那府门里探出:“梁大人!我将今日的菜食采回来啦。”

      幼脸圆润,眉心一点朱砂痣,梁慎瞧沈亦伊这副模样,勾了勾唇,沈亦伊见到府中有别人,才拘谨起来,略有些胆怯,细声道:“奴婢、是奴婢不知礼数!奴婢说,梁大人,毓凝将今日的菜食采回来了…”

      燕行越瞅了眼,并未说什么,直到手下的人拿来一打信件。

      梁慎快步近去欲夺下,却被燕行越抢先一步,他咬唇,眉轻蹙,伸指想去遮掩信上的内容,燕行越瞧情况不对,响指一敲,几人便将梁慎架住。

      沈亦伊配合的冲过去,尝试想扒住他们:“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这里可是梁宅!我要报官,你们、你们欺软怕硬!”

      结果就是,她被架在梁慎旁边。

      梁慎无言,被困囿在几人中间,脱力般的说道:“不要看…燕大人。”

      “我只奉陛下的旨意,”燕行越抄着那打信纸,一一看了起来:

      殿下,微臣觉此事不妥,您不得如此玩物丧志,失了今上的盼望…

      ……

      殿下,此事当如此去做,是否会更好些?

      ……

      殿下,梁宅这边有了个糖炒栗子的小铺,殿下可曾吃过?无事,明日早朝时,微臣带一份予殿下,再商量要事…

      ……

      殿下,识人需眼明心亮,听取谏言也乃必要之事,莫要觉得微臣啰嗦苛刻…微臣也是盼着殿下好呀

      ……

      殿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亦如此…您可要牢记于心,为百姓好,知百姓苦,谅百姓劳累奉您锦衣玉食之福。

      ……

      殿下,您不信微臣了么?

      ……

      殿下,终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啊,微臣仁至义尽,教予殿下的…全已倾囊相授,殿下莫要心忧臣会威胁殿下的路,待微臣找至父母下落,便离开长京,回到滁兰,再也不碍殿下的眼。

      ……

      燕行越蹙着眉头看完的,只觉得心中沉重,只觉得有所共鸣。

      字字刻骨茹苦含悲凄,有些信纸上,甚至沾了水干的皱痕,也不知是不是泪。

      忠臣之痛在于忠言无人听,武将之痛在于今上惧忌惮。

      信件字字墨沾影,他在泣什么,他在无力些什么,他似乎都晓得。

      长京这谣言传的,只怕是所言非虚。

      如今的天燕卫,何况不是如此呢?即使是天子近卫,却也不如陛下的贴身宦官来的有地位。

      他叹了声气,梁慎此人忠骨铮铮,为人正直,值得深交。

      燕行越一脸复杂的看向梁慎:“梁大人,是在下…逾矩了。”

      天燕卫的人将他放下,他被架得腰酸背痛,弓膂扶腰,揉上一揉。

      沈亦伊此时也被放下,她偷瞄眼梁慎,正想着歧礼怎么还不回来。

      却听门外一阵叩门声,推门而入,行囊里的金银散落一地。

      歧礼也顾不上散落的那些银白之物了,
      只是冲进来护在梁慎和沈亦伊身前,手里紧紧攥着剑柄,随时准备拔剑。

      梁慎轻声道:“歧礼,莫要紧张,他们是梁府的客。”

      歧礼便将手放下了,回身查看沈亦伊和梁慎的情况,再去将落在门口的金银之物拾了起来,呈至梁慎面前。

      燕行越心中百味陈杂,他晓得梁慎所言的“旧事旧物,应归旧人”是什么意思了,怕是把楚王赠他的东西给当了,换成了这堆银白物什。

      “在下可以…帮忙带给楚王殿下,”他如是说道,却被梁慎拒了,他噙笑,温尔道:“殿下…曾经都瞧过了。”

      “过去便过去了,本来只打算埋了的,有劳燕大人,同这金银一起,便给他吧,”梁慎接来那布帕,包裹在一起,系了一个结,他淡声说道:“歧礼这孩子,是个哑的,他不知晓你们是干什么的,有些畏惧,还是让燕大人见笑了。”

      “无事…”燕行越将信收下,揣在自己怀间,抱拳一礼:“改日,在下请梁大人吃饭,以此赔礼。”

      梁慎颔首,便瞧着燕行越带着天燕卫离去了。

      他长舒一口气,倒坐在木椅上:“欺君骗上啊…哈哈,我也真是…胆子大了回。”

      沈亦伊抻了腰,将咬在嘴里的两团棉花吐掉:“哎,你这法子真行,哈哈哈这不得把那鸟楚王看傻了,平王没瞧见,真是可惜了哈哈哈哈哈!”

      *
      宫内,秀枝疏影映在红墙上。

      齐商决被送回了殿中,母妃那又多加了些侍卫,如今被禁足,想通个气估计也是难了。

      他躺在椅上,叹了口气:“雅琳,母妃同我说,那芜花大抵是平王派来盯着她的,如今终于弄出去了,她想问,她的父母,可是处理干净了?”

      一女子隐隐从屏风透了些影子,幽暗的烛火跳动,映照着她如溪水般、碧绿的眸:

      “已经听从主上的命令,安排干净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人尽皆知楚王心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