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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计忽现报怨仇 ...

  •   春夜又临,见得桃夭李艳,长风未尽,湖起涟漪难以静。

      “哎,夹紧马腹啊,对对对,牵着缰绳…”沈亦伊探出窗外,看着歧奴骑马,边教边行,梁慎阖眸小憩,也不顾她在干些什么。

      马车驶了许久,这歧奴大抵是有些生疏,摸索了许久,车才行得稳了些。

      月夜昏暗,终于见着了市街边三两灯火,才到了梁府。

      沈亦伊先行跳下了车,她抻个懒腰,便唤梁慎下来:“喂梁慎,你领着他先去,我片刻再来。”

      她抬眸瞧着歧奴:“下来吧,倒是辛苦你了。”

      歧奴怔愣些许,翻身下了马。

      进了承望楼后,作的是最下等的猪狗牲畜,饲马打擂杂活什么都干,哪来这么好的人这么对自己过。

      瞧沈亦伊的不以为意,他才觉着自己也许真的跟了个好心的主。

      下马幅度过大,他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也只是轻轻皱眉。

      梁慎走至他身后,将手轻轻搭于他肩上,哪知他歧奴瞬间擒住他的手腕,反掌正欲劈下,蓦然反应过来,生生将其止住,内力的冲击给他的手臂带来剧烈的疼痛,他扶握住自己的手臂,颔首低眉看向梁慎,似是在道歉。

      梁慎倒是没说什么,只问他:“没事吧?莫要伤到筋骨了。”

      歧奴摇首,他已习以为常打骂,一时的慰问,却让他不知如何对待。

      “会写字吗?”梁慎将门锁打开,问道。

      歧奴点了点又晃了晃头,梁慎意会:“只会一些?无事,以后教你便是。”

      “你先去洗浴,大抵要自己烧水,浴桶有分开的,若是因伤不方便,自己舀水擦擦便可,”他领着歧奴进了府:“我府内没有其他的下人,因而没有仆房,你便住在客房。”

      梁慎将三两事安排完后,歧奴正欲离去,却忽然被叫住:“我不喜欢名里带个奴字,等会你来,改个名。”

      他轻垂睫羽,暗掩了些眸中藏的思绪,算是应了,便离了这。

      *

      斜月沉夜,楼阁寂静。

      沈亦伊带了几个酥油饼回了梁府,正好见着刚洗浴完的梁慎,他银冠束发,绯色大袖系寝衣,她眼也没眨,反手就给他塞了块酥油饼:“快吃,晚上不吃东西等会饿死了我怎么交差,歧奴呢?我给他也买了一份。”

      梁慎系好腰带:“书房里,正好同我一起去。”

      待去了书房,歧奴正欲将烛灯全点好。
      “歧奴,接下来问你的事,你可都要说实话。”梁慎开口,瞧着歧奴的反应,只见歧奴旋过身,掐灭了火折子,轻轻颔首。

      “你可喜欢歧这一字?”梁慎拈来墨条,和了点水,慢慢在砚上磨着,他将毛笔给他,递去一本缝线的白纸书:“写上面便好。”

      歧奴点点头,于是梁慎又问,将一字写在纸上:“喜欢礼字么?我和她欲给你起个‘歧礼’的名,算是把奴给替掉了。”

      梁慎掀睫,只见歧奴眼眸微垂,面具遮掩了他的唇,看不出有什么反应,他便在纸上写下:喜欢。

      “好,那我来问你,”沈亦伊从梁慎身后出来:“你是女儿身么?”

      歧礼微顿,再摇了摇头,眼神敛得更低了些,沈亦伊叹了口气,便道:“罢了。”

      她偷瞄了一眼梁慎,垂首看着沈亦伊,又将墨字一笔一画的写在纸上。

      我是。

      幽幽烛火照着梁慎的侧脸,烛灯并未点全,微光在他颊上虚化,显得那道狰狞的疤格外惹眼,他盯着歧礼,那眸子跟会咬人似的,咬住了猎物,便死死不放,轻声道,如同泠水击沉石:“真哑假哑,我不必多说了吧,歧礼。”

      歧礼撩袍呈礼,抱拳屈膝,沙哑的女声从闷闭的面罩里断断续续的传出,长期再未说过话,在这一时,她竟似乎有些生疏了:“奴、奴…”

      “罪、罪该万死,”她卑躬屈膝惯了,一时竟要磕起头讨好似的,沈亦伊使了内力将她拉起:“身量比我还高的人了,一言不合就下跪像什么样,是女的就女的,是男的就男的,不管什么样,你的职责就是保护好他这个病秧子就是了。”

      歧礼起身,她的伤口又撕裂了,血渐渐洇出黑色的旧外裳,棕褐色的痕迹在薄脊上蔓延,沈亦伊似是瞧出她的不对,绕过梁慎攥住她的手腕:“你跟我来。”

      “明日需找平王商量要事,摇光楼未时见,”她抬眸看了眼歧礼:“她今日和我睡。”

      歧礼离时,回眸看了眼梁慎,却发现他,也在打量自己。

      玩味、好奇、探知…

      歧礼迅速抽回自己的视线。

      *
      荧星烁明,点点如石砾,长夜昏暗,沉沉月幕。

      沈亦伊领着歧礼来了自己暂住的小店,燃了火烛,吹了火折,便让她坐在椅上,以背相对,沈亦伊摸了摸她身上干涸的血迹:“自己脱掉,我把疗伤的药草给捣好。”

      沈亦伊转身去行囊间拿了些草药:“你少用绷带束胸,不好,在我们这,你可以以女子身份活着。”

      歧礼听了这话,有些滞愣,声沉沉,断续道:“我?我、我不用束…穿件里衣,便、便够了。”

      “是、是妙嫦,将我当作男子,我…咳…不善、不善言辞,她便以为,我是哑的,”她缓缓叙着:“便…顺势以男子身份,过了、过了十年之久。”

      “真是奇事,女子不用缚胸便可被当作男子。怕是吃的少了,喏,拿块酥油饼垫垫肚子,跟了我,至少保你吃喝不愁,”沈亦伊将捣好的药草倒在瓷碗里,剥开她厚重的纱,重新将药汁草泥敷上去,用纱布缠上:“那还挺小,九岁便进承望楼了,十年间说过话么?”

      “讲过,一、一开始要学武,打擂,喊疼,无人、无人理我,自那时,讲话就少了,后来、后来鞭子抽,也不喊了,”歧礼揭开里衣,露出满身的伤痕,“腰上的、还能去掉吗?”

      她沉眉,将自己的伤疤露出。

      沈亦伊竟一时有些动容。

      尽管装了十几年的男子,也依旧是女子。

      也依旧,是在意美丑的。

      “去不掉,但没关系,我的也是,”沈亦伊弯眸朝她笑笑,卸下裙裳,将衣摆掀起,露出侧腰的一隅陈年伤疤,解下束腕,露出白皙的藕臂,上面亦有淡淡褐痕,像是炫耀某种荣耀似的:“上了祛疤养颜膏,便只有一些痕迹了,等你结痂了,我就将祛疤膏给你。”

      “那都是我的过去,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她给歧礼披上新的衣裳,“只要我觉得它好看,它就好看,管别人怎么说,你才十九岁,年轻着呢,不用听老古董讲些女子及笄就当从夫,觉得自己年龄大了,你若是不想嫁人,我就保你一辈子,一辈子吃喝无忧。”

      沈亦伊并未摘下她从始至终带着的面具,每个人都有秘密,她想藏着脸上的秘密,便藏着吧。

      毕竟,无论再吐露真心,她也没有将自己的面具摘下呀。

      凉薄,虚伪。

      她拥着歧礼,哄孩童一般,轻抚她的背,抬眸轻烁,看向铜镜中,不属于自己的脸。

      *
      翌日。

      梁慎一夜好眠,今日倒是精神了些,他先去了趟大理寺,将堆积的事处理完,才匆匆赶去摇光楼。

      待他到时,平王殿下已在等候,却未见沈亦伊来。

      “平王殿下,”他拘礼一行,见齐稹颔首,便就座坐下。

      齐稹令无疾斟来茶,梁慎便瞧着无疾动作,只听齐稹问道:“沈灵姑娘呢?怎没和你一起来。”

      梁慎摇首:“她应当晚点来,昨日梁某同她去挑了个会武的,方便办事。”

      “那你我先议,”齐稹端起茶盏,撇走茶沫,才啜饮品茶:“沈灵姑娘同我讲了,她道是你对阿决有些想法,想同我说说。”

      “并非想法,只是…小人之心欲报复罢了,”他莞尔一笑,毫不介意在齐稹面前揭露自己本意:“这事,还得等沈灵来了才能说,她能办,梁某同平王殿下,都办不了。”

      木门吱呀一声,沈亦伊这才来了,她昨夜花许久盯歧礼睡着,这才知她眠浅难眠,将接下的悬赏令清掉才睡,今日也是顶了眼下青黛而来。

      “昨日睡的晚些,今日困得不行,躲了会懒,午时才醒,没误事吧,”沈亦伊自顾自的打个哈欠,她揭下面具,梁慎瞥了一眼,又看向齐稹,心中一阵莫名怪异,但他也不敢妄言,只道:“无事,只不过,正想找你帮上一忙。”

      梁慎将自己所想的同二人说了,齐稹点首,心里却不知默默揣度着什么。

      待沈亦伊听后,她却做一副轩渠样貌:“这法好!哈哈哈哈,我可喜欢!”

      二人离去后,齐稹将新斟的茶递予无疾,他支鄂抬眸,温声道:“无疾呀…你说,我收这个梁慎,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无疾垂首,回他:“主上若是觉着他好,那便好…”

      齐稹将他话音打断:“罢了,不为难你了,我是说…收了,便有他这聪明的妙人,更轻松些…若是有一日反目成仇,他这样睚眦必报的人,会将我怎样呢?”

      无疾沉默无言,片刻才道:“他不敢的。”

      楼下沈亦伊早已离去,只留梁慎回首观望。

      齐稹瞧向窗外,蓦然对上他的视线,心神莫名一惧,遂弧眸温笑,不落一丝破绽。

      梁慎这才牵马,打马而离,往大理寺的方向去了。

      “那我可不知道,这种不要命的人敢不敢啊,”他啜了口茶:“我啊,可是最最惜命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一计忽现报怨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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