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犬》纪人真

14、感觉以后出门要带头盔

　　这晚，容长锦下了班没回成家，被一伙人给拦住，混装中还被开了瓢。

　　脑袋昏昏沉沉的，意识不太清醒，甚至还有点疼。容长锦挣扎半天才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床单，还有头顶那盏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吊灯。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小小的病床上，周围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眼神往旁边一瞟，病床前坐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小孩，眼眶红肿，一看就是哭多了。

　　“长锦……”

　　容长锦想撑着坐起来，却发现他的手被小孩紧紧握住。他叹气，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果然还是被那群人逮住了一回。

　　本来想着上次既然答应了黎欢要去他的生日宴会，不管贵重与否，生日礼物都还是得送，而且这半个月来，黎欢和他们的关系也亲近不少。

　　可能有些人天生就合得来，他们和黎欢还真挺合拍的，黎欢这段时间常找他两，渐渐的也就习惯了，最近三人经常结伴而行，容长锦依然会常给他讲题。

　　昨晚下了班，半夜只有商场不会关门，他想着去附近的商场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礼物，谁曾想走到半路却被一伙人给截住了。

　　不用看容长锦也知道是谁让他们来的，只是这次来的和上次的人不同。

　　对方这次只有五个人，不像前几次那伙地痞无赖，只会昏打一通。这五个人更像是职业出身，格斗技巧丰富，出招狠辣，容长锦没两分钟就落了下风。

　　混乱中，不知道谁又拿着什么东西往他脑袋上敲，然后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眼就躺这了。

　　容长锦觉得自己这辈子跟脑袋开瓢是过不去了，怎么各个都往他头上敲，他的头又不是西瓜，这么大迟早要被打成傻子。容长锦寻思着以后出门干脆带个头盔算了，至少还抗揍点。

　　感受到灼热的视线，容长锦才回过神来，这小孩还在看他。柳意久抓着他的手不放，眼中又续满了眼泪，感觉下一秒就要落下来，说话还带着哭腔：

　　“还疼吗？肯定很痛。”没给容长锦回答的时间，柳意久就自问自答上了。

　　疼还是挺疼的，但是容长锦觉得要是说出来，这小子只怕得吓死。

　　“不疼了，我哪有那么脆弱。”

　　他抬起自由的另外一只手，朝小孩勾了勾手。得到指令，小孩立马松开握着他的手，整个人像小狗似的猛扑上来。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给容长锦身上，他没忍住深吸一口气，明明才快一个月的时间，怎么感觉这小孩重了挺多，差点没给他压断气。

　　柳意久紧紧抱着他，用了很大力气，声音哽咽还带着颤抖：

　　“你吓死我了……呜”

　　可能是以前在外面没睡好，如果不是和容长锦睡的话，他就没安全感。每次睡觉都睡不踏实，半夜会经常醒来，每次醒来都要跑出来看看容长锦在不在，想看他回家了没有。

　　昨天半夜醒来，柳意久照常去容长锦房间看了一眼，门是开着的，房间空荡荡的没人。他去卫生间看，容长锦也没在里面洗澡。

　　心中疑惑，再一看手机，已经凌晨四点多了。突然感觉不对劲，他打了两个电话给容长锦，却一直没人接，瞬间慌了神，连鞋子都没换就跑出了门。

　　一边跑下楼，一边打开通讯录拨打了另外一个人的号码，让纪寻川帮忙找找柳意久。

　　穿着单薄的衣衫在街上不知道找了多久，也没有找到人，打电话也一直没人接，他一边打一边跑，终于在拐口听到了一阵微弱的铃声。

　　顺着铃声找过去，却让他血液瞬间凝固，看见了令人无比恐慌的一幕。

　　他每走一步，双脚都在发软，甚至感觉快站不住了，柳意久哆哆嗦嗦唤了一声：

　　“长锦？”

　　昏暗的环境中，微弱的光线勉强穿透厚重的树叶，斑驳地照在地上。一个少年静静地躺在地上，四周被一层淡淡的阴影所笼罩。

　　“长锦！”

　　容长锦的面容在昏暗中显得有些模糊，呼吸微弱而平缓，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寂，只靠着路灯的余光能认出来人。

　　柳意久不受控制地跪在容长锦身旁，几乎是一瞬间就已经泪流满面，脑子里除了这个人苍白的脸庞其余什么也不剩了。

　　“长锦，你醒醒。”

　　可怎么叫，地上的人都没回应。

　　他想把容长锦抱起来，却摸了一手粘稠，他高高举起手，在月光下看清了那是什么。

　　是刺眼的血，此刻正顺着柳意久的手腕往手臂处流去。

　　“长锦你别吓我……哥你醒醒好不好……哥……”柳意久呜咽出声，沾满鲜血的手无处安放，六神无主。

　　“救命啊，谁能救救我哥……救命啊求求了……”他哭喊着，撕心裂肺。那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昏迷不醒，自己却抱不动他。

　　好在，他还有一丝理智，还能想起来报了120。可除了等待，这个十一岁的孩子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无助地哭，颗颗热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在容长锦脸上。

　　柳意久第一次那么恨自己，恨自己太小了什么用都没有，除了掉眼泪什么也做不了。

　　一想起昨晚上的画面，他的泪水又把容长锦胸口的衣服打湿一片。

　　“哭什么，我不是还在这好好的吗？再哭等会儿哭瞎了，我就把你丢出去。”

　　容长锦像上次一样安慰他，虽然他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不许说！”

　　柳意久在他怀里没抬头，吸了吸鼻子，带着颤音恶狠狠说了一句。

　　不许说死！

　　“原来你还会发脾气啊，我还以为你就外面那窝囊劲呢，白担心了。”

　　容长锦这时候反而还有心情逗小孩，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其实他就是想让小孩转移注意力，不然就这么哭，眼睛不得哭瞎。

　　柳意久简直要被他气晕了，这人怎么可以这样！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说自己，他现在是一点也不想听容长锦说话了，怕他再说些什么自己不乐意听的话出来。

　　再说了自己也不是窝囊，只是那天人多，他觉得打起来也打不过，反抗了才是要被打的更狠。平时对方人少，自己还是会打回去的，谁知道就刚好被容长锦看到那么丢脸的时候。

　　“哎呀，我的宝贝你终于醒了，再不醒我都得把自己焖了过去陪你了。”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间，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纪寻川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和一份盒饭，他心疼倒是比柳意久好多了，毕竟年纪也大那么多岁。

　　进了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黎欢。

　　“小久你趴他身上干嘛？”说完，又转头向黎欢解释：“这小子就爱黏着他哥。”

　　黎欢微笑着点点头，又将自己带过来的东西放在桌上，轻声开口：

　　“班长，感觉怎么样了？还好吗？”

　　柳意久假装没听见纪寻川讲话，还是把头埋在容长锦怀里，主要是觉得自己有点丢人。容长锦也没有拆穿他，反而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别担心我没事。”

　　他脸色平静，被子底下的手习惯性地拍拍柳意久的背，随后非常自然的对着纪寻川扯了个谎：

　　“睡着了。”

　　“哦，也是，他从昨晚上就一直不睡觉呢，我守到几点他也跟着守，让他去睡会儿也不去。”

　　纪寻川声音放轻，又嘲笑一番：“你不知道，昨晚上这小子抱着你嚎了半天，那气势比孟姜女哭长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容长锦轻笑一声没说话，而此刻“睡着”的主人公已经红了一张脸，憋的气没地方发，只能在被子底下用手指戳戳容长锦，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等会儿尝尝我妈给你煲的汤，绝对好喝。我还给小久带了饭，但是他现在睡着了，等会儿他醒了再吃吧，反正用保温盒装着的，一时半会应该也冷不了。”

　　纪寻川早上回家，他老妈听说容长锦住院了，就立马炖了汤让他带过来等人醒了喝。

　　他在家里吃了饭，又打包了一份过来给柳意久吃，柳意久从昨晚上到今天都没吃东西，怕小孩饿的受不住。

　　其实还有一个私心，他老妈做饭挺好吃的，他希望柳意久吃过饭以后能跟他统一战线，他就不信，吃过真正好吃的后他还觉得容长锦做的饭好吃。

　　“嗯，替我谢谢原姨。”容长锦点点头，眼中浮现出几抹笑意，纪寻川和原姨真的对自己很好。

　　“不会又是上次那伙人吧。”纪寻川开口问他。

　　“嗯。”

　　“什么人啊？”

　　黎欢开口问，又下一秒后悔了，万一这是班长家的私事，不想和外人说，那自己问这问题岂不是很尴尬。

　　纪寻川看了眼容长锦，只见他和自己对视一眼，见他没反对，于是清了清嗓子：

　　“就是开车撞了长锦爸妈的那个杀人犯他家请的人，长锦不接受和解，他们就天天找人堵着长锦，上次还冲去他家里砸东西。”

　　黎欢瞪大了双眼，嘴角微微张开，仿佛一时间忘记了合上，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焦急得问：

　　“这么嚣张，那报警呢，警察不管这事吗？他们这样和□□有什么区别。”

　　纪寻川扭头看了他一眼，见黎欢一股天真无邪的表情，他本来想说这些事情你们有钱人不是最清楚吗？但现在话到嘴边，还是没说。

　　“抓住了也没什么用，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算有，最多也只是拘留几天。”容长锦神色淡淡，看不出来情绪。

　　明知道是谁做的，但他没办法，他现在对那家人来说，就是随时可以被戏弄的角色。他有自己的骨气，但却没有那些人拥有的财富和权力，他只能记在心里，等着将来有能报复回去的那天。

　　“真是太过分了！难道有钱就能不顾法律，为所欲为吗？”虽然生气，黎欢也不敢大声讲话，语气听起来还挺委屈的。

　　“我的小少爷啊，这就是社会的险恶，你还小你不懂。”

　　纪寻川一边摇头一边打开保温桶，把汤盛了出来放在小碗里，端到容长锦床边，关切到：

　　“来，先喝点汤。”

　　“好。”

　　容长锦伸出来一只手，想把某个装睡的小孩叫起来，却发现他是真的睡着了，呼吸平稳。只能轻轻挪动身子，把小孩移到一边，这才终于能坐起来。

　　“怎么样，喜欢吗？我妈说喜欢的话她明天再做，如果不喜欢明天就换一个汤。”纪寻川笑嘻嘻凑过去。

　　“很好喝，阿姨的手艺很好。”

　　容长锦说的十分诚恳，不过明天还是没必要做了，毕竟他也没打算在医院里待多久，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么多钱。

　　过了半小时左右，柳意久才睡醒，“醒了？”感受到被子里的动静，容长锦把被子掀开一角。

　　“嗯……”

　　他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离，他坐起身子只看见病床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纪寻川，还有一个他不认识，长的很白，讲话温温柔柔的。

　　“小久你好呀，我叫黎欢，是班长的同学。”黎欢先和柳意久打了招呼，笑容和煦。

　　“你好小黎哥……我是柳意久。”柳意久也礼貌的回了一句，双手有些不自然地抓着容长锦的衣服。

　　“下床吃饭，你小纪哥给你带的。”容长锦冷漠地拍开他，赶他下去吃饭。

　　“哦。”小孩应了声，乖乖下了床去吃饭。

　　几人拗不住容长锦的性子，下午他还是出院了，只不过晚上的兼职请了假。于是裹着一头厚厚的纱布回到家，他的自行车早上已经被纪寻川带回家里，他们便坐了公交车回来。好在他们上的那趟车人不太多，两人都有个座位。

　　还没到睡觉时间，容长锦洗漱完回了几条纪寻川的消息，满屏都是叮嘱他这不能做那不能碰的。随后将手机放下，找出习题册开始刷题。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柳意久抱着枕头出现在他门口。从医院醒来，这小孩的目光基本就没从自己身上移开过，跟自己的影子一样，走到哪跟到哪。

　　小孩站在门口，抿着唇：“长锦，我想和你一起睡。”

　　“自己睡自己的，今天又没打雷。”不出意外的被拒绝了。

　　“好吧，那我在这守着你，你有事就叫我。”听见容长锦拒绝，柳意久也不闹，只是抱着枕头坐在他房间门口，看样子准备就这么睡在他门口。

　　容长锦也不理他，以为小孩闹脾气了，等会儿自己就会回去。

　　谁知道，等容长锦刷完题抬头，这小孩还没回去，甚至还趴地上睡着了。

　　无奈，喊了一声：“柳意久。”

　　被他一喊，柳意久睁了睁眼，发现自己趴在门口，还以为自己挡了容长锦出门，起身往旁边挪了挪。闭着眼睛又开始睡，呼吸均匀而平静。

　　整个姿态都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满足和安宁，容长锦又觉得小孩像只小狗了，弱小但护主。

　　“……”

　　“进来睡。”

　　发现他不是闹脾气，而是认真的。容长锦把习题和爱收起来，这才上了床。

　　他不解，自己又不是残废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紧张。

　　见他松口，小孩直接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跳到床上，拖鞋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度，又落到地上。

　　柳意久在床上滚了两圈，把自己的枕头放好，迅速钻到被子下，两秒钟后又把头探出来看着容长锦。

　　“赶紧睡觉。”容长锦一把将人按了下去，又关了灯。

　　“好。”

　　“长锦你有事就叫我。”

　　柳意久又开始扒在他身上，但今天没敢太过分，就两只手抱着他，把头枕在他身边。

　　“我能有什么事？别大惊小怪。”

　　“反正要叫我。”

　　“……”

　　“嗯”黑暗中，有人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