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下的光辉》日照雪港

10、我想你陪着我

　　我们就这样聊了起来，他身上的亲和力让我不自觉的想说些什么，即使在不说话的时候都让我觉得心安。

　　后来我才知道他高一高二时成绩不算太好，一直是学校中下游水平，而我也不过比他的成绩好点，一直关注的也只是前几名。

　　我同桌张婧跟我说这次第一名是他，考了721分，数学、物理、化学和生物都是满分，是学生会主席，家里有矿，但这都是他众多优点中不那么被重视的几点，他最突出的特点就是颜值高。

　　我同桌是这么形容他的外貌的：身材高挑挺拔，面容干净冷峻，眼睛深邃明亮。我调侃她是小说看多了，怎么不说他就长你“老公”那样妖娆，秀色可餐，让你欲罢不能呢！

　　没想到我前桌的“大喇叭”学习委员直接就妖娆扭头，眉头皱得跟小山坡一样，十分不耐烦的让我别说话了，我不学习别人还要学呢，他可不像我，家里有矿。

　　我暂时不想惹事，头也没有抬，平平静静地说很不幸，我家里暂时破产了，还有，说话时别喷口水，我本子对这个过敏，马上交不上作业别怨我！

　　我不看他都知道他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我同桌也不敢和我讲话了，结果晚自习第一节下课就被老师找办公室谈话。

　　这个一班的班主任是教了好几年的老教师，学校对这届毕业生寄予厚望，用尽一切手段都想多搞几个考上荆岭大学的学生，花了重金把这个特级教师给请回来了，不然这纵桉一中就要被隔壁三中超了。

　　就我个人认为，其实也没太大用，难道一个能让学生得高分的老师就真的比那些刚毕业、能真真切切明白学生需求的老师好吗？在那些学校认为的优秀的老师眼中，只有强者才是最值得关注的，最值得花费耐心的，当然，因为学校目前正面临被无情超越的残酷的现实。

　　“江若然，我之前虽然没有教过你，但是通过其他同学对你的评价，我对你也算是很了解了，高一高二混日子，每天不想着好好学习，就知道打扮，许经年在的时候你就缠着他，现在他走了，我原本以为你会老实一点，看来我是想多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许造谣同学，不许和宋声南说话，马上回去和陈念换位置，一个人坐最后一排。”

　　她的威严与生俱来，那种穿透灵魂的力量让我有些惊讶，她站起来瘦高挺拔，端庄素净，完完全全的严师模样，我却并不想去管她刚才对我错误的认识，却想和她的灵魂来场对话，这种人是值得我去学习的。

　　所以，我问出了一个问题，可能有些太直白，所以她的脸上有些不悦，但仅仅只是有些责备我不太懂事。

　　“老师，学校聘您回来是想让您抓我们的成绩吗？我曾经有幸看过您发表的一篇论文，您在上面说的学校教育绝不仅仅只是着重于学生成绩的优秀，而是全方位成长，综合素养的培养......可您来了学校之后却一味抓成绩，取消了各种社团，连我们学校之前一直办得很好的机器人研发也暂停了......”

　　我的话被她同办公室的一位老教师打断，可她却让我继续说，我有些犹豫，毕竟话太多总是显得自己太自作聪明了，正在这时，一位接待的同学年轻老师给我递过来一杯奶茶，用眼神鼓励我继续说下去。

　　我仔细想了想之后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在她渐渐严肃的表情下我又开始继续。

　　“据我了解，三中聘请了很多高学历人才用各种方法去提高他们学生的成绩，想用一份高考优秀成绩单在家长和学生群里打响自己的招牌，可这毕竟有些不符合时代发展了。三中越是这样，我们就越该恢复我们之前的老办法，重视学科人才培养，鼓励和支持学生参加各种比赛和团队研发，还要鼓励特长生不断发扬自己的优势，搞搞文化建设，多引进优秀教师......”

　　“没了。”

　　她一开口我就后悔了，话说的有点多，可是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啊，老师整天操心成绩，家长每天恨不得时刻盯着学校会不会跌下神坛，好及时换学校。

　　“就这些了，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老师，要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嗯”

　　她又重新戴上眼镜开始改作业，但我就是知道她会有行动，她只是离校久了，去偏远地区工作太久，就不知道纵桉市的高中之间永远都在竞争、比较，这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还需要时间去改变，不在一朝一夕。

　　晚自习放学的时候我回班拿复习资料，就看见宋声南还坐在那里，正看着手里的一枚白色花朵的戒指，在抬头看见我的时候便毫无痕迹的收回那枚戒指。

　　他主动和我打招呼，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去，我向他指了指班门的方向，然后淡然一笑，其实我不用过多解释，我知道他都知道。我并不想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江若然，好久不见！”

　　他主动给我打招呼，我从来不觉得有一句话更承载什么重大的情感，但是他的这句话却让我一瞬间怔愣，他笑我这有些痴呆的模样，我才从他的笑容里走出来。

　　“你很爱笑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经常笑。”

　　“是嘛？可能是和你很投缘吧。”

　　我们只走一起走了一小段路，他看着前方的人群，随后就对着那里莫名漏出来一个挑衅的笑容，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转身进了一辆黑色的车。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又梦到了他，这次我们在校门口，我穿着一身白色长裙，他穿着蓝色西装。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我，把我的手放在他的心上，然后问我它是不是在跳动，很奇怪，无论我怎么去感受，都没有丝毫的心脏跳动的痕迹。

　　“你是人吗？”

　　他笑我问的问题傻，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头也不回的跑了，可他还是没有放手，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他的确已经不算是一个正常人。

　　我很认真的端详他的面容，我很肯定如果我眼睛没瞎，我是一定会在几千个人中一眼就看见他的，我总是很疑惑他怎么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我的生命中这么巧合地出现。

　　“真遗憾以前不认识你，否则我们一定是很要好的朋友！”

　　“没关系，以前不认识，以后就会慢慢认识了，希望在你真的认识我之后还能这么真诚地说出这句话。”

　　他拉着我往前走，那条路的尽头有刺眼的光芒，我虽第一次见，却并不显得害怕，可能是他那宽大的手掌给了我莫名的安全感，让我愿意相信他不会伤害我。

　　“你也喜欢数学？”

　　“为什么这么问？是许经年也喜欢吗？”

　　我觉得好笑，这跟许经年有什么关系，但我也并没有反驳，我说长成这样的一般都喜欢这种学科，至于许经年，他这人不擅长和人沟通，可能只擅长做这个了，但你不一样，我觉得你很有前途。

　　他笑，我抬头望向他，被眼角的那颗泪痣吸引，明明它是黑色的，但是我却仿佛透过它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站在那里流泪的女孩子，她正值青春年华，穿着一身红衣，正看着我流泪。

　　我望得出神，等回过神的时候就看见宋声南正轻轻地抚摸我的脸，我下意识往后退，就撞在了许经年的身上，还没等我问他怎么在这里时，宋声南就转身往那道光此处的方向走，我看着他的背影在前方走着，手不觉间就轻抚上了刚才他触摸过的地方，上面还有未干的泪痕。

　　“宋声南，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

　　在我话音刚落的时候，他停住了自己前行的脚步，微微侧身望向我，接近秋季的风总是凉爽怡人，但在这时候总是最落寞的，有光环，但却在慢慢不受控的消失；有值得信任的好友，却因外在的一切因素渐渐退出自己的生活。

　　“你以后会知道的。”说罢，便消失在那道光里我下意识想跟，还是止住了自己的脚步，就这么看着，看着……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床上睡着，怎么也睡不着，就打电话给我妈，但是怎么打都打不通，我一瞬间就心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一样，无法平息自己的无名的烦躁情绪，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妈出事了。

　　我知道她在哪里，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她在的那个位置叫江湾市，她住在皖南小区。可是这条路离能坐上车的地方有些远，到了晚上更是不可能有车过来接客。

　　天实在是太黑了，我根本看不清方向，眼睛里的泪模糊了我的眼睛，在下一刻就突然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我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往前走，一直到能打到车的地方。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哭，可能人在要失去最后的依靠时多少都会有些慌张吧，我才发现我骨子里的自私自利，竟然不第一时间关心我妈会不会遇到危险，那些悲哀究竟由何而发？负面情绪从我内心最幽暗的地方肆意喷涌，毫不费力的击垮我最后的生命防线。

　　虫子不算太多，就连我最害怕的陌生人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现在的确有些太晚了，我拢了拢自己的外套，才又继续努力往能打到车的地方走。

　　其实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只不过是有些心里不安而已，我就这么想着，刚打算从公园的座椅上起来继续走的时候，就有一辆黑色的车停在我的面前。

　　随后就收到一条短信，让我去纵桉医院，正在我怀疑的时候，那人就发过来一个视频。司机我也见过，之前一直是他在学校门口接宋声南。

　　等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就看见我妈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仿佛没有半点生气，嘴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还是模模糊糊的，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听见？喂她喝水，替她轻轻地按着身体，一直等到好久之后她才突然说出了一丝声音，她说对不起我。

　　我的泪水止不住的流，立刻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然后蹲在她的床头，我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的奇怪，好像我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可还是在等到之后更加难过，有种被抛弃很久，但又坚定的相信自己被爱着。

　　“妈，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我只是你的女儿，只是一个普通人……”

　　人类的恐惧源自哪里？学校里没有教过我，我过往的人生也没有教过我，我真希望有哪本书能告诉我遇到这种事我还能做些什么？怎么做我才能激发人本该有的情绪，我爱你，可我更注重自己的未来，你走向死亡的每一步，都是我走向黑暗的助推器，我不害怕，但我也不喜悦。

　　我有着家族血脉里刻骨的冷血，有用的人可以各种守护和奉献，但一旦没有用了，那骨子里的冷漠就会无法被掩藏的流露出来，我极力克制，不想让人看出来。可这并不代表我不爱她，相反，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命对我来说无关经要，它可以用来交换，一旦我自己没有了能再利用的价值的时候。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去触摸她的面庞，才发觉我从来没有这么好好的触摸过她，轻轻地抚摸她的面容时，发现上面早已没有之前的柔嫩光泽，有的只是受尽苦难的无望面容，它像淬了毒的利刃扎在我的心口，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我是我自己没有能力，既然早就预知命运无常，更要依靠自己时，为什么要骄纵自己做公主？

　　离她越近，我越是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再没半点活力，我把头放在她的胸前，泪水早已模糊视线。轻轻地将手放在她的脸庞，感受她微弱的脉动。

　　如果时间能倒退，我是绝对不会让她在离开我的身边，如果再长大一点，是不是就会好点，她就可以不管不顾地做她想做的事，如果我没有那么自私，在明明得知她得了病的时候，放弃所有，陪她离开这座城，是不是她就会好点......

　　可惜啊，从来没有如果，她被我的泪水弄醒，靠着那点最后的力气把我打下了床，让我去沙发上躺会儿，她现在暂时没有力气和我讲话。而我的情绪也慢慢从高处极速降落。

　　我借口出去买饭就去到了楼梯道，坐在那里任凭内心的洪水把我吞噬，明明在不久前一切都是正常的，可是为什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我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一切的美好都在有迹可循的远离我的生活。

　　我靠着栏杆，等思考的得差不多了，就往墙壁那边的窗户外看，看黑沉沉的天空，没有半点光彩，风有时会把窗户吹动，发出让人害怕的砰砰声。

　　我依稀记得12岁生日那天风也是这么大，那天晚上，我妈妈给我讲关于善良的公主用自己的智慧拯救王子的故事，她说以后她会慢慢老去，这是人间常事，每个人都会经历，让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不要害怕，妈妈会替你安排好一切，你只管大胆前行。

　　她终究是没有食言，并且做的比许多人的妈妈都要好。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就救她，我有足够的把握能让她比任何人都过的幸福。

　　就在我准备起身的时候，就看见宋声南从楼下上来，他的腿修长，手指在楼梯扶手上轻滑，散发着一种不可忽视的威严，又有着他自身独特的傲慢与不羁。

　　腿由于太久没动就麻了，我就这么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

　　与此同时，他也在我面前俯下身，他的手按住了我的后脑，头就这样慢慢靠近我，就这样，他用西装外套盖住了我们俩的头，那氛围很暧昧，我看着他笑，看着他就这样抚下我的泪水，然后告诉我哭的时候要藏好，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