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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落凡尘|十里红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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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午时之际,就有不少公主府的仆役陆陆续续过来,帮着打扫庭院,张贴喜联,摆上瓜果点心,迎接前来的客人。
现已日薄西山,城楼上的击鼓声闷沉悠扬,回荡在整个宁平城的上空。
坊间亮起万千灯火,不同于往日的行人归家,许多百姓早早的呼朋唤友,占据有利地形,生怕错过这场盛大婚礼的任何细节。
一刻,巍巍宁平城,雄伟沉重的仪凤门朝内缓缓开启。
“喏!”
两匹骏马好似离弓之箭,并排飞驰而出,骑马者同捧一卷红毯平铺而出,好似一巨兽吐出千米长舌。
骏马之后,有手持舆盆的仆女撒水净街,有手拿绸花的侍卫张灯结彩,又有内侍挨家挨户分发御赐,在场者无不高呼公主千岁。
二刻,雄浑的军声震天动地,数千身披步人甲的士兵鱼贯而出,从仪凤门一路向北到拒北门,沿街把守。有懂行者惊呼道,这是当今长公主,镇北大元帅麾下最精锐的部队,玉字营却狄军。
三刻,礼炮齐鸣,接着风歌凰曲一齐奏出,正副迎亲使者穿着簇新的礼服,手持符节在前导向。在此之后,公主玉冠束发,一身朱裙胜火照江山,红的恨不得灼伤人眼,满城落花失了颜色,白内裙,足蹬藕丝步云履,身下一匹花雪毛龙马,自城内缓缓而出。手持缰绳,后背挺得笔直,窄肩瘦腰,红唇薄削,生得白净,蛾眉又肖元后一般高耸,于是看起来便是个十足的冷面俏郎君。
皇家天纵,天凤之姿,引得周围看热闹的小娘子发出啧啧赞叹。
身后左右一男一女,女子身穿绛紫胡服;男子穿着极为简易,就是最为普通的行军衣,当然绝不会有人认为其身份平平,毕竟他才是离公主最近的那个。
三人之后,是一抬八抬花轿,花轿木质雕花,朱漆铺底饰以金箔贴花,远远望去金碧辉煌,犹如一座微型的宫殿。雕刻者请了圆雕、浮雕、透雕三门匠人,光人物就足有百十人,花鸟虫兽更是无数,雕板上是天官赐福、麒麟送子、魁星点斗、独占鳌头的吉祥主题。甚至还专门配有匠人负责“开门”。
往后跟随宫中内监数十人,存放女驸马志书和印信的各种册亭、宝亭、凤舆的羽林卫仪仗队两千人,气势磅礴。如此阵仗,难免有僭越之嫌,可在这宁平城中,没人敢多说什么。一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向女驸马宅邸进发。
王家大门紧闭,一行人早早的停下了脚步,唯留宁平公主驱马前行,翻身下马走到门前,右手叩门三声,清清嗓子,朝门里的人说道。
“贼来须打,客来须看。报道姑嫂,出来相看。”言下之意,我来了,你们可以开门迎亲了。
“更深月朗,星斗齐明,何方君子,何处英才,精神磊落,因何到来?”简而言之,你谁呀?干啥来了!
“凤凰故来此,合得百鸟参迎;闻君高语,故来相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言而简之,我乃当今公主,来娶你家娘子。一副皇家抢人蛮横劲。
“既是高门君子,贵胜英流,门门相对,户户相当,不审来意,火急返身却回。”宁平公主一阵扶额,不禁有些后悔准许绿蚁这丫头来堵门。眼看着实在叫不开门,索性不如一错再错。
“门额长时在,女为暂时客,报告姑舅婶,启户许檀郎!”姑娘是客,你们留不住的,不如开个门,送给我呗?
新娘子哪有白送的?门后的绿蚁带头,带着几个早就“看不惯”公主的丫鬟熟练的操起大棍子,可算是等到今天了!
可打开大门正欲动手之际,宁平公主一眼剜了过去,一众小丫头都吓破了胆,就这么将其“放”了过去。可后边的公公内侍就遭了殃
丫头们眼看着无人能管,一个个笑靥如花,喊道:“妄娶才女,打杀无问!”
嘻嘻哈哈真就抡棒乱打,内监公公们急忙迎上抵挡,娘子们笑得更加欢畅,但多少是放着水的,毕竟来者非富即贵,哪敢真的下手。
即便假戏真做,也是里里外外乱作一团,围观的闲人们不嫌事大,一面拍手叫好,一面跟着呼喊:“打杀无问!”
众人哄笑作一团,这时出来个稍长的娘子,打前两步,微微屈膝,盈盈一拜。细声细语到。
“既然要娶才女,殿下可吟几首漂亮的来听听?”
身后女眷们连声附和,这便是要公主作催妆诗,不到满意就不放新娘出来。
于是略一思索,清了清嗓子,道: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绵绵尔昌尔炽。谨以自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瞧,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此证!”
公主当真文采斐然,这般玉树临风,又引得围观小娘子们争相偷看,垫着脚要一睹其风姿。
于是,好说歹说,总算能够将新娘子请出来了。
房门打开,只见屋里脂粉环绕,女方邀来的的十多个女伴都在,另有个年纪大的老嬷嬷领着六七个婢女伺候。
新娘子戴了掩耳的博鬓,高髻之上插宝钗,缀玉片,步摇流苏珠光宝气,一派华贵雍容。身上则早着了深青色的大袖外衣,内衬素纱连体内裳,腹前围蔽膝,大小腰带一律绣百鸟朝凤图,更添尊贵。
端的是大气,就连见过大世面的宁平公主也不禁有些痴了。
只见新娘子手持团扇遮面,身前更是八位女礼官执却扇礼,娇羞万状地被簇拥着坐进轿子。
人既入了轿,便已经是半只脚跨入姜家的门槛了,公主翻身上马,随行的仪仗队立时吹拉弹唱,一路敲敲打打,护送两位新人回府。
沿路有宫女斜挎花篮,边走边抓出各色花瓣撒上半空,万盏孔明灯一齐从四面八方升起,逐渐聚成一光带,照得夜空如同白昼。
道旁有二三十稚童,或被乳母抱着,或是挤在最前,又或坐于长辈肩上,拍手欢笑,异口同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稚子吟诵之音伴着此起彼伏的笑声,于是众人也都一齐拍手念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