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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事变 ...

  •   沈还珠拂开白波抓住她袖子的手,笑吟吟地:“白波呀,你这么急是作甚?能有什么事让你这么张皇失措的。来,先别急,喝口茶水。”

      “时间紧迫,容不得我与你在这儿慢慢述说。”白波见她斯条慢理的姿态眉头紧皱,神色中的焦灼越来越盛,“事关性命,不容马虎。恕白波失礼了!”

      眼看白波一个手劈抵达她的后背三寸之远处,郑其然眼疾手快地截下了这道攻击:“我怎么不闻青云庄里有什么事关性命的攸关大事,既然如此请白波娘子在此仔细说说。”

      “你不闻,与我何干。我只要救出二娘一条性命,请少庄主高抬贵手,放我们主仆二人一条生路。”白波心下诧异于郑其然的武功造诣,面上却带了冷冷的笑,“我虽武功不及你,使些招数救条人命走还是不在话下的。”

      “有你说这些废话的时间早就把该说的事说明白了。白波姑娘,长话短说。迫於眉睫抑或难于启齿,一听便知。”他不为所惑,撕破了和气的伪装。

      白波却乐了:“好……好,我说了你别急。逐月集结大批弟子于茂林,距青云山脚只十五里,小批弟子隐伏山下伺机而动,郎君想好怎么脱身了吗?”她一面陈说所见所闻一面握紧手里银白的弯刀。

      “必不可能!白波不要骗我。阿耶明明才离席我和少庄主的婚宴,已携了逐月来的众人回香州去,怎会像你所说的杀个回马枪做些不明不白的事?何至于此!”沈还珠心忙意急地匆匆辩驳,满头的珠钗晃荡作响,“抑或是哪个逐月中人胆大包天自作主张,越权作为行此妄行?”

      哪知白波又轻又快地摇了下头,拍了拍她的肩:“不,二娘。全是你阿耶的主意,也是你阿耶领的头,等会血洗青云庄带头的也会是你阿耶。”

      “你我情谊我都知晓,见你信誓旦旦,我现下也信了七八分了。”她的泪如珠子般落下,“我可去求他,求给郎君和青云众人一条生路。”

      “二娘,别太天真,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他待你如何你自当心知肚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恐怕要你的性命眼都不会眨一下。此次和青云的婚约又拿你当成了什么!”白波恶狠狠地叹了口长气,向她伸出手掌,“如何,要跟我走吗?别再犹豫,只要把手放上面,我定可助你脱险。但就算你要拿自己的性命赌气,我也不会放任。”

      眼见她踌躇地望望郑其然又望望自己,白波恨铁不成钢:“走!算算时间,恐怕你的阿耶沈相为沈楼主已经在上山的途中,要索你的命了!”一手拉过她,郑其然并未阻止。

      “你所言句句属实?”他认真听完了她们的对话,眉目间仍是一派镇静,“既然如此,不管如何你们都不能走了,也走不了了。”

      “你待怎样?”白波露齿狞恶一笑,出鞘的弯刀在银月下发亮,“挟持二娘要挟沈相为?打得一手好算盘,真是为人不耻行止下作。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是不错,可惜二娘既非将也非相,最末的兵也谈不上。话都说明白了,求郎君大发慈悲放她一条生路,否则就得问问我手中的刀答不答应了!”白波一手挟她,一手握住刀柄。刀锋一转,泛银光的七尺刀身横亘两方之间。

      他却丝毫不受挑动,只抬起眼睛直视从开始一直在挑衅的白波:“激将不错,用错了人。听你一面之词,二娘不过一只乱人耳目迷人眼目的钓饵。只是青云既已被引入局中,哪里该有把钓饵还回去的道理?况且我观白波娘子轻口薄舌,所言不知几分为真几分为假,又与你口中逐月众人有何牵连都不得而知。”

      “姑妄听之姑妄信之,我却不得不信。”他利器陈于前而不变辞色,眉目间却添了一丝凝重,“刀且放下,我不对你们尤其是她怎样。不过要烦请诸位在房中待个一时半刻,待我验明所言真假。”

      “白波,就听他的。”沈还珠冲她微微摇头,“观郎君武艺超群,我等就宽心停留直待郎君来归。”

      郑其然提了剑步履稳健地踏出门廊,她们二人则陷于用内力闭锁的卧房不得而出。

      “我没来迟吧?你们刚刚在房间里干什么?”白波紧抓她的双肩,五指嵌进青绿的披帛,生生把婚服捏起了皱,眨眼间又慢慢松开,“算了,正事要紧。”

      “你不曾过甚其辞,那老匹夫确乎已在上山的半路?”她一下下脱下层层累赘的嫁衣,满不在乎地把贵重的金银首饰拔下掷在地上,直至剩下里衣才停手,“我还真没料到他的良心被狗啃得一点不剩,一天舒畅日子都不让我过。”

      “别再脱了,我只随身带了些外穿的轻便衣物,可没有里衣,”白波偏过头牢牢盯住地板,手里提了个布包裹递向她的方向,“你料想到他会借嫁女婚宴名正言顺进入并州,以两家结好之故使之放松警惕,再趁其弛懈疏懒之际突袭,也该料想到他对你并无父女情谊,今晚确是绝佳的进攻时机。”

      她接过白波递来的衣衫,看了侧对她的人一眼:“你的嘴皮子现下比平日动得多得多,尽是些显而易见的废话。言归正传,我自知性命不可托凭给这老狗的良心,这才让你混在他们之间匿影藏形伺机而动。”

      “只是这沈相为不可小觑,此等事上他向来心细如发得令人发指。今夜的队伍则更为严密,我走脱后他必定发觉少了人。”白波听着身后的声音,心中确认后才转过身,“因此得尽快起行。不知那郑少庄主能为我们拖延多长时间。”

      “不用太过忧心。青云庄再如何也是江湖一大门派,他们的少庄主哪能是个废物。据我审谛,他不定比大部分江湖世家子弟都强上不少。虽然敌不过我的好阿耶,估摸也能撑一阵子。”她摸索向自己的长发,瞬息之间就束好了,“可惜,青云要乱了,他爹约莫也遭了不测之祸。否则那阴险小人是不敢在敌我相当形势不明时乱攀咬人的。”

      “看来二娘对你的郎君信心颇足啊。可惜他大抵是要死喽。”白波面上看不出什么,话里却幸灾乐祸得明显,“按计划,我本打算找到你后直接了结了他,不曾料想他的功力竟比我高上一些,不然我早把他捅了个对穿了。当下只能以大局为重,免得斗个两败俱伤让沈相为白白得了便宜。”

      “白波半点不谙君子之道啊,在逐月这霁风朗月的名门正派学了好些年还没改过阴沟里的臭毛病?他倒实打实的是个君子,和你这半路出家的倒不一样。”沈还珠笑了笑,朝她伸出手,“不叙闲话了,时间紧迫刻不容缓,该干正事了。让你带的药呢?”

      白波从衣袖里取出个刻了“东溟之水”四字的小瓷瓶丢给她:“给,阿婆教我亲手练的。”她一把接住拉开了封口直接往嘴里倒。

      不下三息不过四息,她盘坐于卧榻之上,运转内功心法,冥冥中自发一股内力真气运于丹田之中。

      “服用那压制功力掩盖习武之气的毒丹真是害人,自觉躯壳一岁不如一岁何其可恶。即便服用短短一瞬也会功力大减,此次因着成亲我已有五旬未服解药,竟衰退到了这等地步……”她脸色苍白地吐出一口污血,瘫倒在塌上,“让人身体虚弱病痛缠身倒是其次……可惜以我当下的气力不能即刻去往陇东了。”

      “急则生变,变则生乱,乱则功败垂成。急也无用,不如不急,慢慢来过。我们这种人别无他法,只能如蝼蚁一般尽力苟活,用尽心机才能苟存于世。你既能发出抱怨就说明被践踏得不够彻底,这不是天大的好事么?”白波居高临下看她,正颜厉色地教她认清现实。

      她摇摇头:“冤有头债有主,我落到此番田地自有冤孽,该了结的人一个跑不了。你让我不急,我焉能不急。世事难料,尘俗未了,仇家更在逍遥快活。我也告诉你,等则生变,变则生动,动则多是无疾而终。你以为我还能生出怨言是他人踩我不够狠,焉知我是一息尚在就必会有死无二地冲上去索其性命。”

      白波又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抱负不凡,有四方之志啊。你的仇人可是遍布大孟,贵精不贵多,贵散不贵集。只是空口白话谁都会说,身体力行却是不易,想要如愿以偿更是难上加难。现在,该起来了。”

      白波走去门口,原本封锁得彻底的门户与窗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最后竟吱呀一声开了:“四溟秘法实属方便,对付所谓名门正派真有另辟蹊径剑走偏锋之效,实实在在地立竿见影啊。比老老实实地被牵着鼻子走敞快多了。真要用比他高的内力去破,恐怕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走吧,你若不能走我背你,只是你以后要背回来。”白波朝勉勉强强站起来的她伸出手,“对着这月光走,从今往后你就自由了,不用再被关在逐月楼受那种气。”

      “你实在着急就先带着阿婆走,去汴南道嘉州等我。此间事未毕,我走不了。”她运转内力,稍稍平息了抑制不住的虚脱,脸色变好许多,“不用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自己去干什么,不会旁生枝节,更不会以身犯险。你应当感同身受才是。”

      “要硬撑是你的事,我不多管。只是你该好好想想自己这条性命到底意味着什么。”白波瞥了她一眼,运转轻功很快隐匿地离去了。

      “活着的意义,又该付诸于何行……我从未如这般明了。”她站在月光下,看着自己浸满月辉的双手虚握,“诞育世间而不能解的纠缠,斩断过去不堪的欲念,汲汲于蝇营狗苟的小人尚且偷生,所有这些即是我拔剑的理由。当结局来临的时刻,也该由它了结我自己。”

      “父亲,我来了。我不甘心就这么走了,我要去看看。”她笑着把自己的手掌割裂,啜饮了流淌而出的血液,“即便不能置您于死地,也该让您尝尝苦头……毕竟这就是我人生的一大意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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