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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守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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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账先生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却没耽误笔下记的数目,齐王府的管家姓刘,刘府过来的,其母是高燃生母的陪嫁丫鬟,此时他站在库房门口,对越青说:“将军,贺礼太多,要不再腾出一间房做库房吧。”
越青正看着礼单,听了这话头也不抬说:“你看着办吧。”
刘管家听了,又说:“离司天监给王爷定下的成婚日只有小半月了,婚房怎么布置还得殿下亲自来定,喜服也该做了,样式殿下从没来看过,要不将军催催王爷?”
越青把礼单上的名录记在心里,随口说:“你定吧,反正别给王爷丢脸就成。”
刘管家笑了笑,他在齐王府长大,办事有分寸,也懂得揣摩高燃的心思,这婚礼大大小小的采买都是他做的主,听越青这么一说,便知道齐王对这婚礼真的不怎么在意。于是他放下心来,说:“老奴明白了。”
越青看完后,叮嘱说:“只有一样,这礼单得盯仔细了,谁的礼能收、谁的不要收别搞错了,再有就是一些送的出挑的人得总结个名录出来,王爷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就得有。”
刘管家明白,连连点头,说:“谢将军提点,老奴必会安排妥当。”
越青搁了礼单,便往正厅走去,来往的下人比以往都要忙碌,遇见他行礼,步子却不曾慢下来,整个王府丫鬟仆人上上下下几百人,却能到忙而不乱,越青想到,刘管家很得高燃赏识,是有理由的。
二
到了正厅,高燃歪着身子坐在上首,脚挂在太师椅上,显得很闲适:“没成想一个小茶铺竟然钓出这么条大鱼来,这事儿你办得不错。”
高燃下方半跪着着个黑脸男人,正是那自称是陈家庄农户的茶铺主人。此人脱了一身破旧的农夫衣服,穿上了高家的军服,他的背挺得笔直,表情肃穆,和刚刚面对平焱时畏缩恐惧之色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越青行了礼,笑说:“不知严良办了什么差事,竟得了王爷的夸奖。”
高燃端着茶盏在手里摆弄,说:“昨日太后不是要我们寻一人吗?不知怎么跑到了严良的茶铺那里,严良把人交给了白连春,却留了个心眼,等着了个大人物。”
“大人物?”越青好奇地问严良:“是谁?”
严良回答说:“禀将军,昨日接了王爷命令之后,我手下的人心里有底一见那宫女便控制了下来。我到茶铺之后,想到这宫女和当年之事有关,不能大意,于是多留了个心眼,亲自守在了茶铺。中午时分,大理寺平焱就赶到茶铺,询问这宫女的下落。”
越青的确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他吃惊地问高燃:“殿下,平焱怎么会卷到这件事当中来?他们大理寺一向不管朝廷派系之间的争斗。”
高燃一挥手,示意严良站起来,然后说:“平焱拒了高家的婚事,就是拒绝了太后一派。这一拒不就成了表明立场了吗?无论他有意还是无意,皇上高兴着呢,眼巴巴地放傅铭远来求情,这买卖做成了,人心不也笼络好了。”
说到这里,越青其实不明白当时高燃为什么会放过平焱,但他不敢问我于是说:“平焱是平昊的嫡子,这户部以后不能为我们所用了。”
高燃哼笑:“何止户部。傅铭远去了南边指挥赈灾。朝廷几个世家大族的老头唯恐自己的老本被灾民啃光了,对赈灾一事不遗余力地支持,你什么时候见那帮老家伙那么团结过?有了朝廷的支持,这差就是个黄口小儿也能办好。傅铭远这一去一回,一个大功劳就到手了,皇帝自然要赏。等着吧,御史台不日就要姓傅了。”
“那方肃呢?”
“方肃玩不过傅铭远。”高燃说:“皇帝这么倚重他,看中的不就是他这些才能。”
“王爷,那户部和御史台岂不是都?”越青说。
“是啊,御史台倚马千言,户部管着银钱粮食。越青,你看,一不小心,别人就有了拿捏你的资本。”高燃说:“本王回长宁不过月余,朝廷就开始变天了。”
越青想起那日高燃的话,说:“王爷,幸亏您有先见之明。若不是和尹家联婚,我们就要处于被动了。”
高燃不置可否,他不介意娶尹芷容,但也不喜欢别人谈论此事。
只一个眼神,越青便知道高燃不悦,他立刻跪下说:“越青失言,还请王爷责罚。”
高燃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站起来,随后他将目光看向严良:“你的茶铺还在?”
严良回答:“还有人守着。”
“不必了,撤了吧。”高燃说:“这个茶铺已经暴露了。”
严良虽然领了命,还是忍不住说道:“王爷,今日平焱似乎并没起疑,这茶铺折了可惜。”
高燃没说话,越青便道:“当时没起疑,不代表后来不会起疑,很快他再会折回来察看。”
严良说:”这个我也已经猜到,所以我安排好了人和说辞,我有信心能做到瞒天过海。”
高燃在上首笑了笑,问严良:“太后令人寻找宫女下落,若不是她误打误撞到了你那里,只怕现在我们还在找。而平焱却在今日中午就追到了茶铺,不是碰巧,他早就拿下了这宫女。严良,你有想过他是怎么追查到你那里的吗?”
“这…..”严良惭愧说:“属下不知。”
“你不知,我也不知。我们找不到,他却找得到,这就是平焱。”高燃说:“若是他能被你瞒天过海,他还当什么大理寺卿。严良,不要因小失大,要你的人赶紧撤,别给人留下线索了。”
严良听了,知道自己冒进了,答道:“属下立刻去办。”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
严良走后,越青朝前一步,说:“殿下,皇上如此做法,是要寒边境将士的心呀。”
高燃把腿从椅上放下来,说:“到了那个位置不争不抢是不可能的。赏花宴上皇上收了傅铭远,借退婚一事又拉拢了平焱,这两个人一文一武,在大齐都找不出第二人,是两把好刀呀。”
越青说:“我曾与傅铭打过两回交道,此人深不可测。”
“是啊。不知怎么这两个突然就心甘情愿成了皇帝的人。”高燃来到窗前,外头的丫鬟搬着一盆盆海棠花,鲜花娇艳欲滴,看上去很是可怜。
越青说:“属下觉得这两人为皇上所用倒也不奇怪,皇上毕竟是皇上,谁愿意藏锋于鞘,和这天下名利失之交臂呢。”
高燃摇了摇头,说:“越青,这两人都不是为名利所困之人,不然我早就收入囊中,供高家驱使了。本王有种感觉,他们突然冒出头来,并不是巧合。有一个阴谋已经在酝酿。”
越青很相信高燃的判断,他说道:“殿下,无论是何阴谋,我高家军绝不能再受制于人!”
高燃负手而立,望着窗外的一片繁盛陷入回忆之中:“咸德二十年,我父亲率兵往东讨伐海上蛮族,却因兵部造的船漏水而丢了性命。咸德十二年,我伯伯与北境李朝死战,户部的粮足足晚了三天。咸德八年,御史台捏造罪名,参奏高家军将士恃强凌弱,践踏农田,□□民女,高家军打了仗回来却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先帝在时,军费年年要靠讨,仿佛我们是来要债的乞丐,上了战场吃不饱肚子是常事,到了冬日,户部发的肨袄里塞得不是棉花而是芦絮。”
这一幕幕越青是亲身经历过的,他听了握紧了拳头:“将士在前浴血奋斗,但后方却想着怎么算计。我父兄是战场上最勇猛的战士,他们没有死于敌人之手,却死于党争,死于文人的笔,死于大臣的嘴。”
高燃眼里闪过一丝恨绝,他的周遭升起一片肃杀之气,他冷笑一声道:“任人鱼肉的滋味,高家已经尝够了。小皇帝想当个正经皇帝,当然可以,不过在这之前,先要看看天下三十五万兵马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