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天》鸿雁踏雪

34、蛇城

　　是时，穹天提着不嗔，大步流星走上武安城来；
　　大约走了四五里路，来到城门下，看见一威武石门，风萧刮着，一片白，上面写着两行字；
　　再走近些，穹天抬头看时，上面写道——近因怪物伤人，但有过往客商，入夜请勿入城。
　　他趁着酒兴奋，只管进城，不到半里路，看见一座破烂的界碑；
　　走上面前，看见界碑上贴着一张榜文，上面盖着官府的印信。
　　穹天读了只觉得上面描述的那怪物，十分熟悉，茯苓道：“哥哥，还是回酒馆吧。”
　　茯苓又看着鬼离，只听鬼离道：“我认为这是店家的诡计，吓唬那些胆小的人到他馆中歇息，鬼离，主公都不怕有什么好怕的！”
　　“这会要回去，不仅会让店家耻笑，更会成为茯苓日后的笑柄，算不得英雄好汉。”穹□□茯苓道。
　　“……”茯苓细想一会，说道：“不能回去，怕什么，只管进城，看看怎么样。”
　　穹天把不嗔插在腰间，回头一看，这会儿正是冬风萧瑟间天气，日短夜成，天容易黑。
　　茯苓道：“哪儿有什么小虫！”
　　“火灵的反应很微妙，目标应该在这附近，但是具体无法获取。”穹天道。
　　城内一片荒凉，他们走了一程，酒力发作，热起来了。
　　穹天一只手握住不嗔，一只手胸膛敞开，踉踉跄跄。
　　忽然气一阵狂风，那一阵腥风刮过，只听见背后扑腾地一声响。
　　“那东西过来了。”穹天说道，茯苓摸不着头脑，问：“什么东西？哥哥，我怎么没有看到。”难道只有他能看到那东西？穹天想着石壁上那怪物扭曲的形态；
　　怪物竟是拇指粗细的蛇，一下便觉酒劲全无。
　　说时迟，那时快，银环闻见血腥而来，冲着茯苓鬼离聚集！
　　“乾坤囊！”
　　他急召咒令，金光中将茯苓鬼离收入囊中；
　　而银环蛇则迅速转向他，汇集成虫巢，黑压压涌成一河。
　　历尽艰难险阻，才走到今日，难道就要败给这群无名小蛇？！
　　“不准过来！”穹天捏紧不嗔，心下一横。
　　“不自量力的东西。”凭空跳出一白衣人来！
　　师哥？穹天见了，叫声“啊呀！”往上一扑，把两只手在那人脖颈上稳了稳，连绵不断的银环从半空里窜下来；
　　“你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天璇冷冷道。
　　“走开！”穹天吃那一惊，酒都变做冷汗出了，那还管得了那么多。
　　天璇从屋檐上翻身下来，把琴拿在手里，闪到青石旁边。
　　“师哥……”穹天紧闭双眼，但银环蛇却犹在眼前，他的手不由自主往天璇脖颈上锁紧；
　　“不要乱动，安分点。”天璇的脖子温热，穹天的头贴在他脖子与锁骨间，仅仅一动，难免有吻撞在他肤肉上；
　　他双手僵着，不知道要落到何处，便将人扯了扯，人不但没动，反而更紧了一分；
　　“此为人居集中地带，不宜在此运动寒月……”穹天道。
　　“噤声。”天璇几近咬牙道，他的手搭住穹天腰间，另一手把琴一掀，寒月浮于他面前半空；
　　银环见他们只躲不出，吼一声，虫巢顷刻扑来，就像半天里起了一个霹雳，震得四周山冈也动了。
　　这种银环蛇迅如闪电，且数量庞大，而天璇硬是没让它们近身，穹天仅挂在他身上，便使尽了气力，手脚都酥麻了。
　　“不自量力。”天璇用左手紧紧按住穹天，空出右手，使出灵力便只顾打。
　　只听一阵响动，簌簌声，周围的树叶打了下来，千叶万花飞出，化为飞镖，被钉住的银环瞬间化烟消散。
　　银环更前赴后继，黑云密布的游虫咆哮着，发起猛攻，如杀不死般翻身又扑过来。
　　万千利剑打了五六十击，血腥愈来愈浓；
　　蛇的尸体遍布在草木树上、屋瓦墙壁、都迸出鲜血来。
　　隐藏于暗缝中的银环尸体与血水流出，而天璇白衣依旧，穹天却一点儿也不能动弹了，只剩下口里直喘气。
　　“好了，可以滚下去了。”天璇把苍茫寒月丢一边，两只手就势把穹天后领揪住，拉下地去。
　　穹天挣扎着，使尽气力锁定，哪里肯放半点儿松！
　　“要闯蛇窟的是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天璇道。
　　徒然穹天会意，忙撒开双手，挣脱下来，只怀疑地看着天璇；
　　“连话都不会说……”天璇道；
　　“怎么是你”
　　“这不是在你的意料之中吗”
　　突然别开视线，声音有些沙哑斥，“衣冠不整，风德败坏。”
　　穹天：“？”
　　该怎么向他解释，能遇见这东西纯属意外；
　　他怔怔看着天璇，将微敞着的衣袍整理好。
　　随后用手势示意天璇解开禁术，才得说道“原来当年是师哥放了那几条蛇。”
　　穹天看向天璇。“当年我初入蓬山远，刚到那里对任何人都很忌惮，尤其是温琼养的那条蛇更让我害怕，甚至师傅特意为我熬制了驱邪丹也不管用，后来那几条蛇却莫名消失了。”
　　是因为知道他害怕就送走了蛇吗？
　　怎么可能呢，想起薛灵昀似乎从小到大都是一副神气模样，每次看他都跟欠了他命似的；
　　即使是他，对于天璇也早就忘记了吧。
　　“对不起，师哥，我误会了你的意思，曾说你虚情假意想要离间温琼与我。”穹天道。
　　“不需要为你没有做过事情道歉。”天璇道，“这些都已没有意义。”
　　穹天有些失落，说道：“现在离天亮还早，如果孽物再跳出来一群，怎么斗得过？还是先找地方落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天璇只看着他，转身就要走。
　　“师哥。”穹天追上几步，说道：“我有话与你说。”
　　“不是明天再说么。”天璇道，却还是停下来。
　　“我将逆转天命。”穹天继道，“这正是为何不可别人知晓的原因，我需要全无保留的信任，那夜我本想朝你解释，或者是今夜……”
　　有时候，最有说服力的话语，仍是真相；
　　哪怕是这过程再曲折，内情再匪夷所思；
　　环环相扣的真相，自当有让人相信的力量。
　　然而天璇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那是穹天最习惯的眼神。
　　“魔祖降世生灵涂炭，你要如何逆转他？”天璇说。
　　穹天答道：“五灵乃是众人渴求之物，魔祖必定也不例外，只要找到之后，魔祖迟早会露面，它会不顾一切找来。届时，我需要神族之力，先将魔祖残雍彻底铲除，将其焚烧殆尽，再以五灵逆转未雨绸缪。”
　　“只怕你办不到。”天璇道。
　　“若我办不到。”穹天说，“别的人更办不到。”
　　“即使希望渺茫，也愿竭力一战，正如师傅乃是我一生里，至为重要之人，此生为人，一路走来看过无数流民生死，他们将性命交付予我，我却无法违抗师哥的命令。”穹天说道。
　　不料此话一出，天璇竟变了一副神情，穹天当即紧张起来；
　　“但面对师哥与司南，温琼，危机来自于自己人时，我无法对众多非议置之不理。”
　　说着，穹天仰头，再次注视天璇的神情；
　　天璇只沉默看着他，其中的意思穹天也明白了，虽早知如此，却依旧心中难过。
　　“谁！”天璇道。
　　随之天璇将五色屏障一撤，隔断声音的防御如萤火散开；
　　蓦然同时，穹天手臂上的符文散发着火光；
　　房中一片安静，月光照向黄纸门，照得门上雪白；
　　天璇只不开门，面对那薄薄的一扇门，也不硬闯，就这么站着；
　　房内未开灯，他高大的身影映在纸门上。
　　穹天正要去叫门，却被天璇阻止了；
　　此时，从门里探出一头，是个老者，手捧灵位，嘴里骂骂咧咧，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穹天道。
　　“当然是一直都在这里的人。”老者道。
　　“正好，可否借宿一宿。”
　　“这地方可不是能借宿的地方，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老者说着就要将门缝关上。
　　穹□□天璇示意，五指作了个‘笼子’之意。
　　说时迟那时快，不嗔刀刷然破空而去，射向那妖物！
　　老头尚未意识到自己已暴露身份，却知大难临头，当即手一挥，鳞罗刀抖开，发出暗淡紫光；
　　孰料不嗔却丝毫不惧紫光，带着烈火而去，刹那间没入老头肩膀。
　　肩膀带着伤的老头趔趔趄趄，无声无息地在黑暗里挥出一刀，倏然抽然退开，一声嘶吼，口中喷出烟雾！
　　然则天璇已无声无息，封锁了它的去路。
　　紧接着一道神光破空而来，射入迷雾，那老头眼看再逃不过，索性轰然发出妖力，声音怒吼刀：“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些银环蛇从迷雾中冲出，涌入老头的体内，体内已变得足有一丈高大，弹出利爪，朝着穹天扑来！
　　穹天当即抬着不嗔格挡，“铮”地一声刀击，瞬间被打翻在地！
　　万万没想到老头力量变得如此巨大，看来这妖怪如此胆大包天，方才只不过是想将他们引过来，“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与你有仇？还是妖王指使你来的？”
　　然则这只妖怪道行极高，浑然不惧苍茫寒月，冷笑道：“妖王算什么东西，不妨告诉你罢，魔王看上你身边这边……”
　　它的双目化为血红，口中喷出黯色液体，眼看要将穹天劈头盖脸时，天璇的灵力滚滚冲来，将神光一抖，罩住穹天！瞬间液体反冲，老头被自己吐出的液体腐蚀面部，痛吼不断！
　　只见它堪堪站起，半个身体已经没有，却丝毫不畏惧，冲上来！
　　“妖孽，还真当自己了不得了，只要有我在便由不得尔等放肆！”穹天持刀击退了它的攻势。
　　“你们今日杀了我，魔王会替我报仇，且等着……”
　　它不住喘息，直视穹天，那一刻，穹天紧张到了极点。
　　然而就此时，老头龇气利齿，朝穹天扑来，利爪反射夜光，只要被抓上一记，便要开膛破肚。
　　苍茫寒月之声，朝着它冲去，无数光芒同时闪烁，划过短短距离，擦过穹天脸旁，带起几缕发丝，“唰”一声正中巨怪胸前心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