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香如故》尘轩玉

10、姐妹三人行

　　高中的学习紧张而枯燥，幸好我们有宁芙，这个跨区考入华尔的开朗女孩成了我们的开心果。宁芙家在长江的另一头，她平常就住学校宿舍。宁芙的性格十分活泼，又健谈，我和楚瑶打心眼里十分喜欢这种直爽的女孩，也希望周围的人能把欢声笑语带给我们这两个闷葫芦。彩桦跟我们关系也不错，但她一心铺在学习上，干什么都是急匆匆的，要一起去食堂吃饭开小灶她也会以功课为由推脱，一来二去，我们也不大再喊她，我和楚瑶也十分乐意接纳宁芙成为我们小圈子的闺蜜。宁芙与我和楚瑶在高中结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因为宁芙的关系，我和楚瑶在高一下学期也成了羽毛球爱好者。宁芙宿舍楼下有一排羽毛球场地，她性格好动，又爱运动，每周四下午的活动课都会和隔壁班的同学去打球。我和楚瑶经常站在球场边为她加油。因为宁芙的善于交际，我和楚瑶也蘸着她的金边认识了不少其他班的同学。宁芙青梅竹马的好哥儿们——胡卓扬算是手把手教我和楚瑶打羽毛球。宁芙说她这个人没什么耐心教人打球，正好胡卓扬是一个非常耐心的男生，便派他来教我们打球。
　　我们的初中同学郑科群上了高中后和宁芙的好哥儿们胡卓扬不仅成了同窗，还成为了同桌，他有时也拿着球拍和卓扬比上几局，自然，他也承担起教羽毛球的重任。楚瑶性格文静怕生，郑科群算是她唯一关系还不错的男生，有科群教她，她的球技有了明显的进步。
　　姚逸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打篮球，他的那帮一起打篮球的好兄弟大多数也同我们一起升上了华尔高中部。球场上还是能时常见到姚逸和尹正奔跑对决的身影，每次打篮球都会有女生在旁边喝彩，当然，艾朵是里面最显眼的一个。
　　楚瑶喜欢打羽毛球不为别的，羽毛球场地旁边就是一水溜的乒乓球台，乒乓球是童锦风的爱好，他每天除了学习，晚自习前在操场上散步外，就是每周四到周六都会在学校打乒乓球。楚瑶苦于周围全是一群打羽毛球的家伙，否则她肯定屁颠屁颠去学习乒乓球了。
　　楚瑶是个慧眼识英雄的人，期中考试刚过，童锦风再度名声大噪。高一就拿下数学物理两块奥赛金牌后，16岁的他居然被选入了国家队，六月初就去北京参加集训。艾校长在全校大会上点名表扬了童锦风，站在台上的童锦风是谦虚而内敛的，站在台下的楚瑶眼里都是光，她拼命鼓掌，仿佛那个被选进国家队集训的人是她自己。

　　每个年龄段女生对男生的喜欢侧重面各有不同，初中大多数女孩喜欢姚逸这种长相帅气又热爱运动的男生；到了高中，童锦风这款孤傲清矍的男生才是大多数女生喜欢的对象。童锦风入选国家队后，他的形色都没那么匆忙了，应该可以暂时从题海中解放一下。而他的爱好也悄然改变。
　　周四下午的活动课，当我和楚瑶拿着球拍去球场上找急急占位的宁芙时，发现了在我们场地活动筋骨的童锦风。楚瑶远远看到童锦风，立刻转身离开，幸好被我抓住，宁芙见到我们欢快地跑过来，还蒙在鼓里的她拉着楚瑶的手说，“今天咱们加入一个新朋友一块双打。正好三对三。”她见楚瑶脸胀得通红，还以为她怕生。“童锦风，他可是我们学校大名鼎鼎的学霸童锦风，你应该见过吧。”她拖着楚瑶走过去打招呼，童锦风停止了手上的活动，转身看着我们，微微点头，一张脸也泛起了红晕。看来，他也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楚瑶看着童锦风微微看向自己的眼睛，低着头，脸胀得更红了。
　　我们六个人在球场上分组，宁芙说，“今天我们比赛，输了的人要请第一名喝奶茶。楚瑶，你和科群一组吧。”宁芙还是有私心，希望让楚瑶跟一个比较熟悉的人一队好配合。科群却连连摆手说，“卓扬最厉害，让他跟楚瑶一组吧，我和雅诗，锦风，你和宁芙一组。这样咱们三队实力相差不大，也公平。”
　　我撇撇楚瑶，她脸色难看极了，科群这么说明显是嫌弃她的球技，我有些不满地看着科群，童锦风耸耸肩表示无异议，卓扬走过去教楚瑶如何布阵接球，我们石头剪子布后按输赢顺序，我们和楚瑶卓扬先对决。因为童锦风的缘故，球场两边站了不少人，姚逸他们几个篮球队的同学也抱着篮球过来看热闹。
　　我发第一球的时候，姚逸吹了一声口哨，惹得众人纷纷侧目。我内心牙痒痒，“这个讨厌鬼，又来破坏气氛。”为了不让姚逸抓到把柄，我打得格外卖力，发挥也比平常好了很多，尽管卓扬球技超群，但楚瑶缩手缩脚放不开也明显拖了后腿。不知怎么的，平常球技精湛的郑科群今天居然发挥失常，好几个球都打到了楚瑶好接的位置，楚瑶轻轻一够就可以把球打过网。这家伙，太没有体育竞技精神了吧，居然在放水给楚瑶。科群打给楚瑶的球温柔又好接，打向卓扬的球却又快又狠，最后基本上成了他们两人的单打。楚瑶似乎极力在球场上寻找存在感，我理解，球场边站着她倾慕已久的人，她必须好好表现，给她倾慕的人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只是事与愿违，楚瑶抢接卓扬的球，由于她速度太快，居然滑了一跤，重重摔在地上，在她后面的卓扬来不及收拍，拍子飞了出去，正好又砸到楚瑶的后脑勺上。
　　“楚瑶。”我叫了一声，正准备过去扶她，科群已经先我一步钻过中间的网子，扶起了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楚瑶。卓扬也帮着扶了一把楚瑶，童锦风也站在羽毛球场内，握着拍子，一动不动。宁芙也冲上前，对着胡卓扬一顿嚷嚷，“你这人怎么回事啊，你不知道刚才你一失手把楚瑶后脑勺都打了，万一把她打出问题了，怎么办？亏我还总夸你球技了得，连个拍子都拿不稳。”卓扬忙向楚瑶道歉。楚瑶拉住宁芙，回头微笑着对卓扬说，“没关系。”又安慰宁芙，“刚才是我自己冲出来抢他的球，不是他的错，你别怪他。”宁芙这才收了口，“你有没有伤到？我带你去一下医务室。”我仔细检查着楚瑶的膝盖和后脑啥。她的后脑勺鼓出了一个大包，膝盖也磨破了皮。童锦风这才默默地走过来，楚瑶看到他，顿时更紧张了。“我带你去医务室。”科群说着拉着楚瑶往医务室走，楚瑶赶紧挣脱了他拽住自己的胳膊，这一挣脱让科群颇为尴尬。我赶紧走上来，“科群，你和他们继续打吧，我陪楚瑶去医务室。”
　　走在路上，楚瑶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落下了。“雅诗，怎么办，我把事情搞砸了，在他心里，我是不是很傻很狼狈？”这个傻丫头，头都被打出大包了，这一刻，居然还惦念着自己在另一个人心中的印象。真是人间自古有情痴啊。我回想童锦风的反应，楚瑶摔倒的那一刻，他应该也是想快速冲过来扶楚瑶的吧，否则他就不会站在球场内。只是看到科群和卓扬在扶楚瑶，他大概觉得不用自己出手了就站在那里。他这样做是出于对同学的关心还是有别的意思呢。我替楚瑶擦去眼泪，问她，“你有没有发现童锦风刚才可能也是想来扶你的。”楚瑶迷茫地摇摇头，“摔倒后我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医务室里，医生给楚瑶的膝盖上的伤口消毒，并涂上药水，说没什么大碍。我扶着楚瑶返回球场，映入眼帘的是姚逸和童锦风，高一两位风云人物在球场上单挑羽毛球。
　　我们俩走回球场，卓扬科群宁芙站在球场的一边，科群见楚瑶来了，忙蹲下身查看楚瑶的伤口，“还好吗？”楚瑶微笑着摆摆手，“没事啦。”科群这才放心。“怎么回事，怎么你们都被赶下场把球场让给别人了啊。”我拉拉宁芙的衣服问道。
　　“还不是你们俩的初中同学干的。我们打到一半，他插进来要跟童锦风单挑。”宁芙没好气地说着，指着周围时不时欢呼喝彩的人，“这些神经病就起哄，非要看咱们学校两大风云人物的对决。童锦风本不想应战，他本来就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结果你们那个初中同学硬是说了几句激怒他的话，这会儿两人打得可激烈了。明天咱们茶余饭后又有谈资了。”宁芙都不用说是哪几句，我都可以想象出姚逸，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
　　姚逸和童锦风的比分吃得很紧，双方都没有让步，离比赛结束还剩三四球时，姚逸提议喝口水休息一下，指了指我们这边童锦风才注意到我和楚瑶已经回到了球场。他满脸通红，头上全是汗，走到我们旁边，向我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又小声问楚瑶伤如何，楚瑶本已恢复正常的脸此刻又变得通红，“我没事。”楚瑶低着头小声说道。我从袋子里拿出一瓶之前买的还没开封的矿泉水递给童锦风，他接过低声说谢谢，喝水的间隙，他低头看了一眼楚瑶膝盖上的伤口，微微皱眉，很快又恢复如常，放下水瓶，拿起球拍，又走回球场。
　　我的视线转向球场，和姚逸目光相对，他不屑的朝我翻了个白眼，艾朵递给他的水也被他无情地推了回去。艾朵握着水尴尬地站在那里，吴尧走过去替艾朵解了围。
　　最后几球，两个人的发挥都不算太好，没有之前角逐得那么精彩。姚逸发球快准狠，球技也不赖，但发挥不稳定。童锦风球技不在姚逸之上，但比他发挥更稳定，所以童锦风最后在加时赛中以一分微弱的优势险胜姚逸。就好比他们做人，周围童锦风的支持者发出欢呼，童锦风很有风度的朝姚逸报以微笑，姚逸两只眼睛冒火，却假装云淡风轻地说，“我上初中后就没打过羽毛球了，要不咱俩去单挑篮球？”童锦风微笑着拒绝，“对不起，我不会打篮球。”姚逸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篮球你都不会打啊。”童锦风一脸平静地说，“打球这东西玩玩就好，何必真当成比赛，那么计较输赢。”姚逸走到他面前，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得到的声音对他说，“你今天这么说无非是因为你胜了我，所以可以表现得无所谓。有些话，只能是成功者才有资格说的。”他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大，我上前了一步，生怕他因为冲动，对童锦风施暴。姚逸侧头看了我一眼，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艾朵出乎意料地走上来对童锦风说，“你刚才的球打得真好，对了，我叫……”话还没说完，童锦风就说道，“我知道你叫艾朵。”艾朵一脸惊喜，“你怎么会知道我？”童锦风只是笑笑，和气地说，“我要回家了，改天再聊。”说完，转身朝我们这里走来，平静地收拾好自己的书包，向我们告别，然后背着书包和球拍离开。“你瞧咱们校长千金，真是个交际花，已经勾搭了咱们班班草，现在连童锦风这样的好学生都不放过。”宁芙讥讽道。我回头看着楚瑶的脸，不知是因为伤口疼，还是内心不舒服，平日里波澜不惊的一张脸此时眉心泛起了褶皱。

　　“五四”表彰大会也带来了迟到的军训“优秀标兵”结果。此时距离军训结束已有大半年。每班有10个“优秀标兵”名额，男女各5个。一般每个班阅兵式的两个领队自然都是标兵，因为他们付出的时间比其他同学更多，大家对此也无异议。另外三个名额就在剩下的二十多名女生中产生。
　　我也没有想过一向体能测试只能刚达标的我可以被教官评为标兵，班主任带来教官的话，说我是全班二十多个女生里面唯一没有请过一次假的女生。当然，宁芙虽然嘴上抱怨多多，但军训的时候也是一丝不苟，我不知道班主任为什么用了唯一。另一个教官给了楚瑶，楚瑶除了第一天因中暑昏倒，其它时候她一直在咬牙坚持，即使在她休息的三天，她跑来跑去为别人搬水，教官们都看在眼里。最后一个“优秀标兵”居然颁给了艾朵，班主任话音刚落，班上就传来一阵唏嘘。这个军训时一直在旁边纳凉，连方阵都没有走过，正步都不会踢的人居然是优秀标兵，真是莫大的讽刺。“安静。”班主任拿书拍着桌子，“我不管你们服不服，这是教官的决定，我无权干涉。”班主任一句话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姚逸自然也是优秀标兵之一，他回过头朝我遥遥一笑。
　　“这个奖项不是发给艾朵，而是发给校长的女儿。”宁芙讥笑着。我和楚瑶握着她的手安慰她，连在一旁的杨彩桦都有些看不下去。艾朵高傲地走出教室，将众人的鄙夷抛在身后。人缘一向颇好的宁芙得到了大家普遍的同情。
　　下了课，我和楚瑶陪宁芙去吃东西，我俩决口不提“优秀标兵”的事免得徒增宁芙的伤感。夕阳下，我们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快一年的相处，我们三人有了很多的默契，比如走路时都会一致先迈右脚，再迈左脚。我们三个人的例假几乎同时来，甚至经常一起吃饭，连口味都相近了。宁芙也经常跟着我和楚瑶在学校食堂吃饭，也多多少少感觉到了一点楚瑶对童锦风存着的心思。因为上次一起打球后，我们和童锦风也算认识了，有时碰到了，都会打声招呼。楚瑶心虚，每次看到童锦风都只是笑笑，久而久之，童锦风也只是和我还有宁芙打招呼，和楚瑶的招呼最后化成了一个眼神。
　　我们去了江汉路那家老五烧烤店吃烧烤，伴着烧烤的香味，宁芙才向我们娓娓道来之前15年我们未曾参与的人生。宁芙和卓扬一样小学初中都是在武昌的五中读的书，五中高中部因为一些原因，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拆了，没有对口高中的五初只有更努力培养自己的学生进全省第一的“育英高中”才能继续撑下去。所以五初的师资力量包括教学生源一点都不输给华尔初中。
　　在这样一个艰巨环境下一路读书上来的宁芙成绩优异，她的成绩上育英绰绰有余，但当时志愿是在成绩出来前填报，宁芙属于发挥不稳定考试型选手。发挥好的时候可以一跃成为年级第一，发挥不好时也可以掉到100多名。华尔为了抢生源，亲自给她打电话表示只要宁芙愿意和华尔签约，报考华尔，到时候只要过中考省重点线，都会录宁芙。而育英并不打算和宁芙签约，育英只签竞赛生。为了以防万一，保险起见，宁芙和华尔签了约，卓扬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和宁芙一起签下了华尔。
　　宁芙初中班的班主任为此大为老火，宁芙和卓扬偷偷与其他区签约相当于武昌区生源流失，不仅要被领导批评，连每教一个可以上育英的学生得500块钱的奖金都泡汤了。班主任为了区区1000块钱，对宁芙和卓扬做了一周的思想工作，却并不能动摇两人的想法。痛失1000块的班主任，对他俩不闻不问，连每周的班级谈话也不叫他俩去了，完全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所幸，宁芙和卓扬争气，两人一同以高出育英十几分的优异成绩进了华尔，让华尔的招生办主任喜笑颜开。
　　高中分班考试结束后，卓扬的成绩排在第32名，勉强进了竞赛班。宁芙却发挥失常，只考了58名，但进火箭班也是绰绰有余的。本来分班名单上她还排在二班第26号，两天后，她的名字被移到了三班次快班1号，另一个从火箭班被移到次快班的是杨彩桦，她排在了三班2号。另外两个被顶上去的名字一个是艾校长之女艾朵，另一个名字居然是姚逸，更让我目瞪口呆的是，他居然是刚为学校捐了100万成为校董的姚天鸿的亲侄子。这也难怪他可以顶到火箭班。
　　我突然想起姚逸对艾朵说的那句，他没有一个当校长的爸爸可以一路保送她，你是没有这样一个爸爸，但你有一个好叔叔，姚逸，你讲的话真讽刺。我在心里对姚逸更为鄙视。
　　“但不知怎么的，最后姚逸和艾朵都没有去火箭班，而是留在了原来的次快班。”宁芙说道，“火箭班被两个教工子弟给顶替了上去。所以我们班比其他班的人要多一些。”我和楚瑶算了算，学校规定一个班最多不能超过45人，华尔一个班一般都只有40-42人左右，但我们班却有46个人。“结果就是姚逸和艾朵并没有去火箭班，而我和彩桦也没能返回。”我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宁芙对艾朵那么不屑，换作是谁，在这个年龄，都不会甘心。
　　“不过我觉得姚逸这个人挺有意思的，我听说，他看了分班名单后不仅不开心，还和他叔叔大吵一架，硬是要他叔叔想办法把他调回原来的班上。他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他不想在火箭班甩尾巴。”宁芙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他的成绩也不错，当时分班考试他就排在了次快班的第三名，现在回到他原来的位置，我对他的为人倒有几分佩服。倒是艾朵，”宁芙的嘴角又露出了一丝讥诮，“她当年虽然是保送生进的华尔，分班考试却是倒数100名，她应该进的是最普通的八班九班，现在却凭着校长女儿的头衔，混到我们三班来，到时候考试的时候，看她怎么在班上甩尾巴。”
　　楚瑶在旁边打了个圆场说道，“你也别太较真，有些事我们既然改变不了，何不看开点。再说，你来到3班，不是还交到了我和雅诗这两个好朋友嘛。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嘛。”我也点点头，宁芙放下杯子，我们三个人的手紧紧抓在一起，“我们不仅高中三年要作好姐妹，以后都要作一辈子的好姐妹啊，姐妹三人行，干杯。”宁芙说着，一扫刚才的不满，我们又愉快地碰了个杯。宁芙口中的姚逸让我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