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醉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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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子瑜来醉花楼的目的就是为了探听消息。他已经离开荣京太久，情报不仅会经过暗探的取舍，还有时效性要考虑。想要得知荣京的真实的近况，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亲自去走一走。
无论何时，在荣京想要收集消息，醉花楼都算是一个好去处。醉花楼中进出的，不仅有王孙贵族，也有三教九流。京中大事小情，百姓都爱评点几句。只要有心，就能从此处探听到不少情报。
当然，若是慕子瑜还有更好的办法。贫民窟的人是他最好的消息来源，那里的人比醉花楼还敢说。虽然难免会失真，却也包含着许多不起眼的细节。
可惜，自从商兵建制，贫民窟便名存实亡，几乎要成了新的军营。景国的暗探早就混入其中，虽然也传出不少消息，但却没有慕子瑜最想听的那个。
来醉花楼本就在慕子瑜的计划之中。毕竟是沈怀梅名下的酒楼，就算没有闲谈的百姓，也可以与掌柜和伙计套一套话。但他确实没想到刚一过来，就得到了最想听到的消息。
慕子瑜几乎要压不住嘴角的微笑了，又听周围的人说。
“切，你哪一次不是这么说的？林七，不是姓林就和右相府有关系的，我看你就是个骗子。”
“就是就是，大婚那日你就说那右相公子欺人太甚，竟然同一天抬了平妻，沈小姐一定忍不了。后来那平妻怀胎生子，你说沈小姐要休夫。咱们等到那小公子周岁，你又说是沈小姐想要和离。这话你年年说，已经说了五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全是说这林七胡言乱语的。他们不仅细数此人数次造谣右相公子要和离，还要举出反证，说两人夫妻和睦。
“你们知道那右相公子是什么官吗？那是少府少卿，管修路的。咱们夫人手里管着商队，那商队走的不就是路吗。朝廷为什么这么安排，不就是因为他们是夫妻嘛。这就叫做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市井闲谈，无论真假，只要自己说得笃定，听的人便也会跟着附和。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慕子瑜脸上的笑意彻底说没了。
即使其中有很多一听就是旁人臆测，根本不是实情的说法。但光是听着其他人对两人夫妻幸福的笃定，已经足够令慕子瑜愤怒了。这群愚民，明知道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妻子不忠，竟然还觉得两人恩爱。要他说，那种风流成性，见异思迁的男人就该趁早休了。真是辛苦他的虞虞，竟然忍耐这样的男人长达五年。
求娶沈怀梅本就在慕子瑜的计划当中。
就算他远在景国，来往的商队不曾透露过沈怀梅的生活。但避而不谈本身也是一种告知，若她幸福美满，那些用着握瑜夫人名头的女子又何必遮掩。更何况，他还有暗探传回去的消息，如今与众人言辞印证，可以确定林巡之那个混蛋一定欺负了他的虞虞。
慕子瑜脑中关于拆散二人婚姻，求娶沈怀梅的计划逐渐完善。
场中另有一人也非常不满，正是放出消息的林七。他见众人不信，于是决定说点能够一锤定音的。他仰头喝了一满碗酒，接着将碗往桌子上一砸，说道：“你们既然不信，那我就告诉你们。沈小姐这么多年都与那林公子分居两处，今天，沈小姐住的院子已经搬空了。你们等着吧，不出五天，他们两个定要和离。”
四周静悄悄的，像是被这个消息吓住了。这也是自然，若林七所说属实，那这就是一个丑闻。虽然暂时还想不明白这算谁的丑闻，反正总归是贵人们的丑闻。这种消息，平时可没人敢说，也没人敢听的。
“嗝。”林七打了个酒嗝，趴在了桌子上。
周围人这才像是被惊醒一般，互相说着“他喝多了”，“都是胡说的”之类的散开了。众人也不敢再留，谁不知道醉花楼是沈怀梅的产业，在人家的地盘上说这些，实在是不要命了。
慕子瑜也随大流唤来小二结账，心情愉悦地想着能再做点什么，帮沈怀梅尽快和离。全然不知听到这些的不仅是一楼的人，二楼同样也听得清清楚楚。而现在坐在二楼的，正是使团中人。之前被慕子瑜一句话夺了职务的那位官员，也赫然在列。
此人名叫冯源，在景国一众官员中并不算是个突出的人才。在慕子瑜的十五年记忆中，都没有这个人的存在。但此人确实交游广泛，是个和谁都能说上两句的人物。这次出使的使团之中，不少人都与其称兄道弟。
冯源对自己的定位也颇为准确。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才学，便甘心做一个阿谀奉承的小人。只希望能哄得上峰高兴，带着他喝酒吃肉变好。这次出使荣国，就是他靠巴结上峰得来的一个机会。
都知道景国使团是一个好差事，这可是慕子瑜升任首辅之后办的第一件事。有他亲自带队，无论成功与否，都不是下面人需要担心的。成功了，功劳慕子瑜拿大头，下面的人分点渣。失败了，也有慕子瑜顶着。如此好差事，即使有被历国侵扰的危险，也是众人争抢的对象。
冯源能够抢到这个机会，全靠他卑躬屈膝。一直以来，虽然他实际上是一个草包，但每年的考语上都极尽溢美之辞，他的每一任上司都很喜欢他。长久的成功，已经使他总结出一套人生哲学。进了使团，他便也如此讨好慕子瑜。
谁知道，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他一句话没说对，就被慕子瑜夺了官职。使团中的其他官员也对他颇为同情，于是便趁着慕子瑜不与他们同住，以散心为名出来喝酒了。
荣国官员还想陪同，听说了冯源的遭遇，猜想这些人大概会说些“体己话”。便也不再强求，只将使团众人带到醉花楼，便纷纷离去了。
醉花楼二楼的布置，确实是个能让人放松说秘密的地方。
一众人正小声劝着冯源，“你也是的，怎么能在那人面前说那位世子的不是。大家都传那人一无所有的时候能从荣入景，全靠镇国公相助。你那些话，就算说也不该大庭广众下说啊。”
“那镇国公世子目中无人，一路以来都没个好脸色。我看首辅大人脸色也不好，还以为他也同样不虞……”冯源小声争辩，却也认同了同僚们的劝诫，若是镇国公有恩于慕子瑜，确实不该在大庭广众下说。
“你不知道吗，咱们首辅大人最是隐忍。当初他捅李抛悔之前，还笑眯眯跟在后头进了皇宫呢。”
李抛悔，就是慕子瑜当初为了求取功名时，利用的那位李将军。在座诸人没有一个亲见那场面，此时说起来却都头头是道。
“不止呢。首辅大人心狠手辣，就连亲爹都不放过。要不是摄政跑得快，怕是咱们首辅要穿着孝衣出使了。”说话的人名叫步九言，算是谢衍旧部。虽然官职小，却也在夺权之争中受到了波及。此番出使，于他而言算是明升实贬，此时说话也怨气十足。
有步九言开头，其余诸人也纷纷开始说些慕子瑜的坏话。在这种场合，一些似是而非的传闻也可以说得言之凿凿，最重要的是摆明自己的态度。
众人正说得开心，便听见一楼传来一些纷杂的声音。
醉花楼在设计之初，就考虑过一楼与二楼的传音问题。一楼的声音本来就很容易传上来。再加上楼下的人为了反驳林七，义愤填膺，声音也就越来越大了，难免传到楼上来。
景国使团被迫听了一耳朵沈小姐与林公子的恩爱往事，听见最后林七那句醉言，也不免唏嘘。话题也就顺势转为夫妻之事。
毕竟出使也算是项力气活，使团中尽是些肯吃苦的年轻人。他们与背靠大家族的膏粱子弟不同，身家性命全要靠自己去拼，总想着再爬高一点娶门好妻。因此，在座的人里并没有几位娶妻生子的。让他们聊夫妻之事，也聊不明白。
也不知道谁提了一句，“首辅大人也算是青年才俊，竟然一直未婚，是不是想尚公主啊。”
这话题在景京也算是个热门话题。景国官员有多少党派，就有多少个版本的“慕子瑜的红粉佳人”。
慕子瑜在景国为了升官不择手段，就连自己的婚事也能拿出来做交易。虽然最终一个未成，却也留下了不少佳话。甚至所有人都说他是个情种，多次订婚只是为了寻找他命中注定的爱人。
在座的景国官员们，都多少听过一两个版本的“红粉佳人”。此话一出，都能发表一番见解。诸人一边喝酒，一边编排自己的上司，确实达到了消愁的目的。
他们喝得痛快，说得也痛快，尽兴归去。就连冯源，虽然仍旧对由官员变成随侍耿耿于怀，却也不再闷闷不乐。大不了，以后多往首辅大人身边凑一凑，他坚信自己会被起复的。
众人踏月而归，自然不会想到，他们在酒桌上说过的所有话，都已经送到了沈怀梅的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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