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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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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勉强拧开外面那道门。
抵开门板,里面倒没有想象中的飞灰,薄薄挂着一层,应该是有定期打扫,只是间隔时长显然不短。
徐夙脑海里浮现出水听撸起袖子,在这里哼哧哼哧擦东西的模样。
有些好笑。
他回眸对身后的人道:“拜托您了。”
维修师傅背着工具,忐忑地迈进房间,环视一圈,不像是在检查装置,更像在确认这里有没有妖魔鬼怪。触及雇主幽幽的笑眸,他连忙收起视线,沉下心开始工作。
中年人拿出工具开始拆拆卸卸、敲敲砸砸,时不时掉下来几片零件,铁片敲击声响彻房间,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徐夙支着腿站在旁边,无所事事,略显枯燥。
他心中一动,走到通往城堡里的铁门前,从上方的小窗探出一双眼睛。
雪橇犬精力充沛,说不定他们玩儿到这里呢?还能打个招呼,聊聊天。
很可惜,门外长廊幽幽,没有任何活物。他不甘心地支起耳朵往外凑,却只能听见屋里敲东西的声音。
徐夙抿唇,心中难免又对这维修师傅更多几分偏见。
迟钝地察觉到他意味深长的视线,中年男人动作僵硬:“怎、怎么了?”
“没事,你继续。”
师傅瞧了眼通往屋里的那扇铁门,眼神闪了闪。他搓着冻僵的手,缓缓靠过来,压低声音道:“小伙子,你不是本地人吧?”
见人主动跟自己攀谈,徐夙微微扬眉:“放假了,来亲戚家玩玩儿。”
中年指了指里面:“那你跟……这里是?”
“来这里新认识的朋友。”
他立刻呀了声:“小伙子,别怪叔多嘴,我劝你还是别和这里沾上关系。”
“哦?怎么了?”徐夙假意好奇。
师傅左右看了看,朝他招招手。青年顺从地低下头,耳边响起颤抖的嗓音。
“会死的。”
“白骨皑皑,怨灵死地,这城堡是恶魔的居所。被缠上的人都会被吃掉。”
徐夙缓缓支起身,望向面前神经兮兮的人:“那你呢?”
中年搓手的动作加速,不断叹气,恢复了正常的声音:“要不是上面老的生病,下面小的嗷嗷待哺,实在需要钱,我也不会冒险来。”
总的来说,就是给得太多了。说完,他哈手嘀咕几句真冷,转身在工具箱中翻找几下,继续工作。
徐夙无意义地扯了扯唇角,一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眼睛,吓了一大跳。
小窗后,本空无一物的幽暗长廊里,容貌昳丽的男人带着一只狗悄无声息出现,不知从何时起站在这里的。
看清后徐夙眼神一亮,朝人挥挥手。
水听捏着拉斐尔的牵绳,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想到刚刚的说话内容,徐夙啧了一声,有些懊恼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
*
从外面绕回正厅,徐夙一进门,正巧遇见水听牵着萨摩耶从里屋走回来。视线交接,他上前笑道:“你刚刚吓我一跳。”
水听扫了人一眼,转眸继续朝沙发走,无视了对方。
徐夙跟着坐到他身旁,揉揉拉斐尔的脑袋,笑着道:“别看我这样,其实胆子可小了,平时全靠硬装。但凡沾上悬疑恐怖标签的东西,我以前一点都不碰。”
听到这里,水听眉头微动。
“刚刚他说的是真的。”
刚准备发表“游乐场鬼屋的存在简直反人类,是胆大者的暴政”的言论,徐夙闻言一怔:“嗯?”
他的视线中,男人蓦然侧眸望来,肤色冷白如雪,冷淡的黑眸折射两点高光,宛如古老油画里走出来的神明,暗藏雪夜远山的幽冷神秘。
水听用冷清的声线陈述:“我是恶魔,我会吃人。”
“……”
徐夙抵住唇,偏头噗嗤笑了一声。
水听皱起眉头,对他的态度心中有些微恼火。仿佛要证明自己,他推开往自己怀里钻的狗头,扯住青年的领口往后一拉——
啊呜一口咬上去。
感受到脖颈上的温软触感,徐夙脑袋空了一瞬,原地呆住。
被吃的放弃反抗,准备吃人的反而骑虎难下。
狠狠咬下去也不行,松开也不是,水听用尖锐的虎牙抵着最脆弱的脖颈陷入沉思。
……
想让人滚蛋,还是要咬出点事,见了血才会学乖。
在他决定好准备下狠嘴的时候,头顶忽然突兀开口:“柑橘调。”
水听目露疑惑。
“我用的香水。”徐夙低笑一声道,“闻这么久你应该挺喜欢的,送你几瓶?”
水听没意思地松开牙,推开人和狗,扭头挪回躺椅,翻身用棉被把自己裹成一只蚕茧。
抽纸擦了擦被咬的脖子,徐夙好笑地调侃:“还恶魔?想吓人也要看看自己长成什么模样,你是在吃人还是投怀送抱?下次记得换成吸血鬼,说不定有人会信。”
想到他这咬脖子吓人的方式,顿了下又改口:“算了,你还是直接放弃吧。”
蚕茧里闷闷发出一个字。
“滚。”
*
地暖装置原本就有过问题,加上后来常年不适用,损坏加重。
“火炉管道断了,水箱破漏,电机需要换个新的,虽然麻烦一点但都能修好。”维修师傅解释完,询问雇主的意见,“这里用的是火动和电动双系统,只要一种就能正常使用,您是选一种还是都修?”
徐夙毫不犹豫:“都修。”
“那价格上可能……”说到这里,中年反而腼腆起来,委婉地咧嘴笑了笑。
“钱不是问题。”徐夙微笑,“只要您的时间没有问题。”
“当然,那当然。”中年笑呵呵点头,搓着凉透的手计算这趟能赚多少,美得连来时的害怕都抛到脑勺后了。
这笑在看到暖房那扇铁门时僵住。
高高的窄窗伸进来一只手,冷白修长,仿佛一柄天工雕琢的玉石,好看得不属于人间。
那只手扯了扯青年的头发。
等人回头应和,它收回里面,过了一会儿端着一只玻璃杯重新出现。杯子里装着褐色饮品,热气氤氲在上空。
徐夙笑着去接,被人直接躲开。
他微微愣住,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青年转头看向对面的中年男人,偏偏脑袋示意:“给你的。”
师傅受宠若惊,心中的恐惧让他犹豫了一下,才上前抬手接住杯子。
应该是刚做好,有些烫。他捧着温暖的被子吹了吹,低头啜饮一口,浓厚的可可香气瞬间充盈口腔,抚.慰了被冷空气侵袭的身体。
可能是制作者口味的缘故,这杯热可可尤其地甜。
确认好明天过来的时间,徐夙把人送走。看着旧面包车带着几分恍惚离开这里,青年立刻掉头回去。
进门后先在正厅找了一遍,接着又去厨房晃一圈,最后他两手空空,拉开蚕茧问:“我的呢?”
水听漠然:“什么。”
“热可可啊。”
“没有。”
徐夙不可置信,朝外面一指:“他有,我没有?为什么!”
水听仰躺着,黑眸注视着青年,丝毫不掩饰自己想让人赶快消失的目的:“给你一杯,你会像他一样吗?”
徐夙说:“我学的是金融,不会修地暖。”
“……”
水听不吃他插科打诨的这套,平静阐述:“你会像他一样害怕,永远不会回来吗?”
“不会。”
回答声没有任何间隔与犹豫。
水听敛下眼眸,无情地重新拉上棉被,盖住了自己的脸。没几秒,盖子再次被人掀开。
他不悦抬眸,上方的青年示意窗外。乌色的眼瞳转动,前方蒙着雾气的落地窗一片绯红,那是夕阳的颜色。
“天色不早了,我该走了。”
声音将水听拉回神,他转眸注视年轻男人大步穿过客厅,越来越远。
“站住。”
仿佛就等着这一声似的,徐夙立马回头,笑眯眯道:“舍不得我?想我留宿?这里有打扫过的客房吗?没有的话和你挤挤也行,我是不介意的。”
水听抬手一指,冷淡道:“带走。”
指尖方向,白色萨摩耶端坐在地板上,正傻乎乎地朝着男人摇尾巴,全然不知自己正在被驱逐。
徐夙似乎有几分遗憾。
“我之前说的是真的。”他调出昨天左娴给他发的那几条消息,摆到男人面前,“徐元清狗毛过敏,要把它扔掉。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找不到其他人收养了。”
徐夙过去瞧瞧拍拍狗背,萨摩耶立刻四肢瘫在地上,冲人类可怜巴巴地嘤嘤叫。
“你忍心让这么可爱的狗狗流浪荒野吗?”
水听抿唇,神情有些松动。
徐夙见此,立刻帮他拍板:“你放心,它很乖不会惹麻烦,我会每天过来帮你遛狗,你只要给他个暖和的地方住,定时喂饭就行了。”
说着,青年已经走到门口换好了鞋。他握门把手,冲还在纠结的男人笑着挥手:“就这样,明天见!希望明天我不用答应滚蛋,就可以喝到你的加甜版热可可。”
许下心愿,徐夙拉上门离开。
聒噪的人走了,整个城堡仿佛瞬间堕入另一个国度,冬日的雪山般寂静无声,一如从前的每个日夜。
今天有点不同,多了一只狗。
水听看着被强行留下的萨摩耶,脸色极其难看,被子里的双手捏了又捏。片刻后,他赤脚下地,半跪在大狗面前郑重承诺:“我会锁好自己,一定不让你死掉。”
拉斐尔听不懂,开心地舔了他一脸口水:“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