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探案]》杯盏千秋

18、第 18 章

　　几个人又坐下没一会儿，就看到李香薇换好一件衣裳走了出来，破旧的蓝布料子制成的，穿在十七八岁的姑娘身上，一点儿也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活泼年少。

　　“两个妹妹呢？”李香薇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她母亲。

　　“哦，香兰和香梅去王秀才家听他讲书了。”

　　李香薇没再继续问，只说了一句“那我走了”，便又戴好斗笠、穿好蓑衣出去了。

　　“大婶儿，这么大的雨，李姑娘这是去哪里？”时玉离望着李香薇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回过头来问旁边的吕芝大婶儿。

　　“香薇在城里找了个差事，每日傍晚都要去帮忙。”吕芝大婶儿心疼地目送女儿离去。

　　听到这个原因，傅时羽提议道：“我们刚好也要去城里，不如等雨停了让李姑娘与我们一起？”

　　“这雨怕是还要一会儿才停，万一去晚了人家要罚的，没事公子不用担心，香薇经常这样冒雨前去。”

　　“风雨无阻，李姑娘也太厉害了。”时玉离真心称赞，又忍不住可怜为了生计奔波的她们一家，但给她们物品银钱她们也不肯收。

　　时玉离他们又等了大半个时辰，雨总算是停了，便向吕芝大婶儿辞别后也往江夏城里去了，赶在关城门前入了城。

　　时玉离他们三人找了家客栈休息，准备第二日再让车夫回家，但是第二日一大早，客栈就被县衙的官兵包围了，客栈里的所有人，都被送入了大牢。

　　时玉离和傅时羽也不例外。

　　***

　　“这是发生了什么啊？小姐公子你们可得救我啊！”本来以为第二天就能回家的车夫现在平白被送进了牢房，害怕得不行，只能一个劲儿地向他的雇主求救。

　　“没事的，放心吧。”时玉离刚开口安慰了一下这个吓得不行的中年汉子，就听得和他们关在一起的其他人吵吵嚷嚷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我们不会被砍头吧，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我就是路过这里，怎么就被抓进来了！”
　　“放我出去！放我们出去！”

　　一间牢房里关了整个客栈的人，大家都和时玉离傅时羽一样迷茫。

　　傅时羽走到客栈老板面前，“店家，这都是客栈里的人吗？”

　　“是啊，不知道小店这是造了什么孽，县令大人为什么要把我们全都抓起来？”

　　傅时羽没再继续说话，看到几个差役面带威严地走了过来，“吵什么吵，云来客栈昨晚死了人，你们都有嫌疑！”

　　“什么，死人了？大人，我昨晚可早就睡下了，不关我的事啊。”

　　“我也是，我也是，不关我的事啊……”

　　“都闭嘴！”其中一个差役拿出钥匙开了牢房门，“卓大人现在要挨个审问，都跟我走！”

　　差役口中的卓大人，就是卓询，是这江夏县的县令，也就是傅时羽想要调查的对象——当年红叶的姐姐案子的结案官员。

　　现下刚好就是个机会，傅时羽对着身旁的时玉离和车夫低声说了一句“走吧”，率先走了出去。

　　时玉离倒是非常随意平淡的态度，车夫看两位雇主都这么淡定，自己只能惴惴不安地跟上了。

　　也不知那卓询是怎么想的，二十多个人逐一亲自审问，时玉离和傅时羽等了两个时辰才轮到他们，先被叫去的是时玉离。

　　时玉离刚准备进去，傅时羽抬手拦了一下，然后在她耳边低语：“先不要暴露身份。”

　　这身份，自然指的就是傅时羽此番来调查的身份，毕竟时玉离又没有什么身份。

　　审问的地方并不是县衙大堂，卓询在大堂侧边搬了几把椅子，支起一个类似大堂审讯的地方，围观的百姓站在大堂门口，仍然可以看到里面的审问情况。

　　毕竟卓询一下子抓了二十几个人，其中有没有凶手尚不好说，便更不能全部放在大堂审判定罪了。

　　时玉离一走进去，就看到前方主位上坐着一个富态可掬的中年男人，头上带着大盛的七品官帽，他就是县令卓询，他的左右站着两个衙役；右侧的下位坐着一个执笔书记的细瘦老者，应当就是县衙的师爷了。

　　时玉离听到左后方传来嘈杂声，抬眼就看到县衙正厅门外围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县衙大堂的侧厅，一下子就明白了卓询此举的意思：这不是要让百姓看个清楚明白，彰显自己的清正廉洁嘛。

　　“你是哪里人氏？为什么会出现在云来客栈？昨晚都做了什么？一一说来。”

　　时玉离努力扮好一个弱质芊芊的女子平白被抓的样子，委屈又惶恐地回答问题，“小女子是东平人，此番是和朋友一起访亲路过江夏，昨日傍晚到了之后就入住了云来客栈，再没有出过门了。”

　　“嗯……”主位上的卓询沉吟了片刻道，“看你一个弱女子也不可能说谎，你先出去吧，叫下一个人来。”

　　时玉离有些疑惑，就这结束了？

　　出去的时候又回头瞄了一眼，就看到师爷拿着刚写好的供词交到卓询手上，卓询看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时玉离被带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傅时羽被带进来，时玉离朝他摇了摇头，表示没搞明白卓询要做什么。

　　时玉离刚回来走到之前的位置，就被车夫一把拽住了胳膊，时玉离目光冷漠地看了一眼被抓住的位置，车夫第一次从这位雇主身上感到了寒气，忙歉意地放开手，“小姐，这县令大人不会要把我们都杀了吧，小人上有老下有小的你说这……小人一辈子勤勤恳恳，都没进过大牢呢。”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此刻害怕得发抖，连声音都发颤了，确实是个朴实勤恳的人，时玉离之前雇他就是因为看中了他的朴实，就是没想到胆子这么小，时玉离盯着门口等傅时羽出来，敷衍地安慰了车夫几句，“别怕没事的，等我们出去了给你长银钱。”

　　连自己性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的车夫，此刻一点儿也不在乎银子，显然时玉离的这句安慰毫无作用，不过看到雇主又恢复了之前好说话的样子，恍然觉得自己刚刚都是错觉。

　　这边时玉离看到傅时羽回来，头也没回地对还吓得发抖的车夫道：“到你了。”然后车夫就哭丧着脸被差役带进去了。

　　余下还有五六个人没有审问，被审问过的人和没审问过的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但又不敢大声被衙役们训斥，时玉离看着周围的一圈人，压低声音问傅时羽“如何了？”

　　“这个卓询，显然就是做做样子，哪里是为了真心破案，故意将审问地点设在这里让大家看见，以彰显他的清廉为民，如此虚伪之人真是糟蹋了朝廷的俸禄！”傅时羽最看不惯的就是虚伪卑劣之人，现在已经将卓询的心思看了个明白。

　　傅时羽本意是暂时放下朝廷事务出来散心，以及学着放下那些执着，没想到却遇到一路的冤假错案和贪官污吏，身为大盛的永定侯，再加上傅时羽爱憎分明的性子自然不可能置之不理，最近沉浸在惩治贪官的事情上，他都要忘记自己本来的目的了。

　　“嘘——”时玉离拉了一把傅时羽，“傅大哥，你小声点。”

　　又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客栈里的所有人都审问完之后，就看到一个差役拿着名单出来了，“下面我念到名字的人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总共念了六个人，并无时玉离和傅时羽的名字，可他们刚要走，就被车夫拦住了，“小姐公子救我，刘全就是小人的名字……”

　　时玉离都差点忘了，刘全就是她雇的这个车夫的名字，正在那份名单之上。

　　“等一下。”傅时羽往前走了两步，“差大哥，这个刘全是我们雇来驾马车的，他昨晚一直与我们在一起，断不可能是凶手，为什么他也要留下？”

　　“要他留下就留下，废什么话！”面前那个差役刚说完，就被身旁另一个差役拉住小声在耳边嘀咕，“大人说了，这几日要我们待人和善，你忘了？”

　　傅时羽习武之人，耳力极好，一字不落都听到了。而傅时羽之所以敢确保车夫不是凶手也是因为这个，昨晚车夫的房间就在傅时羽隔壁，他亲眼看着车夫进屋的，若是车夫半夜出房，他不可能没听到，而且车夫是他们带来的，根本与江夏的人无冤无仇。

　　然后傅时羽就看到刚才满脸不耐烦的差役立马换了一副态度，“既然他是你们的人，那不如你们跟我一起去见大人吧。”

　　***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要帮本官破案？”卓询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不是帮大人破案，是帮我们自己，既然我们的人有嫌疑，还请大人给个机会让我们帮他洗清嫌疑。”傅时羽以刘全作为借口，听到此话的卓询很明显已经开始动摇了。

　　卓询似乎是想到一个好主意，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慢慢开口，“好，那本官就给你们个机会，不过总得有个期限吧？”

　　“两天，若是两天之内破不了案，大人再将刘全抓起来就是。”

　　***

　　“傅大哥，这卓大人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同意了？”时玉离和傅时羽走出屋子，刘全被暂时扣押在大牢了，和其他五个卓询筛选出来有嫌疑的人一起。

　　傅时羽瞟了眼前面带领他们的衙役，低声回答时玉离，“因为他很着急。你看他从昨晚到今日的这些做派，明显是急于破案但又毫无头绪，还要装出一副劳心劳力的样子给大家看。”

　　看到时玉离还是疑惑的眼神，傅时羽继续解释：“从我们在零陵让张炳借调红叶案子的卷宗开始，这卓询想必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他必然想到有人来查他，所以他各个方面都做好了准备，却不想突然冒出的谋杀案打得他个措手不及。他一面担忧调查的人到来，一面急于抓到凶手。”

　　所以傅时羽在此时提出来帮他查案，卓询自然是忙不迭地同意了，就算最后不能查出凶手，还多了一个背锅之人。

　　经过傅时羽一提，时玉离回想起昨日他们进城看到城内富足和睦的样子，确实不太对，当时时玉离只以为是江夏比零陵富庶得多，现在看来不过是卓询故意布置的。

　　“二位，验尸房到了。”负责带领他们前来的衙役示意他们进去。

　　卓询到底还是不相信两个外地来的人，特意派了这个叫乔良的衙役跟着他们，明为协助，实为监视。